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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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府在二月八廢止農曆新年,本警察管制得緊,不準台灣人有任何私下的慶祝活動。
在對祖先傳統的懷念及對高壓統治的恐懼中,氣氛是十分沉悶的。總督府又進一步,在三天後,規定台灣人改換本姓名。
在數十年的隔離及殖民政策下,本政府突然加快腳步,強調與本國同化的“皇民化運動”無非是想拉攏台灣,成為其戰爭和野心的武器。
惜梅的祖父對漢族有濃厚忠貞的情。本的侵華戰爭,在祖國大地所造成的生靈塗炭,使他憂心嘆息。於是他着長筒水煙,皺眉沉思的時間,就愈來愈長了。
那時大家都沒想到,兩年後台灣會成為戰場的一部分,飽受轟炸缺糧之苦,一批批志願兵徵南洋送死,處處是家破人亡的哀嚎聲。
此刻,戰爭仍在遠方。
秀裏鎮,過了節,就是採茶旺季,街市一下子熱鬧滾滾起來。
彎彎曲曲的山坡道,鬱鬱葱葱,滿是新綠的茶園。採茶女揹着竹簍,雙手如飛,採着茶枝頂端最鮮的“一心二葉。”初的茶是上品,製出的茶葉香醇馥郁。清晨尚有寒意,霧重未散時,就要開始工作了。
採來的茶葉,馬上就要接着萎凋、菁、炒青、捻、熱團、烘焙、揀茶,才算完成。
這幾天幾夜的工,都要師父在旁監督,一刻都不能馬虎,否則稍有閃失,就全功盡棄了。
惜梅一直很喜歡那種氣氛。尤其愛在採茶時,聽稍微大膽的村姑唱山歌,鄙俚不拘,甚至戲謔放。
記得有一年,她們在山溪旁休息,一位嫂子教幾個未婚的姑娘唱山歌,有一段是罵男人的:碧草芳菲花正香,胡椒細細辣過姜,看你就是採花蜂,採了一叢又一叢。
對岸馬上就有男工回唱:姑娘莫要假正經,恰似千年狐狸,轉世又變黏人草,見人一過就黏人。
如此骨俗,逗得大夥又臉紅又偷笑,但沒有人會責怪。
今年惜梅就是想趕採茶熱,也不行了。因為她已媒聘給哲彥,反而不能大方的在黃家幫忙。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黃家上下忙得無法分身時,照顧月、貞兩姐妹。
二月底,哲彥要回來一趟,聽説邱紀仁也要來。
乍聞那人的名字,惜梅的心仍要一驚。間接得知他的燙傷並無大礙,她鬆了口氣。別人不提他,她自然樂得要忘記那一段不光彩的曲。
但該來的總要來,她不能躲-輩子,不是嗎?
所以在哲彥歸期的前一,當寬慧送兩個小女兒回孃家時,惜梅鼓起勇氣,吐出了梗存喉間的邱紀仁三個字。
“那天他有沒有提起,到底是怎麼被茶燙到的?”惜梅裝做不經心地問。
“還不就是一時大意,把茶杯翻倒了。”寬慧漫替女兒扎辮了邊説。
呼,好險,看來這邱紀仁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還有點君子風度,沒亂招出黃家小姐,否則非鬧個人仰馬翻不可。
“他這個人也真奇怪,好好的少爺,偏要穿得像跑腿的夥計,沒一個樣子!”惜梅不自覺溜出口。
“你什麼時候看到他的?”寬慧馬上問。
“我…茶是我送的,他…他叫的時候,我…在走廊上遠遠看到。”惜梅沒防這一招,亂答一通。
“哦。”寬慧接受她的説辭。
“那天哲彥也穿得和他一樣,説要體驗貧苦大眾的生活,兩人一路挑着木炭四處送,就像兩個大活寶。”惜梅聽了,睜大眼睛,忍不住笑了出來。寬慧又説:“哲彥是直頭腦的人,不會耍這種花招,一定是紀仁想出來的,他一向比較聰明世故,城府也深多了。”
“聽起來是個不容易受管束的人,你們真要把昭雲的親事説給他嗎?”惜梅口氣充滿懷疑。
“紀仁是個人才,昭雲能嫁給他,足難得的福氣。”寬慧説:“邱家那邊人説,紀仁這樁婚事意願很高,打算畢了業,找媒人來提親,在去本前,把昭雲定下來。昭雲可是百分之百的歡快呢!”
“難怪她近來心情特別好。居然不告訴我,我非要好好審她不可。”惜梅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