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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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單位裏爆出了一條特大新聞:老董的一對雙胞胎兒子在今年高考中,以全市文、理科第一名的成績,分別被北大、清華兩所大學錄取了。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老董動得一個通宵沒睡着,失眠了。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後,都到十分奇怪,老董在單位算不得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哇,怎麼他生的兒子就那麼有出息呢?論投入,他沒一個趕得上的,人家馬局長那才叫捨得花血本呢!兒子讀小學時,就請了專門的家教,一升初中,又送進省裏最好的一所貴族學校,幾年下來花了近百萬,結果,只考上一個二的大學,還是預科生呢!再看李書記,更是不惜代價了。為了他那寶貝女兒,可以説是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初中沒讀完,就託關係把女兒送出了國,花了百多萬,不知費盡了多少周折,才上了一所民辦的私立大學,雖然他對外聲稱女兒到國外留學讀大學,但誰心裏都清楚,那是麥秸杆上抹稀泥巴。想裝硬邦,卻一碰就倒,全是一些糊人的把戲,只是不當面拆穿而已。還有胡局長…不説了,都一個熊樣,沒一個趕得上老董兩個兒子的。
老董心裏雖然非常高興,但表面上卻出奇的平靜,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不輕狂,不張揚,早晨按時上班,晚上按時下班,所有的運轉都和以前一樣,從他臉上看不出一點變化。他從不在人面前炫耀,説自己的兒子讀書如何如何,自己教育他們又是如何如何,他僅有的一點成就,就是在辦公室沒了人或下班出門的時候,輕輕地哼上幾句沒上板眼又跑了調的京劇。當大家向他討教他教育孩子的經驗時,他總是淡淡地一笑,靦腆得像個大姑娘,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吶吶地説,那…那有什麼經驗,就…就是平時把他們看緊點唄!輕描淡寫,簡單得沒法再簡單了,就像剛從菜市場買回來一把小菜,別人問他什麼價,他回答是多少錢一斤一樣,這就讓人到更加奇怪了,於是,暗下都這樣猜想:他一定在保密,肯定藏得有什麼獨門秘笈,只是不肯輕易往外罷了。
老董成了單位上的一個謎,大家都在猜,卻又都猜不透。
快到學校開學的時間了,老董向單位請了假,説是要送兒子到北京上學,領導當然得支持。兩個狀元郎都出在同一個單位裏,作為單位的領導,臉上也有光嗎!
老董剛走進辦公室,大夥以為他上班來了,一下子辦公室就擠滿了人,嘴上説是來向他祝賀,其實都是想從他口裏獲得點什麼,譬如:方法、經驗什麼的。以便拿回去好教育自己的孩子。儘管他嘴巴像電焊焊過似的,緊得很,那怕是説漏了嘴,掉出來一點也行。
老董虛以應付了幾句,只打開屜取了一個小本子,就走了。大家望着他的背影,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這老董真不夠意思。轉過身來便把探尋的目光投向老方。老方坐老董的對面,平時兩人説話最多,肯定他是知道老董的一些秘密的。老方向大夥掃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笑着説,你們都這樣望着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兒子考上北大、清華了。
辦公室的小朱是個急子,心直口快,他見老方説了話,率把話挑明瞭,説老方,你對老董最瞭解,知道他的事也最多,他是怎麼教育他那兩個崽的,想必你是知道的,你得給大家説説,也讓我們學習學習。
是呀!説説唄。老董保密,你還有什麼密可保的。大家異口同聲地説。
老方有些尷尬,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怎麼教育孩子的,我哪知道哇!你們去問他呀!怎麼問起我來了。
大家見他端起了架子,認為他也是在保密。在單位除了老董兩個兒子考上北大清華外,其次考得最好的就是老方的兒子了。雖然沒有考進北京,但卻進了省城,也是一所著名的大學。他要不是跟老董坐一個辦公室,又坐在他的對面,老董教了他幾招,他的兒子會考得那麼好?會有那麼大的出息?這人也太自私了,自己得到了好處就忘記了大夥,還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呢!真差勁。
小朱又説,你就別瞞了,誰不知道只有你得了老董的真傳。
老方哭笑不得,憋得好半天沒説出話來。
正説着,宣傳科的牛科長捧着茶杯走了進來,他慢慢地呷了一口釅茶,又向老方瞄了一眼,笑着説,你們就別難為老方了。秘密就是秘密,如果公開了那還能叫秘密嗎?生兒養女那也是一門學問,叫優生學,誰叫你們不多學點生物遺傳方面的知識,你看人家老方,除了鑽研業務外,還在研究達爾文呢!大家看看,他看的這些書你們看過嗎?牛科長拿起老方放在桌上的一本書,在空中揮了揮。大家看了看書的外皮,老方剛才放桌上正看着的那本書,果然是達爾文的進化論。
頓時默然了。想不到兒女是否有出息還真與什麼生物遺傳學有關呀!
牛科長來回不停地踱着方步,見大夥不吭聲了,又清了一下嗓子,準備繼續剛才的那一番高論。這時,馬局長一腳邁了進來。馬局長向大家掃了一眼,大家的臉上立刻出一種驚詫的神,沒敢做聲了。馬局長知道大夥又是沒事做了,湊在一起胡咧咧,他把手一揮,都沒事做了?沒事了都回自己的辦公室去讀讀書看看報,多學習學習,別老湊在一起胡亂瞎扯。大家都知道馬局長的脾氣,他最恨大家沒事就湊到一起扯閒篇,單位上出現的許多問題就是這樣沒事被閒扯出來的,扯出來後,不是成了是非謠傳,就是成了不安定的因素,他就得處理。他最怕的就是處理那些扯談扯出來的閒事。他主張辦公室與辦公室之間,除了工作接觸之外,還是少來往的好,少些是非。
於是,各自散去,都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沒過幾天,老方也向單位請了假,也是送兒子去上學。
正巧,這幾天,馬局長出了差,家裏只有侯副局長當值。侯副局長是單位的老好人,從不得罪人,他當值,各個辦公室就像解放了一樣,成了自由的天下,鬧翻了天他也只當是沒看見,有時他還會忝列其中,一起和同事們樂上一把。
這天,小莫在打掃衞生時,突然在老董的桌子底下發現了一板剛吃完的海洋g蛋白包裝盒,他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一聲驚呼:哎呀!我的媽,我知道了,老董的兒子難怪那麼聰明的,原來老董盡吃那玩意呀!
小莫的這一聲驚呼,把其他辦公室的人全召了過來,都搶着看老董吃過的那玩意是什麼。馬局長不在家,也沒什麼可顧忌的,於是大家又開始了胡咧咧。牛科長看過後,第一個發言説,我説過嗎!生兒養女那是優生學,主要靠的是種子,大家現在也看到了吧!老董吃的那玩意兒,就是為了提高內在質量,生產出好的種子。主席不是有一著名論段嗎,叫做內因是變化的依據,外因是變化的條件,雞蛋給他一定的温度能孵出雞仔,石頭蛋子温度再高,那怕是用開水煮,也是白搭。這就是內因的問題,那麼這內因又是什麼呢?中國有句古話説得極準確:聰明有種,富貴有。老董的兒子聰明,那是因為老董聰明,他播下的種子好,生的兒子能不聰明嗎?豇豆黃瓜跟種來。種的葫蘆是絕長不出冬瓜來的。
到底是搞理論宣傳的,説出來的話就不一樣,這麼深奧的道理,只舉幾個淺顯易懂的例子就給大家釋疑解了惑,大家都一下子明白了。
法制科羊科長卻不同意這種説法,他和老董老方是一個科,還是他們的科長,對他們的底細最清楚,當然他的發言也最有權威。他就牛科長所説的種子理論,闡述了他的不同觀點。他説,你説老董聰明?狗,別看他的字寫得漂亮,其實他腦子笨得像頭豬,一點都不聰明。去年馬局長叫他寫個材料,並待他説,這是個典型材料,一定要把經過普法教育之後,單位裏都發生了一些什麼樣的變化寫出來,要寫得生動人,有血有。他倒好,所列舉的那些事例,全是一些反面的,這那是什麼變化呀!這不是越普法越糟糕嗎?幸好材料沒有報上去,才避免了一場大禍,氣得馬局長差點患了腦衝血,把我叫去,怪我沒把好關,我還跟着他一起被罵得狗血淋頭!你們不是也看到了,他四十大幾的人了,一腦殼的頭髮都快掉光了,怎麼就老實提不上去,到如今還是一個打雜跑腿的老董,尊敬他一點,也就叫他一個董同志!這不是笨是什麼?能説他產的是好種子嗎?
聽羊科長這麼一説,大家好像也豁然明白了,特別是對老董有了一個更新的認識,仔細想想,覺得老董的確算不得是一個聰明人,在單位他拿得出手的,除了寫得一手漂亮的好字之外,還真是別無長處。
小朱聽後,隨即又找出了另一個答案,他説:照這麼説,若不是老董的種子好,那就是他種的那塊土地肥。他老婆肯定長得又漂亮又聰明。常言道:肥地長好苗嗎!
撲哧一聲,坐在老方座位上的嚮明,聽到小朱的話後,把剛喝到嘴裏的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地上濕了一大灘,氣管裏也進了水,差點沒被嗆死。他擦了擦滿臉的水沫,哈哈一笑説,小朱,你剛才是不是説老董的老婆長得漂亮,還很聰明?
小朱點點頭。嚮明又接着説,他老婆漂不漂亮,聰不聰明,你是沒見過,你問問小莫,你就知道了。
的確,老董的老婆長得怎樣?在哪工作?單位裏很少有人知道,見過的人就更少了,老董也很少在單位的同事們面前提起。話説到這兒了,大夥才忽然發現,好像的確是有些奇怪,怎麼就從來沒見老董的老婆到單位上來過呢?
嚮明沒有明説,故意賣了個關子,把問題推給了小莫。於是大家一同把目光又投到小莫身上。小莫聳了聳肩説,他老婆在翰皇皮鞋清潔店給人擦皮鞋,人長得到底漂不漂亮,聰不聰明,我也説不上來,你們花一塊錢去消費一下,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一個給人擦皮鞋的,也夠掉份的,都到這份上了,不用去看,就是再漂亮,再聰明大概也漂亮、聰明不到哪去?大夥聽小莫這一説,都出一種不屑的神情,肥地的事,算是被徹底否定了。小朱見自己的觀點被否定了,有些不甘心,又説,有句老話不是説過,破窯裏出好瓦嗎。我看老董他老婆雖是擦皮鞋的,但並不能説明她那塊地就長不出好的莊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