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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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隔世一九二六年,,上海民國十五年年初嗎,飽受炮火重創的中國再次爆發內戰,張作霖率先宣佈東三省獨立,擁有外界聞風喪膽的東北軍的他為奪頭功率先大隊南下進扎京城,並以本人為掩護,強行進攻天津炮轟國民軍,給予南方政府致命一擊。
三月十六,本聯合美國、英國等國家向北京政府發出最後通牒,強烈要求撤出大沽口國防工事等一系列無理要求,倘若按其命令行事,大半個中國將被迫敞開心腹地帶任由凌辱。
三爺禪,京城民眾十萬餘人率先舉行遊行示威強烈抗議北京政府撤銷大沽口國防工事,在執政府門前遭到開槍殺釀成“三一八”慘案。
三月二十,有進步先驅黨人為“三一八”慘案發表告全國民眾書,號召全國人民團結起來打倒軍閥,推翻軍閥的統治。天津、上海等廣大民眾紛紛羣起相應,各地所在軍閥政府舉行集會和示威遊行活動。此刻在上海將軍府中,沈之沛被蔓延開的民眾怒火打了個措手不及,將軍府高闊的院牆外到處佇立手舉白布書寫血字標語的進步學生和罷工工人,數列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和示威人羣將將軍府圍的水不通,他們發出震耳聾的吼聲:“官僚賣國求榮,軍閥嗜血屠殺,反對政府出賣東三省,反對軍閥霸權躉軍!”更有些進男學生三五成羣衝擊將軍府,將手中所捏五顏六傳單朝空中揚去,周邊形匆匆不明真相的民眾也會好奇撿起傳單來看,傳單上所述原委着實讓人熱血沸騰,不住停下腳步仔細閲讀,很多看過傳單的民眾加入學生工人的隊伍,圍攻將軍府人數逐漸壯大,討伐沈之沛呼喊聲更是一高過一。
得到將軍命令的巡警撲上人羣瘋狂用電劈頭蓋臉毆打學生和工人們,手無寸鐵的先生無力反抗,被打倒在地發出悽慘叫聲,圍觀id羣眾唯恐被牽連倉皇四散奔逃,各傳單被腳踩在地上留下簇簇腳印,嘶喊叫聲令人聽了頭皮發麻。
沈之沛曾自大的認為憑他一己之力完全可以解決這場動亂,畢竟從戎多年的他在大風大裏都闖出來了,又怎會被些小頭扳到了政治基,可是事情並非如他想象那麼簡單,被動挨打的學生們為保護同學不甘像軍閥示弱奮起反抗,還有不知身份的黑衣青年男子帶頭手持槍械奪下的朝巡警和士兵衝殺過去,不敵反抗的巡警向後節節敗退,士兵們端了長槍卻不知該向何處擊。
沈之沛自己也知道,只要他還想再上海灘多留一天,多做一將軍寶座,就必須能夠將整個局面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不容許任何意外發生,他站在將軍府陽台上緩緩向上抬起手來,那些士兵嚴陣以待將槍口朝上,他的手掌斬釘截鐵落下。士兵們朝空中連發幾槍示警,一些衝在前方不明就已的學生被清脆槍聲恐嚇住,先是站在原地地面面相覷不敢動彈,身後簇擁的隊伍裏不知是誰喊了句:“和他們拼了!”炸鍋一樣蜂擁而至的學生和工人們再次反撲上來,那些鳴槍的士兵為了自衞不得不用槍托砸向人頭,有無數名學生捂住腦袋抱了士兵一同撲倒在地上,槍聲再次沉悶發出,血頓時蜿蜒順了街道蔓延開來。
雪梅坐在車中一路從黎家往將軍府開,她不自然的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和頭髮,確信萬無紕漏後才又從手袋裏掏出絲蕾手套戴起來。
從外表上,一切看起來還如同尋常。
時隔一年多的光景,杜家敗了,佟家垮了,周家雖還似模似樣保持幫派勢力,但終究不如以前瀟灑行多有收斂了,而能在此亂世依舊夜笙歌,不過仰仗她身繫了將軍府的權利,只是黎家將全部力量投在將軍沈之沛身上所面臨的麻煩怕是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萬一沈之沛抵抗不過此次廢督行動,恐怕黎家也會全家覆滅。
雪梅忐忑扭了手上的絲帕,將身上旗袍扯平來掩飾內心的慌亂,他還不敢確信自己的此次臨陣投靠是否妥當,畢竟眼下是緊要關節,倘若行差踏錯半步都有可能毀掉整個家族的基業,更別説賤如螻蟻的命。
“夫人,快到將軍府了,你自己要小心些。”坐在前方副駕駛位置的許浩南頭也不回的貼心叮囑,雪梅角緩緩浮現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羞澀笑容,畢竟車上或許還有其他耳目,他能對她説出如此關切話語已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掛着將軍府車牌的車子被瘋狂學生們攔住,到處可見士兵持槍與學生們對峙,與遊行無關的羣眾統統鳥獸散去,唯有被同學們鮮血暈染過的道路還橫在中間,無法穿行。有守護將軍府的士官看見將軍夫人車子正朝着將軍府駛來,連忙呼喊同伴為夫人開槍開路,砰砰幾聲槍響,車內的雪梅捂住口惶惶看那些倒在地上滿臉青的學生們。他們臉上身上噴滿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甚至還有搖搖墜的學生將血手排在車窗上大喊:“嗜血屠命,萬惡軍閥!”被怒的學生瘋狂衝擊了車子,士兵們用槍支攔住他們卻攔不住不停向車上投擲的旗幟和宣傳單,車前漫天飛揚的五彩宣傳單似為故人送葬的紙錢,被車窗血印驚嚇的雪梅皺眉,如此不吉利的徵兆使得他不得不別開臉,只想快些,再快些逃離。
“軍閥霸權,賣國求榮!”
“釋放革命黨人,還我青天白!”
“不畏倭寇,振興中華!”學生們的口號震耳聾,梳了緻髮鬢的雪梅在車窗內垂低了頭,不敢去接那一雙雙清白無辜的眼睛,他們甚至還不如她年紀大,偏又做了如此震天動地的事情。
雪梅也知道,此刻國難當頭,凡是熱血同胞皆應該拿出血氣參與應戰,勒令本人退出大沽口,但她不是沈之沛,北伐救國的夢想屬於將軍府裏那個身經百戰的男人,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如何?她只想在炮火的縫隙裏尋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罷了。
在士兵長槍掩護下,雪梅乘坐的車子終於可以緩緩離開憤的學生,將軍府黑漆銅環的高闊大門嘎吱吱打開,探出在外的陽台上沈之沛正目光陰沉的注視車子徐徐向門內前行,車輪滾過粘稠的血,生生在黑道路上留下兩條扭扭曲曲的紅車轍。
車子停在將軍府內,雪梅由丫鬟陪同下了車,目光不為人知的清掃了同時下車的許浩南,而後低頭漠然優雅地慢步上樓。許浩南一身戎裝從車子另一側向相反方向走去,清冷的將軍大樓他再悉不過,甚至閉上眼睛都能在心底描繪他的輪廓。
括的呢料軍裝越發襯托他的卓然英武,他從另一側樓梯蹬蹬走上樓,和雪梅兩人再度在會議室門前相遇,藴含深意的目光觸碰後頃刻彈開,許浩南伸手向雪梅鞠躬:“夫人請。”雪梅沒與他謙讓,不曾敲門就推開走了進去,許浩南恭敬垂首跟隨在雪梅身後,反手將門關上,始終與她保持了五六步距離停住腳步。還沒等雪梅身子站穩,人已被沈之沛堅實有力的臂膀攬了過去,雪梅有些抗拒,手抵在沈之沛口向外推,這一動作被沈之沛誤認害羞,狂放大笑:“沒事,浩南是自己人,怕什麼!剛剛是不是嚇到?”雪梅楚楚可憐的面龐又重新恢復之前受到驚嚇的泫然滴,鋪在他的懷中嘆氣:“如今市局這樣亂,之沛,你千萬不要出門了,有事都給徐參謀去執行,他對將軍忠心耿耿定是可靠的人選。”沈之沛對雪梅突然提及國事險情和許浩南任命心生懷疑,臉剎那陰沉下來,許浩南察言觀幾步上前向沈之沛報告:“將軍,夫人是掛念將軍,為將軍您的安全着想,屬下卻以為如果將軍就此躲避起來,必然會被外界以及報刊輿論誤讀為是對學生暴動和工人罷工遊行的忌憚,反不利於將軍威名,屬下會派屬強力護衞以保將軍安全,請將軍不必為此憂心!”許浩南的話深得沈之沛的心,這才是身材戎裝軍人該有的男人氣魄,雪梅那些婦人之見倒也有幾分關心則亂的緣由,沈之沛垂下頭勾勾盯住她:“所以説,這世界就得男主外女主內,你女人不懂得政事,煩亂擔憂就由咱們男人來想,你現在倒是需要考慮今晚該如何安撫本我的思念。”雪梅了沈之沛骨的目光尷尬笑笑,心中抗拒,沈之沛雖然已是不惑,常年軍旅生涯鍛鍊一身強將筋骨,常常徹夜折磨的雪梅無法入睡,一想到夜晚與他同牀共寢,雪梅只得佯裝嬌嗔:“還有人呢,也不怕許參謀笑話。”隨後目光輕飄飄掃了一眼許浩南,心中驟暖,只要有他,眼前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雪梅與許浩南情定不過才區區幾個月,卻已情誼深厚。不知許浩南心裏如何作想,她是一也不願再留在沈之沛身邊,如真有那麼一天能逃將軍府這個老龍,她願意與他雙宿雙棲一輩子再不回這囹圄囚籠。
在雪梅鄙視下,許浩南始終不曾抬頭,眼觀鼻鼻觀口直佇立在沈之沛面前,目不旁視。雪梅心中一愣,也斂回視線,確實是自己太不小心了,怎麼又忘了在沈之沛面前不能半點跡象。她偷偷窺視沈之沛,沈之沛態度還算鎮定,似沒有發覺她的小小心事的説:“去,換好衣服,在房間裏等我。”雪梅一步三回頭從會議室離開,行至門口才對沈之沛出嬌媚笑容,沈之沛朝她不耐擺擺手:“做什麼,還不快走!”她這才小心翼翼從外將門關好。
室內寂靜清冷,陰雲密佈的窗外正襲來烈烈寒風,今年初仍是乍暖還寒,連同沈之沛心裏也布上沉甸甸的陰霾,見許浩南恭敬垂首站立,走過去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浩南,如今將軍府中我只信你一人了,此次被面對北伐有什麼異動嗎?”許浩南父親與沈之沛世代好,自身畢業於陸軍大學第四期,在校期間學習刻苦,調練認真,畢業當年被借往蒙古前衞鎮守王庭楨處做了貼身副官,一九二五年隨王庭楨擔任十四省討逆聯軍後勤總司令參謀任掌控作戰指揮部副執行官一職,吳佩孚軍變失敗后王庭楨被迫去職回津,許浩南則被王庭楨推薦到上海鎮守將軍沈之沛手下做了參謀深得信任。
“如今奉軍從津直入京城之勢鋭不可擋,眼下南京政府又鬧出一個'中山艦事件'驅逐了黃埔軍校及革命軍中的共產黨人,國民軍與直軍、晉軍火,我覺得指可待,眼下北面的意思是讓咱們可以先出上海躲避一下風頭,待南北事態明朗了再做定奪。”許浩南將自己得到的消息轉告給沈之沛,沈之沛聽罷沉沉哼了聲:“躲?哼!別當我不知道他們心中的小伎倆,只不過借個由頭想讓我離開上海富貴温柔鄉,他們再來佔了天下,做夢!我哪都不去,死也要死在將軍府裏!”許浩南聽得沈之沛話中意思,原本低垂的目光忽而一亮,不過他還是不休苦勸:“將軍,屬下認為,如今天下以分裂三家政府,南北開戰後戰火不即將蔓延到上海,但憑藉將軍統轄申城多年無功也有勞,更何況商界幫會無不以將軍馬首是瞻,任誰還能頂替將位置坐得穩將軍府?眼下將軍留在上海,難免會被人虎視眈眈窺視,北方示好,南方拉攏,無不管得罪任何一方皆會惹下禍,何不先閃個內裏清淨?”沈之沛打斷他的話:“你懂得什麼情況緊急?此時政府內閣必然巴不得盼我遠走,但凡我一走,他們會作勢收回軍權,我在想回上海灘就必須仰其鼻息,哪裏有現在的愜意自如?眼下事態不算太大,我們先靜觀其變,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把爛攤子甩給那幫王八蛋也不遲。”許浩南抿嘴笑了微微點頭:“將軍心中壑憑浩南終生也難猜料,再次受教了。”沈之沛抬起頭冷笑俯視窗外那些還在高喊口號圍困將軍府不肯散去的學生,狠狠啐了一口:“等你坐到我這個位置就知道,除非丟了老子命,否則半步也不會退讓的。”黎美齡自從杜家生意一蹶不振,常常到將軍府與妹妹飲下午茶,為的是能經常為丈夫打聽內部消息,好做些投機生意暫緩危急境況。聽聞將軍府被鬧事圍攻,翌一早她急慌慌來與雪梅言語安撫,因是常常走慣了的,徑直走到雪梅房外與丫鬟輕聲問清楚將軍一早已經出門處理公務,門也未曾敲便推門進去,光影裏恍惚見原本貼合的兩個身影驟然分開,再定睛瞧,雪梅正坐在沙發上繼續攤開一早送來的報紙仔細閲讀,一旁的許浩南啪的向她敬了個軍禮:“杜少好!”黎美齡見他英身姿格外順眼,也是笑笑打趣:“徐參謀每次見到我都是這樣敬禮,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怎麼今天沒跟將軍出去?”雪梅低頭專注看報似隨意回答大姐問話:“哦,他先前是跟着去的,現在回來替將軍取些緊要的文件。”許浩南從雪梅面前茶几上拿過信封,向雪梅敬禮:“夫人,那我先告辭了。”雪梅將肩膀上鬆掉的波斯披肩向上拽了拽,點點頭。許浩南再與黎美齡告辭轉身出去,一切似乎沒有不妥,又似乎有些説不出的異樣。
黎美齡心中暗暗敲了邊鼓,擰了眉頭打量妹妹雪梅,這些年雪梅在沈之沛身邊的遭遇她做為大姐心中倒是清楚的,沈之沛軍武出身為人情多疑善變,對雪梅更是是喜是惡,喜歡時,肯為雪梅展顏將整個洋行買下做生禮物,厭惡時,雪梅常常被用於出氣筒,輕則辱罵,重則打罰。
黎美齡也曾憐憫自己冰雪聰明的妹妹遭遇孔武莽夫,但不意味着她會縱容雪梅葬送杜家以及黎家的一切。黎美齡低頭再看雪梅被高高束起的旗袍領口遮不住的紫紅傷痕,她一把將雪梅的衣領翻開,赫然一個齒痕刻在生面,分明是見血入。黎美齡驚愕:“這是怎麼得?怎麼也沒叫醫生來上些藥?”雪梅推開大姐關切的手,默默將旗袍衣領釦起,態度麻木無謂:“找什麼醫生?這傷治好了,下一處又來了,我天天遍體鱗傷,怎麼治的完呢?”
“我瞧着將軍對你也不錯,怎麼對你下這麼狠的手?”
“將軍就是這樣的脾氣,好時,時時刻刻也要黏在一起,不好時,如同小貓小狗般丟在將軍府不管。昨晚他想起白的事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出上海避一避難,我猶豫沒有立刻回答,他當下就惱了,非説我是有了異心不願與他同甘共苦就狠狠咬了。”雪梅抬頭望一眼黎美齡,晶瑩淚珠唰一下滾下來:“早知今何必當初,這樣的人送我來巴結又是何必呢?”
“倒也不是這樣説,畢竟他疼你的時候多厭你的時候少,眼下又是內外動盪,難免心情焦躁,你且忍忍,也用不了幾學生暴動工人罷工都能平息,將軍府和咱們家也就沒事了。”黎美齡側目又看了雪梅嘴角似被人吻過的深紅腫脹:“這不,臨走時還對你依依不捨親來親去,夫之間那有什麼隔夜仇?”雪梅聽得大姐提及親吻,慌忙捂住嘴“大姐,你在胡説什麼,想要要害死我嗎?”黎美齡被妹妹一鬧臉也瞬間發白:“難道不是將軍?”雪梅見大姐不是成心,人也冷靜下來,知道房內沒有他人也有些無所顧忌了:“時至今我也不想瞞大姐了,我不想和那莽夫廝守到老,如果大哥不容我回黎家,我就去郊外尋個庵堂剪了頭髮做姑子。”黎美齡發覺雪梅是當真下定決心,再回想先前與許浩南的曖昧態度,以及雪梅故作鎮定表現,覺得自己渾身被冷汗浸透:“死蹄子,先別説了,我只問你是不是許參謀?”雪梅用力點點頭,一副無所畏懼的態度抬起下頜:“沒錯,就是他,這麼久多虧有了他,我才能活下來,要不然我早死在沈之沛手上了。”
“你不要命了?如若被將軍悉,我們全家都要跟着賠上命!”黎美齡想都不敢想,哪怕提及將發生的事已開始渾身抑不住的打顫,雪梅對此並不懼怕,她上大姐慌張的目光出粲然笑容:“我就是不想要命了!我們總會有一天給你們個代。大姐,你也不用怕,我不會連累全家的。”黎美齡不敢設想雪梅被沈之沛發現姦情會給黎家帶來多少災難,她歇斯底里的拉扯了妹妹:“怎麼不會?你怎麼知道他還沒察覺你們的關係?萬一被將軍知道了,黎家怎麼辦?我們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