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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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戲演員淡定自如,可不知真相的羣眾演員卻都出捏了一把汗來。蘇時瑛在家裏急得昏厥了過去,白聞生送她去了醫院。坐在醫院走廊時,白聞生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以何身份,又該以何種心態來面對蘇時瑛。直到醫生出來説周太太已經醒來,母子都沒有大礙時,他才算鬆了心中的一口氣。
而周習盛幾乎被周習坤直接去租界裏玩爆炸的消息給嚇着了。他沒想到小弟膽子如此之大,而且這事也做得太沒頭沒腦,過於衝動了吧?驚愕之餘,他真開始後悔給了周習坤人。結果自己的部下落到了本人的手裏,這要是萬一被本人問出些什麼東西,那麻煩就更大了。可人是他親手許諾給的,總不能自己扇自己耳光。他沒有去找周習坤,現在重中之重是如何處理被抓的人的問題。
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周習坤幫黃雲山幹掉了楊仁謙。這消息不用做任何宣傳工作,就已經傳播得很好了。周習坤等着黃雲山出現,可他一連等了好多天,卻連黃雲山的一也沒瞅到。他表面如常,心裏卻犯了嘀咕。他幾乎認為黃雲山是突然暴斃而死,或者躲到了哪個山溝里本斷絕了消息。而就在這個時候,黃雲山卻出現了。
那是在法國人開的俱樂部裏,一個侍應生打扮的人在給他送酒的時候,忽然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周習坤一下提了神,立馬站了起來跟隨那位侍應生而去。黃雲山老狐狸非常小心,侍應生帶着周習坤在路上東轉西轉,似乎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走,周習坤知道這是黃雲山在提防自己,想把跟着自己的人甩掉。又在黑暗的堂裏轉了很長時間後,周習坤終於黃雲山。
黃雲山穿着布褂子,腳踩千層底布鞋,頭上戴着一頂大帽子。打扮得是風塵僕僕,像個拉黃包車的。可臉上並未有什麼倦態,看來這段子,他過得還不錯,沒有受苦。周習坤把他想想成了老鼠,認為他一定是躲在地溝裏,生活得不見天。現在一看,他心裏還頗有點失望。不過臉上已經洋溢出了喜出望外的神情,簡直如同黃雲山就是他親哥哥,兩人千等萬盼終於就別重逢一樣:“黃,黃大哥!你,你這是去哪了啊!”黃雲山也不回答他,只是將帽子一摘,出一個光溜溜的尖圓腦袋。周習坤微微吃了一驚,沒想到黃雲山是去廟裏當和尚去了,難怪怎麼找也找不到呢。黃雲山的腦袋長得並不渾圓,又是個尖瘦乾枯的惡煞臉,猛然剃了個光頭,就像土匪穿了道袍,怎麼看怎麼不搭。周習坤心底發了笑,卻還是滿懷驚訝與同情地道:“黃大哥這段時間受罪了吧?哎,你那時候為什麼不信我?”
“江湖上的事,就算親生兒子都不能信。”黃雲山一雙眼睛直直瞅着周習坤。
周習坤心裏倒是對他這話十分地認同,訕笑一聲道:“黃大哥果然是久經江湖,只是我實在是…。”黃雲山一抬手:“話不用多説,大哥我看得出,你是個會做事,會做人的。
“周習坤笑着點了頭:“黃大哥回來得正好,楊仁謙沒了,我們少了一塊絆腳石。這一切都等着黃大哥來主持呢。”
“誒,長江後推前。你是個有膽量有智謀的,黃大哥我老了,一半都埋入土了。只要能安安穩穩養老也就可以了。”黃雲山道。
周習坤鄙夷了一番,這話明的是恭維,其實是他自己不想當那個出頭的。楊仁謙要是真死了,自己還不成了眾矢之的。黃雲山這狐狸自然不願意去當這個槍靶子。可惜這些全都成不了真的,他實在不用去計較。
“黃大哥,這些以後再説。和尚廟那地方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不如,先找個澡堂子泡個澡?然後再痛痛快快地開一頓葷?”他道。
黃雲山並不反對,他也實在天天對着那羣禿驢對煩了。他的生活一貫活生香,又怎麼耐得了廟裏的寂寞。
浴池子是單獨包間的,所以只有黃雲山和周習坤兩個人。暖暖一池子水,蒸騰了滿屋子的白氣嫋嫋。熱水泡着黃雲山枯枝老藤似得身體,讓他緊繃的弦也漸漸的地溶化在這片安逸裏。打打殺殺,大起大落的子他經歷多了,哪一道坎不是刀上血,用命拼過來的。他黃雲山曾像喪家犬一樣逃出天津,又灰頭土臉躲進和尚廟裏,可現在還不是站在了大上海這片地界上。他相信自己是有佛祖庇佑的,不管如何老天總會在最後撈他一把。
周習坤背靠着池壁,一手搭在池岸上,眼睛看着黃雲山。這水有點過燙了些,可也正好讓他更加清醒:“杜小明現在在我那。”
“不要緊。既然喜歡,就送給你。”黃雲山很不在意地道。
“黃大哥真是大方。連身邊的人,都是説送就能送。”周習坤話中有話地道。
“天下美人多得是,沒有必要為了這個傷了和氣。”黃雲山眯起了眼睛。杜小明在眼裏本就不值一提,若周習坤不説,他幾乎要忘了這個人。
“但是,他可是為你捱了槍子的,要不是他,黃大哥,只怕真的就要去西方極樂,見見如來佛祖了。”周習坤從水池子裏站了起來。他身上水漬淋漓,肌膚泛着紅燙。
黃雲山隔着水霧看得並不真切,可還是不由得眯了下眼睛。他察覺到對方話裏的一些異樣,但是又在這熱氣騰騰裏昏了些頭腦。
他笑呵呵道:“周小弟,聽我一言。這個世界黑不一定是黑,白也未必是白。想項羽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而劉邦乃真小人,可那又如何?盛世江山還不是最後姓了劉?你呀還年輕,可千萬不要被一個“情”字牽絆住了。有的時候不是你死我活,就算是你親爹,也一樣下得去手。哈哈哈,不然皇帝怎麼總稱自己是“孤家寡人”呢?相當皇帝,就必須先成為寡人。”周習坤當真是好好思考了一番他的話:“真是受教了。你説我們之間,是誰死,誰活呢?”
“這…。”黃雲山的眼皮快速垂抬了,灰的眼眸迸出了一絲光,他有些警惕地顧視左右,卻什麼異樣也沒發現。
周習坤輕輕一笑:“玩笑話而已。想我也比不得親爹的分量吧。”他快速翻上了浴池,撿了放在一邊的巾擦乾了自己的頭髮,然後很是隨意地擦了兩下身體,套上了白的襯衫。他並未覺得清,和黃雲山泡在一池水裏,他覺得噁心。在扣上了最後一粒釦子後他道:“泡夠了,去吃點東西。”説完,他赤着腳,在地上留下一串足跡,率先走了出去。
黃雲山還沒有享受夠,應該説這才是剛剛開始。他像個虔誠的信徒,在接受了洗禮之後,預備接塵世的教誨了。他的確是個信徒,卻奉行着自己教義。所謂酒穿腸過,自個心中留。在自己利益面前,一切皆是虛妄,一切都可以出賣。
他收拾好自己穿戴,在自己的光頭上扣下帽子,然後走出了浴房。可是剛走出去,他就發現了些不對。因為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澡堂,現在空無一人,別説他的隨從就連老闆和夥計都不見了。
黃雲山眼珠子一轉,一摸自己間,知大事不妙。他忽然在對面雪白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長長的人影。他猛回過頭,這一看沒把他眼珠掉出來。原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他認為已經死了的人“楊仁謙”黃雲山楞了一會,可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這本就是個彌天大謊,悉心編織了個大網,就等自己投進去呢!
他心還很硬,可骨頭已經軟了。相當審時度勢“噗通”往地上一跪,嚎啕了出來:“楊仁謙,我可真沒殺你兄弟!”
“有沒有殺,你可以去文非墓前自己跟他説。”楊仁謙面凝重。
黃雲山“咚咚”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嘴裏哭嚎着解釋:“真的,真的,不是,我可以對天發誓,你信我!”他快速往前爬了幾米,不斷重複着那幾句話。
“黃雲山,你説這次是我死,還是你死呢?”説這話的是周習坤,他站在唯一的出口前,笑着説。
“我…我…。”黃雲山垂下頭,失魂落魄地喃喃了幾句,突然他卻一下站了起來,迅雷不及掩耳地撲向了楊仁謙身旁的一個人。那個人慌退了一步,伸手去拔槍,卻發現槍已經被黃雲山搶了去。
而隨後緊接着兩聲槍響,黃雲山還來不及將槍上膛,身體上就多了兩個血窟窿。他身體一僵,然後直直地倒了下來,睜着眼張着嘴,可話還沒説出來,就已經嚥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