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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堅定無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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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翎見她容顏憔悴、身子消瘦,又思及昔她服侍時的乖巧盡心,悠悠一嘆,轉念又想到今夜砦中多事,這門前守衞亦離開救火,而她仍不出房門一步,心中又起了淡淡悔意。

招手示意她坐下,見她搖頭,遂輕聲道:“這些是我錯怪你了!娜娜及其同黨已死,你放心在寨中走動吧!”曉月聞折翎所言,大喜過望,跪地行了個大禮。這些的委屈、獨居墳側的懼怕、聞聽娜娜喪命的傷皆化作兩行清淚,汩汩難歇。

朦朧中見折翎擺手後在桌邊坐下,自懷中取出兩封信箋,忙起身將桌上燈燭往他那側挪了挪,又取了頭上髮簪將燭火挑明。侍立在後,看着折翎寬厚背脊,説不出的輕鬆暢快。折翎先啓一箋,見滿紙皆符咒,只認得十二個漢字。

蹙眉思索片刻,恍然悟出“左峯舉火,三明滅,門開,遣軍來”的顛倒排列,不由暗自慶幸郝摯未曾將此信通敵。

思索有頃,將信箋放上燭火,付之一炬。待紙化飛灰,強抑雙手抖動將另一封信箋緩緩打開。信紙翻轉,一行行無比悉的蠅頭小楷映入眼簾,不心頭一顫,險些落淚。只覺字字句句出自肺腑,行行段段情真意切。

孟門情、諸葛砦、花溪峽、黛絲絛、聯金人,樁樁件件明明白白。雖未有一處明言不得已,卻將心中憂愁苦悶融在整封信中。彷彿巧雲再生,親口所述。

到得最後,一句“妾福薄,無緣與廿三郎長相廝守,惟盼死後墓碑之上得書"折門孟氏"四字,吾願足矣”讓折翎再難強忍,不顧曉月在旁,泣下沾襟。

淚眼之中,見落款處紙面不平,似經水浸。浮凸之中,寫着“孟霜蝶絕筆”幾字,不由瞑目泣下,淚落紙面,與那浮凸合為一體。曉月見折翎覽信而哭,心中納悶,偷偷移在他身後悄悄看去。見紙上正是自家小姐字跡,亦忍不住默默拭淚。

將袖中羅帕遞予折翎,卻見他猛地起身,一掌擊在桌上恨恨道:“雲兒!你有如此苦衷,卻為何不肯親口對我説!”轉瞬又跌坐喃喃道:“是我死了你!”曉月見他頹然,不知如何勸解,只得陪同落淚。不多時,屋外傳來一陣爭執之聲。折翎側耳細聽了幾句,不由氣憤填膺。***曉月見折翎眉頭深蹙、亦怒亦憂,心內不由惴惴。

轉念記起昔自家小姐尚在時用來安將軍的手法,將一雙柔荑互相,繼而放在折翎兩側太陽上輕輕撫。折翎心中,適才那再生誦信的巧雲去猶未遠,此刻忽有雙手如舊般按摩。

恍惚間以為昔重現,心下一片幸福靜謐,良久,屋外傳來一聲大喝將折翎驚醒,忽地記起身處何地、今夕何夕。覺頭側温柔仍在、神思清明,遂輕輕拍了拍曉月手背,輕聲道:“好了,我沒事的!因我一心抗金,至砦人多有死傷,彼等心有怨懟也是難免。

時到如今,圍兵眾,援軍無蹤,我亦知情勢不好,但大義所在,必寸步不可退讓!”起身轉頭看了看曉月,又嘆道:“男兒沙場戰死,乃是分內之事。只恐禍及你等,卻讓我心中有愧!”言罷,將巧雲所遺書信貼放好,邁步出門。曉月聽折翎話語之間頗有蕭索之意,左右思量一番,暗恨自身孱弱,未懷為將軍分憂之能,心內亦覺怏怏。倚門望折翎,目光卻被場間墳前一婦人懷中襁褓引,神思一動。

墳前擠擠挨挨,人頭攢動,皆是隨趙破或章興前來哀祭王錦之人。眾人聞腳步聲,回頭見是折翎,紛紛讓路,將在人羣中吵嚷的趙破李豫在折翎面前。

趙破見折翎,負氣一禮,李豫卻將目光迴避,滿臉執拗。折翎來到切近,沉默有頃,問李豫道:“李兄弟,因何起了降金之意?”李豫見折翎動問,冷哼一聲,理直氣壯道:“當,新墳之數尚不足此時三成。

若是依我提議棄砦而去,怎會有今之殤?現下金人已將砦子團團圍困,我等走不能,若不降金,還有何法可保全孟門?我孟門大長老此時便在金人軍中,若是舉砦而降,定會保我等周全!”趙破聞言大怒,戟指隔空數點,又上前爭執。折翎抬手將他攔下,喟嘆道:“那你提議棄砦之時,王兄曾勸你以三事。其一,征戰必有傷損。其二,既尊二公主令則須有始有終。其三,你我護着的陰平路後,乃是蜀中蜀人。你可都忘了麼?砦中眾人,只你讀書最多,又與雲兒年紀相仿、最為親近。

怎地卻偏是你一心逃避,所持之議非走即降?我等若棄守,奈雲兒遺命何?奈死去弟兄何?奈蜀中百姓何?”折翎言語,先是慨嘆,到三問之時化作烈。

李豫聞之,面上時紅時白,陣陣雜。待折翎話音落,仍強項道:“我所持之議並非為我一人,而是為砦中失去親人的婦孺老幼!你等在前面殺的痛快,卻不知砦中失卻親人者號泣。若不降金停戰,如此慘象何時可終?”言罷,緊緊盯着淚不停的王錦之,目光中藴滿希冀。趙破雖亦在淚,但眼光一直緊盯着場間三人,此刻見李豫望向這邊,遂一拉王,向前邁了幾步站定。

被趙拽至場間,面上羞怯、雙手亦有些顫抖,眼光卻一直未曾離了王錦屍身半點。半響,鼓足勇氣向着折翎盈盈下拜,泣道:“折將軍,未亡人見識淺薄、不識大體。有一不情之請,還望能得將軍首肯。”折翎一怔,心內無奈暗歎,搶前虛扶道:“嫂夫人説哪裏話!折翎洗耳恭聽!”王肅容道:“亡夫乃是大蜀昭遠王公之後,忝為孟門六堂之昭遠堂堂主,一生對孟門及二公主忠心耿耿。

此番喪於金賊之手,雖是兩軍廝殺使然、無可厚非,但未亡人卻親手擊殺金賊、為夫報仇。未亡人弱質女,開弓提刀皆是不能。只願為將軍麾下一僕婦,焚薪火、煮金汁、伐滾木、制擂石。

乞刻王韓氏三字與滾木之上,飽飲金賊之血!還請將軍恩准!”語罷,伏地叩頭涕泣不止。折翎喜出望外,再不顧男女之別,將王扶起,敬重以禮道:“如此,有勞嫂夫人!”場間一眾婦老見狀,皆向折翎請戰,悲泣震天。趙在旁,先是愕然,繼而蹙眉深思,最終望了望亡子墓碑,憤然與眾人一同跪倒在地。

場間隨李豫同來者,大多拜伏在地,只餘十餘人仍聚在李豫身後,個個面不佳。李豫環視周遭,折翎趙破正挨個攙扶請戰眾人,章興卻面無表情,與一眾勁卒立在一面,遂病急亂投醫般揚聲問道:“章興,你等軍卒又怎麼説?”章興平裏是個嬉笑子,笑少離面,此刻見了場間事頗為動容,但臉上卻只得了個無悲無喜。

此刻見李豫詢問,心中鄙視,哂笑反問道:“看李堂主身後人多不是廝殺漢,扯的又是棄守大旗,莫非又動了"世修降表"的心思?”此言一出,場中不屑笑聲大起。

砦中人多投以鄙視目光,只十數名後進砦降軍不明所以。李豫聞言暴怒,指章興大吼道:“你…你…簡直豈有此理!你竟敢以下犯上,侮辱我李家先祖!我知你等一直因我祖上瞧我不起,從未當我是個堂主!”以下犯上、辱人先祖皆是孟門門規中的重罪,但此刻眾人一心,哪有人理會於他。章興不屑一哼,抱拳對王錦屍身行了一禮,轉對李豫道:“王堂主祖上,亦是名聲不佳。

但我心中,卻一直敬重王堂主英雄豪傑!自己口口聲聲請降,誰人能瞧得起你?只知往先祖身上混賴,卻不知羞也不羞!”李豫見言出無用,更添新侮,遂眼泛淚花,恨恨道:“好!好!

我李豫一定使爾等知道,李家後人亦是寧死不屈的好男兒!”語罷,拂袖而去。他身後人眾面面相覷,只三五人隨行,餘下眾人,亦拜在場間眾人之後。

章興兩番説的興起,趙破攔阻怒喝只是無用,此刻見李豫憤然離去,狠狠瞪了章興一眼,一陣疾風般追了李豫離去。折翎待跪拜眾人皆起,將章興喚來近前,詢問兩番話的出處。章興卻對趙破頗為敬畏,只是緘口不言。

不多時,趙破返來,一腳將章興踹倒,再不理他,轉請折翎一道為王錦主持下葬。章興也不在意,爬起身隨眾人跪倒祭拜。事畢,折翎將眾人遣散,與趙破二人獨對王錦墓碑新墳。沉默俄頃,折翎忽對趙破深施一禮。趙破不知所以,不迭回禮。

折翎禮畢,誠摯道:“若我所料不差,上坪議事廳牆上所掛錦繡之中,昭遠是舊時蜀中西南行營都統王昭遠,言韜中之言,乃是舊時蜀中夔州守將高彥儔。

言韜中之韜,便是趙兄先祖,舊蜀督監趙崇韜。折某少年於家中讀史之時,本是對三公抗拒大宋頗有微詞。今時與王兄、趙兄、高誦相,自身亦差相與三公處境彷彿,方始佩不已!”趙破見折翎鄭重,字字句句發自肺腑,遂再還一禮,將折翎言語受而不辭,容自傲而喜。數息後轉問道:“將軍,此戰雖是奪旗而歸,但敵將失威,定然不會甘休。砦中守衞多創,兵力又分,恐難久御。”頓了頓似詢問亦似自語道:“安公子和援軍不知還來得來不得?”折翎抬頭望了望東方噴薄而出的曙光,又將眼光轉到一直倚在門旁的曉月身上,堅定道:“無論如何,安鴻定會依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