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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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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丹林接過書來,看到自己親筆寫的一大摞稿紙變成了鉛字,變成了這樣堂皇的兩本書,他到一種興奮從手中傳導上來。但他只是略翻了翻,便恭恭敬敬地雙手捧給鄧秋白:“鄧伯伯,請您指正。這是我的第一部著作。”鄧秋白接過書。範書鴻的兒子有如此的成就,自己能夠表示祝賀了,這使他輕鬆了一些。

“太好了。一看目錄就很引人,很有氣魄。”他翻看着讚歎道,顯出由衷的高興“來,丹林,”他把書翻到扉頁“請為我題寫幾個字,我一定好好拜讀。”範丹林拿出鋼筆,恭恭敬敬地寫上了:“鄧秋白伯伯指正範丹林”範書鴻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到安

範丹林抬起頭,與父親的目光相遇了。他不也為父親的一生悵然了。

吃過早飯,範書鴻就乘公共汽車到了車公莊新華印刷廠宿舍。他一瘸一拐地上到三樓,按着門牌號找到了自己一個研究生的家,研究生的父親是印刷廠的普通幹部。他敲門。

“誰呀?進來吧。”屋裏一個姑娘的喊聲。推門進去,一個二十來歲的圓臉姑娘正興致地在立櫃穿衣鏡前比試着自己剛穿上的連衣裙。屋裏簡陋髒亂,地上一個大洗衣盆內堆滿着要洗的髒衣服,牀上,圍着被子半躺半坐着一個癱瘓老頭。

您找誰?找我哥哥?他出去了。您是他導師?您找他什麼事呀?

他不好意思對姑娘説了。他原想通過這個研究生的父親到印刷廠看看:丹林的書怎麼樣了,能不能現在就拿上一套?他不知道怎麼張嘴。

“我帶你去找吧。他可能到外面看書去了。”姑娘顯得十分熱情。

他瘸拐着,跟着姑娘走了好幾個地方。都未找見。

“您找我哥哥有急事嗎?”姑娘問。

“有一點。”

“能跟我説嗎?”

“嗯…你父親在嗎?”

“您找我父親?那不是,我爸爸買菜回來了。爸爸,有人找你。”一個神情敦厚的中年幹部提着菜籃面走來:“您找誰?

噢,您是亮亮的導師啊,有啥事,儘管説吧。”

“我…我是…想問問,我有這麼一件事,可能要麻煩您…”為這事張嘴真難啊。結果,事情並不難辦。他被領到廠裏。範丹林的書早已裝訂好,塑料皮也來了,堆在那兒,只是還沒有一本本套上。

他自己配好一套先拿上了,好像拿着自己的生命。

外面不知何時暗下來了。聽見紛紛沓沓的腳步聲。雷電加。噢,下雨了,天氣預報沒報,天有不測風雲,雷陣雨下不長。主客看着窗外大雨議論了幾句,注意力又回到飯桌上。烤鴨店內燈開了,一片雪亮,任憑外面風狂雨暴,店內另成世界。

飯店服務員託着托盤旋轉着來來往往。菜一道道上來了,滿桌噴香。酒瓶打開了,酒杯斟滿了,氣氛開始熱烈。中國人招待中國人,親熱而殷切。

範書鴻:“來,為老同學的重逢,乾杯。”鄧秋白:“來,為幾十年的友誼乾杯。”範書鴻:“為你們回國觀光接風乾杯。”鄧秋白:“為你和鳳珠健康,為你們全家健康乾杯。”範書鴻:“祝你和鬱文,還有你們的女兒、兒子——下次讓他們一塊兒回來——一切都好,乾杯。”鄧秋白:“丹林,丹妮,林虹,這杯酒,為祝你們年輕人一切都好乾杯。”範丹林:“鄧伯伯、鄧伯母,這杯酒敬你們,祝你們做出更大成就。”鄧秋白:“我要向你父親請教,學習,範兄,來,敬你一杯,祝你在史學領域建樹卓著。”範書鴻伸出左手搖了搖,臉一下黯然了:“不不,我已經不存這奢望了。慚愧啊,今天與老同學相會,我居然拿不出一本像樣的著作回贈你。”鄧秋白舉着酒杯,有些難堪地停在半空。他笑了笑:“過去國內政治不穩定,現在形勢好了,範兄還是大有作為的。”

“不不,幾年來我也時時頭腦發熱,想作為一番,但已然晚了。力不行了,眼睛也不行了,腦子也老化了,確確實實有些老化了。”範書鴻摘下眼鏡,用手眼睛,重新戴上。他的話中沒有什麼幽默,含着一絲實在的悲哀。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有些黯然。

“研究歷史是需要一點歷史條件的,”鄧秋白慨地説“範兄,有句話不知該説不該説。三十年前,我沒有如約和你們一起回國,一直到很歉疚。可是,這些年我又常常後悔,當時應該給你們打個電報,力勸你們也不要回國。我猶豫了一天,你們已經登船啓程了。”

“我回國,我不後悔。”範書鴻説“我還是希望兒女們生活在中國。”他指了一下丹妮和丹林。

鄧秋白無言地沉默了一下。

吳鳳珠自從進了烤鴨店,一直有些神思恍惚,這時突然到清醒了,思路也活動了:“我們可從來不後悔,而且到很光榮。祖國有危難,我們和它一塊兒度過,這是一箇中國人最起碼的。都只顧自己跑出去,國家怎麼辦?”這種目前最免費的正統語言在這種場合無疑太生硬了。範丹林實在不滿意。他對鄧秋白笑道:“鄧伯伯,不過,我以為科學是沒有國界的。”

“怎麼沒有國界?”吳鳳珠已經進入了她固執的思路了“你搞的經濟改革不是中國的?你爸爸是研究中國歷史的,不回中國來,在哪兒研究?”

“鄧伯伯也是研究中國歷史的,可他就沒有回國。結果他比爸爸在史學方面的建樹要大得多。”範丹林認真地反駁道。

“從個人來講當然是好,可從…”吳鳳珠又要講她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