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尋芳雅集2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蟾辭曰:“前承畫枕面,早檢妝奩,不料為畫眉燈燼所穢,自描補,筆法不類公子。鳳姐知之,必笞撻矣,故特奔求,幸賜垂憐。”生即承命描焉。至畢,問曰:“將何潤筆?”蟾曰:“謝在後耳。”生曰:“筆還未盡,子發興,何雲後乎?”即抱蟾於榻。蟾力掙不能,意出聲,恐兩有所累,自度難免,不得已,從之。生試狎之,宛然一處子也,會中甚有不勝狀。

生亦小心護持,不使情縱,得趣而已。將起,不覺猩紅滿衣,髮鬢俱亂。生為之飾鬢,因謂曰:“巫雲與鸞、鳳,孰勝?”蟾曰:“鸞姐綽約,雲姨豐豔,鳳乃兼得,而雅逸尤過之。”生曰:“情事何如?”蟾曰:“固不可測。然昨見《惜》詩云:無聊獨立意徘徊,記得又催。幾片落花門靜掩,數聲啼鳥夢初回。

微風入幕紅綃篆,細雨收階綠長苔。弱質自憐光景擲,曉窗羞試鬢中煤。觀此,則情可識矣。”生又曰:“子能挑否?”蟾曰:“異姓骨,何萌此心?”生曰:“世事紛紛,子尚認真耶?”蟾曰:“今患眼,頗無興,徐可圖之。生曰:“予有一方,甚驗,子肯持去否?”蟾曰:“果有效驗,何為不可。”生即錄方,並致書於前曰:久荷胼朦,未伸寸悃,又蒙貺下,愧面驚心,自接芳容以來,神魂恍惚,不知其為何物也。及顧賜儀,仍益悽愴。執扇痛風之未遂,燃香慨意氣之難投。

朝暮依依,莫測所事。近聞尊眸病熱,又不暇自惜矣。顧影徘徊,猶患在體。千思萬計,敬薦一方。倘得和平,則他清目之本,誰曰不在是哉。

書成,封付與蟾,兼完前枕,並持而去。嬌鳳素愛生才,今得書,亦不甚怪,且醫方治之,疾果愈。時暮景候,幽禽亂呼,舞蝶相逐,生無聊,趨會巫雲,以話得秋蟾事。

道經翠軒,得一金鳳釵,制極工巧可愛。生喜,取而藏之。及至雲所,雲已不在。復回故道,而鳳與蟾方咄咄相視。生趨揖,曰:“目患方除,今又竭功耶?”鳳未及答,蟾在旁應曰:“承方致愈,幸已涵明。早失一釵,來此尋覓。”生曰:“何以失之?”鳳曰:“無心而失之。”生曰:“失雖無心,得者有緣。”鳳曰:“棄之而已。”生曰:“金質鳳名,何忍相棄?”鳳曰:“縱不忍,奈無覓何。”生曰:“心誠求之,天下未有求而不得者矣。”鳳怒蟾曰:“汝在我後,眇不一看,安用汝為!”生出釵,曰:“僕久蓄此,毋怒蟾矣。”鳳接,笑曰:“舊物耳,兄何欺?”生曰:“繡閨書室,若隔天淵,而失釵竟入僕手,不可謂無緣也。敢雲欺乎?”語未竟,報:“鸞娘來。”生即趨出,謾成一詞:訪舊歸來嗟不遇,轉過暉,又與新人語。數句情言微自,嬌娥可是猶難悟。

拾得金釵原有主,笑接殷勤,好把雲鬢護。雖得相逢遊洛浦,反教添我相思慕。(《蝶戀花》)晚,仍赴雲處。小鬢曰:“被酒睡矣。”生揭帳視之,但見桃花映面,綠鬢欹煙,困思朦朧,雖畫工不能模寫也。生即解衣潛入衾內。雲從夢寐中作嬌聲曰:“多情郎,乃為穿窬行耶?”生曰:“本入幕賓,何得相訝。”興止而罷。生曰:“卿知秋蟾事乎?”雲曰:“雖不知,試觀其言,似與君相洽者。”生曰:“何以見之?”雲曰:“還釵賜藥,鳳曾道來。”生曰:“然則予否?”雲曰:?縱彼不,兄當從此機會。”生深然之,天曙而出。

清明,夫人代王祭掃,舉家隨行。鳳以‮女處‬,得不與焉。生知其然,直抵其寢室。鳳見生,驚曰:“讀書不知內外,所讀何事?”生曰:“客居寂寥,訪景怡情,迤邐而來,不覺至此。”秋蟾從旁贊曰:“早是親雅,不然,取侮多矣。”生俯立鞠躬,莫敢進退。鳳亦平顏,曰:“姑舍是,後宜慎之。然既來,理不當空返。”乃勸生坐,但見畫牀錦幕,香氣襲人,室雖不甚幽,廣雅則若仙境,可愛也。正遍觀,見幾上有《烈女傳》一帙。生因指曰:“此書不若《西廂》可人。”鳳曰:“《西廂》,曲耳。”生曰:“《嬌紅傳》何如?”鳳曰:“能壞心術。且二子人品,不足於人久矣,況顧慕之耶!”生曰:“崔氏才名,膾炙人口。

嬌紅節義,至今凜然。雖其始遇以情,而盤錯艱難間,卒以義終其身,正婦人而丈夫也,何可輕訾。較之昭君偶虜,卓氏當壚,西子敗國忘家,則其人品之高下,二子又何如哉?”鳳亦語。頃之,蟾捧茶至,因謂生曰:“公子識此味否?”生曰:“綠旗槍,天池一種,味雖美,恨不能一飽嘗耳。”鳳曰:“兄果,當奉少許,以助清趣。”生即拜曰:“若蒙俯愛,願粉身以謝。”鳳艴然曰:“兄病心乎?何語之顛倒也。”生曰:“旅館蕭條,幽懷苦,昏昏卒夢,百事不復措情。卿忝兄妹之,意宜憐惜,反過責耶?”鳳又曰:“然則兄思歸乎?”生曰:“攜囊負芨,興何匆匆也。一旦夙望投空,躊躇行止,正昔人所謂要歸歸不得者矣。”鳳曰:“何不倩一排遣?”生曰:“知心在眼,倩久矣,其如不肯垂情耶!”鳳稍意會,不辭而去。生因趨出,絕句二首以自嘆:池平窗靜獨歸時,一見嬌娥心自痴。情深不堪回首處,倚欄空賦斷腸詩。

燕飛飛鶯亂啼,滿腔心事被人。琴堂軫冷知音少,無限芳情帶草萋。越數英來園中。生招謂曰:“別後耿耿,子忍不一顧耶?”英曰:“予心亦然。但嬌娘子常有恙,難相離耳。”生曰:“向承許,杳不效力,豈為信人?”英曰:“公子將別望,敢相強乎。”生笑曰:“知心有幾?”反顧間,秋蟾、小鬟亦至。生曰:“不約而俱,良會也,安可虛負。試鬥草一樂,劣者任勝者罰,何如?”眾美皆曰:“可。”時有翠花一種,生先得之。秋蟾潛分之,英亦求惠,生方與,不料為小鬟所見,併力來奪。三女一男,混作一處。

鸞度英來,又諒必遇生,忌有所私,親往伺察。鸞已近身也,、秋猶爭笑自若。鸞叱曰:“男女不相授受,而顧狎戲如此,體面何在!”眾皆遁去,惟英伏地請罪。鸞責譴,哀求而止。後兩,英忿鸞之辱己也,乃盜鸞《如夢令》詞及紅鳳頭鞋一隻與生,曰:“此嬌娘子手製,當為公子作媒。”生覽之,大喜過望。候晚,密趨卧雲軒。見鸞獨立凝神,口誦“不如意事常八九”之句,生即在背接曰:“何意不如?僕當解分一二。”鸞驚問曰:“汝來此何干?”生曰:“來赴約耳。”鸞曰:“有何約可赴?”生出鞋,曰:“此物卿既與之,今復悔耶?”鸞愕然,曰:“此必英所竊,兄何見欺?”生曰:“然則‘與君分半’之詞,亦英所作乎?”鸞不覺面微紅,低首不答,指捻裙帶而已。生復附耳曰:“白玉久沉,青難再,事已至此,守尚何為?”即挽鸞頸,就大理石牀上羅裙半卸,繡履就挑,眼朦朧而纖手牢鈎,閃爍而靈犀緊輳。在鸞久疏舊,覺芳興之甚濃。在生幸接新目,識懷之正熾。是以玉容無主,任教踏碎花香。

弱體難,拼取翻殘桃,真天地間之一大快也。生喜鸞多趣有情,乃於枕上構一詞以慶之,名《惜飛》:蝶怨蜂愁不醒,分得枕邊興。何用鞋憑證,風一刻皆前定。寄語多情須細聽,早辦通宵歡慶。還把新弦整,莫使妝台負明鏡。鸞起曰:“通宵之樂,實妾本心,第礙英耳。”生紿曰:“不妨,當並取之,以其口。”彼此正興逸,遙見火光,望之,乃夫人也。鸞即使生逾窗而避之,鞋與詞俱不及與。生且懼且行,不意小鬟在路,承命邀生生不能卻。至,則巫雲方守燈以待。

見生面蕭然,親以手酌生,坐生膝上,每酌,則各飲其半,不料袖中鸞鞋為彼覺而搜之,生亦不能力拒,竟留宿焉,但生雖在雲房,而一念遑遑,實屬於鳳。於是詐言早起就外,至鳳所,意彼尚寢,當約秋蟾為援,以情強之。

誰知鳳以宿妝起矣:雲鬟半斂,夢態遲遲,何啻睡未足之海棠,霧初回之楊柳。獨倚窗欄,看喜鵲爭巢而舞。見生,問曰:“舉家尚在夢中,兄何起之早耶?”生曰:“孤幃清淡,冷氣人,使安枕,難矣。”鳳亦悽然無語。

少頃,几上小瓶紅梅一枝,鳳竟往添水,若不禮生者。生從後撫其背,曰:“卿能惜花憔悴,獨不念人斷腸乎?”鳳曰:“人自腸斷,於我何與?”生作意又問曰:“向有小柬,託秋蟾奉謝,不識曾賜覽否?”鳳亦作意答曰:“雖有華章,但意思深長,語多不解,今亦置矣。”生曰:“卿既不屑一觀,當擲下還。”鳳笑曰:“恐還則又送人也。”生曰:“身萍浮梗,見棄於人久矣,尚有誰送?”鳳曰:“新姨每每致愛,何謂無人?”生曰:“果有之,但十巫雲不足以易一卿耳。”鳳又曰:“得隴望蜀,兄何不知足耶。”生曰:“噫!卿猶不諒,無怪其視我恝然也。蓋取虞,不得不先取虢。至以靈台一點,惟卿是圖,刺骨穿心,不能少釋,予豈分情博愛者比哉。”鳳見生言詞懇切,頗亦動,睨視生移時。而秋蟾報:“夫人呼鳳問事。”即與偕去。在亦出外,怏怏不能披卷。及夜,賦五言律雲:話別幽窗下,情深思亦深。佳期憑素枕,鄉夢戀重衾。自信人如玉,何妨釵與金。莫憐空鳳侶,還擬再論心。鸞自通生後,忌英眼,每降節下之,得其歡心。

,英持玉丁香待妝,失手墮地,竟損一角。鸞收匿而不問。英因德鸞,乃扣啓曰:“侍奉閨幃,久蒙恩育,倘有所使,當竭力以圖報。”鸞曰:“我無他,惟汝玉一節,兩難周旋耳。”英曰:“夫人寬,即在所略,則下此俱不足畏。況娘子情人,即我情人也,何自生嫌疑?”鸞曰:“汝既有美心,能引我一見乎?”英曰:“不難。”即與鸞同至生室,相見欣然。因以眼撥生,曰:“那人已迴心,今夜可作通宵計矣。”生點首是之。

正笑語間,忽索前鞋及詞,已無覓矣。生遮以別言,鸞疑其執。生不得已,遂以實告。鸞重有不平意,少坐而去。生雖喜得鸞,而以鳳方之,則彼重於此多矣。是夜,因鳳事未諧,鬱鬱不樂,伏枕而眠,不赴鸞之約。

鸞久候不至,意為巫雲所邀,乃怨雲奪己之愛。謀相傾。然所恨在彼,而所惜在此,又不敢忄幸然自訣也。寢不能安,作《一叢花》詞以寫其意:曉來密約小亭中,慼慼兩情濃。

良宵挨盡心如痛,徒使我、望眼成空。紅葉無憑,綠窗虛扃,何處覓飛鴻?眠猶自倚薰籠,幽恨積眉峯。孤燈獨守難成夢,淒涼了、一枕殘紅。

不是緣慳,非幹薄倖,都為妒花風。明早,鸞以此詞命英特送與生。生接覽之,自悔無及,即同英入謝罪。

過太和堂,望見鳳立麗館下,看金魚戲水。生使英先回,竟趨赴鳳。鳳問秋蟾曰:“一雌前行,眾雄隨後,何相之甚耶?”生曰:“天下事,非相,焉能有成?”鳳整容施禮。

而生已當緊抱,曰:“今乃入手耶!”鳳怒曰:“兄何太狂!人見則彼此名損多矣!”生曰:“為卿死且不吝,何名之有?”鳳因且拒且走,生恐傷彼力,尋亦放手,但隨之而行,直至閨中。鳳即坐而舒氣,生蹲踞而前,曰:“子誠鐵石人耶。

自拜丰姿,即勞夢寐,屢為吐,不獲垂憐,使我空池虛館中,當月朗燈殘之候,度刻如年,形影相弔,將思歸,則香扇猶在目也,情柬猶未還也,何忍一旦自棄。

及至姑留,又以熱心而對冷眼,甚不能堪。是以千回萬轉,食減容消,若痴醉沉昏然者,無非卿使之也。卿縱慾為彭蛾德耀之行,何卿送人至此極乎!”言訖,不覺淚下。

鳳持生起,曰:“妾非草木,豈謂無情,方寸中被兄索亂久矣。然終不顯然就兄者,誠以私奔竊取,終非美滿之福,只自招人議耳。況觀兄之才學,必不久卧池中者,故父母亦愛兄敬兄。苟或事遂牽紅,則偕老終身,妾願足矣。計不出此,而徒依依吾前,何不諒之甚耶!”生曰:“卿言誠是,但世情易變,後會難期,能保其事之必諧乎?倘或天不從人,則萬斛相思,頓成一夢,必難復牽子襟以自訴矣,悔恨又當何如!”鳳又曰:“汝我情緣,甚非易得。

此身既許於君,死生隨之,復肯落他人手哉!”即指上玉記事一枚、系青絲髮一縷與生,曰:“兄當以結髮為圖,以苟合為戒。”生袖中偶有鴛鴦荷包,亦與鳳,曰:“情聯意絆,百歲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