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飛似掛箭張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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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佟仲懷中人身有創傷十餘處、一截腸子垂在身外,可四肢卻是完好,這斷臂定屬於佟仲的另一同袍。
陸大安記得佟仲曾言到,富平戰後神箭營只餘下十三人。懷中屍首是死透了的,那斷臂是一條右臂,切口平滑暢、血脈已竭,斷臂人多半也是熬不住。
神箭營中英雄,怕是隻餘十一了,想起富平軍中箭雨潑天中便有倒在佟仲懷中漢子的一份,陸大安心中愴然,怒火倏地升騰。大踏步到佟仲身邊,拍肩把臂道:“兄弟且收了悲聲,帶我向前尋了金狗,共同為神箭營兄弟報仇!”佟仲聞言將斷臂輕置於身側,拭淚道:“哥哥有所不知,我神箭營用弓雖俱為山桑,可箭矢卻是分為白翎赤翎兩種。白翎是鵝羽點鋼鏃,遇風則斜卻易制易補。
赤翎是角鷹羽寒鐵鏃,可穿甲、不懼風卻極難造成。故我家將軍嚴令:白翎盡或敵酋方可用赤翎,且出後能收則必收。
富平後羽箭失落極多,每人只餘赤翎兩壺。我剛才在前面見遍地赤翎,知是十一弟兄皆來了此處,可赤翎未收讓我以為兄弟盡數命喪了,這才失態至此。如今這陣中只有林童屍身和不知誰的斷臂,其他人應是逃得了命。
為今之計,你我當如前一般,多收些箭矢再往前去追趕。不然,我等皆是箭手,只哥哥一人用刀。若無羽箭可用,便是趕上亦無用武處了。”陸大安重重頷首道:“既如此我去拾箭,兄弟去將這位林童兄弟的屍身葬了吧!”佟仲將屍身放倒,起身遙指道:“哥哥且先助我將林童屍身與這斷臂抬到那處山凹,用石頭封了便是。
屍身尚未僵透,其他人必定離此處不遠。一路行來,地上屍首金宋雜,但宋人屍首我卻也是不識,此事透着蹊蹺。你我多拾些箭枝,儘速趕去才是正理。
若救之得勝,自可歸此再葬,若救之同死,則共將身子付與這西北河山便是。”陸大安自問難及佟仲的冷靜聰明,心中對這個生死兄弟的行事暗暗佩服,點頭應了。
便依佟仲所言搭了屍身後去收集箭矢。因剛聽了佟仲解説,便往赤翎多處去收,間或收些白羽。收多了抱不得,就近撕了地上金人的衣衫捆做三大捆,連同前面收的那捆一同扛起。
佟仲這邊亦是依此法扛起兩捆,與陸大安打個招呼,沿着腳印共同向前追去。箭矢沉重,林木漸深,佟陸二人追形逐跡且走且停,天剛矇矇亮時,在一座小谷外發現了十數堆篝火。
火旁無人,卻有十餘宋人與四十餘金人在火後極遠處或坐或卧,篝火與小谷谷口中間橫七豎八的躺着數十着箭的屍首,而谷中卻是漆黑如墨、毫無動靜、一派蕭殺。谷前篝火生的位置極散亦極妙。
恰好照亮谷口的每一個角落,如有人從谷中潛出,必定無所遁形。可谷外人若是想進谷,也是被照的一清二楚,端的是個困局。佟仲伏在雪中看了許久,也找不到潛進谷中的暗處,陸大安更是急的捶嘆氣不停。
眼見天漸明,火後倒卧的人越來越少,陸大安一拳砸在雪地上,嘿然道:“左右不能潛行,何不大殺一場、衝陣進去!再等下去,你我空有箭矢如山,谷中卻無矢可用,不都是英雄無用武處?”佟仲剛要答話,卻見火後一宋人服飾老者猛抬頭向這邊看過來。那老者白髮蒼髯,神矍鑠,目光如電,若有實質。
他心叫不好,念頭飛轉,側頭對陸大安小聲道:“哥哥,切莫糾纏,只顧將箭矢送進谷中去。我神箭營兄弟命,俱在你手中了!”言罷,將身上一捆箭留在地上,另一捆打散揀赤翎填滿自家箭筒,起身便是一箭。
箭若星直奔宋裝蒼髯老者,那老者卻不驚慌,只是鼻嗤一聲,側身閃過。佟仲向側前上了三步,弓開滿月再次發箭。老者再次閃過後卻是疑聲一嘆。
眼中芒暴漲,一個鐵板橋向後仰去。一枚羽箭貼着老者後仰的身形嗖地劃過,恰恰穿過一堆篝火,帶的木柴四散,火星漫天。
佟仲一發雙矢之後見並未建功,毫不停歇地在箭筒中同時出三支羽箭仰空拋。再取三支平而出。又是三支再度拋,手法連貫,毫無滯澀。完也不看箭矢落處,急向側後邊退邊吼道:“穿雲箭折翎在此,爾等受死!”九支箭落在篝火後的人羣中,只中兩人,其他箭枝皆被撥打開來。蒼髯老者面微寒,向身後招了招手。火旁宋人立時分了六個持劍向佟仲迫近,身法極快。金人中也有一個頭領似的人物嘰裏咕嚕亂叫一通,金人便也分出十餘人湧了上來。
佟仲哈哈一笑,好整以暇的回身再出一箭、死名金人,才發足向遠離陸大安的密林中疾奔,此時對面谷內發出一聲歡呼,幾名與佟仲同樣裝扮的箭手現身谷口,往外發箭。
蒼髯老者劍回身撥打箭枝,其餘有弓箭者發箭回,沒有弓箭者像是被嚇破膽般伏卧雪中,不敢起身,一時間,場面大亂。陸大安本被佟仲説的一頭霧水,可至此怎還能不知何去何從?
他將佟仲丟棄的箭矢負起,也不刀,運力像蠻牛一般自最左側篝火處直衝谷口而去,虎吼道:“我是佟仲生死兄弟,放箭護我入谷啊!”篝火邊的圍兵剛才被佟仲幾箭帶的整體右移,分兵追趕後又被谷內箭手的一片混亂,陸大安這一衝竟然只有三四人上前追趕攔阻。
谷內箭手聽了陸大安發喊,果將箭雨偏灑在陸大安身邊多些。陸大安也不抬頭,只是咬牙向谷口猛衝,耳邊箭矢嗖嗖,有幾枚硬是蹭着他奔跑中的腿雙穿向後方追兵,真個是神乎其技。
陸大安聽得身後慘叫連聲,自己股間雖中了一刀,但眼見便能穿過圍線。心中竊喜,此時,身後一聲長嘯,衣袂破風之聲烈烈作響,須臾迫近。陸大安心叫不好,正在無計可施之際,聽得谷口處一聲斷喝道:“撲倒!”他不假思索,藉着奔跑衝力向前一撲。身子尚在空中,七支赤翎羽箭在空中組成一個奇異的形狀自谷口直奔而來,每支箭的距離都是相等,恰似一張大網兜頭灑落。
陸大安自忖必死,大吼了一聲、閉眼收頜靜待箭矢穿身。誰知隨着他身子下落,七支羽箭分別從他的頭頂、雙肩、雙肘、雙膝纖毫未差的擦過,向他身後的追兵。
身後的衣袂破空之聲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蒼老的怒喝。陸大安只聽得身後叮叮六聲響,繼而就覺右肩一股大力將自己向後帶了幾尺出去,在地上的七葷八素。
此時生死命懸一線,也顧不上看右肩究竟如何,掙扎着便向前爬。恰此時,又聽得谷口大吼:“起身向前!”陸大安剛見過谷中箭手神,此令哪敢不遵?顧不上全身疼痛,盡全身之力身而起、向前狂奔。
腿雙剛剛邁出,就見四支赤翎直奔自己而來、兩兩擦過身側向後飈飛。抬望眼,三支赤翎正從空斜墜而下,徑向着自己適才所卧之地而去。身後再次傳來七聲箭劍相的脆響,陸大安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風一般衝進谷口。
與谷口箭手擦肩而過時,見只有三人又出一輪赤翎,其他四人已急速向自己靠近,心中一鬆、腳下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四名箭手之一伸手來探陸大安鼻息,其餘三人在他身上解箭。
陸大安一把打掉來探鼻息的手,牛道:“老子只是吃了一刀,鳥事不妨!快解箭退了圍兵,也好接應佟仲萬全。”陸大安説話間,三名箭手已經解開了幾道捆縛,抱着羽箭往谷口送箭助。
探鼻息之人着手稍慢,便就近去解陸肩上所負。捆縛衣物才松,就聽嘩啦一聲響,數十箭鏃跌落在地。陸大安訝異轉頭去看,才覺得肩一陣劇痛,目光所及處是一枝赤翎箭尾。
上下打量摸索方知自己右肩負的箭矢略高,剛剛向谷內奔跑時擦肩而過的赤翎竟是斷了許多箭矢、釘在了箭捆之中。若不是背上刀鞘及鞘內鋼刀阻擋,怕是還要斷更多。
探鼻息人也是一怔,繼而一邊卸箭一邊問道:“兄弟身子如何?可有不妥?”陸大安在前襟處扯下布條,把手一推探鼻息人道:“不妨事不妨事,只可惜了恁多箭矢。你速去助,我將這傷裹了,也來幫襯。”探鼻息人聞言心喜,臉上雖佈滿疲憊卻也難掩對陸的欣賞之。
咧嘴一笑,抱了捆箭轉身去了,陸大安正張牙舞爪的胡亂裹傷,忽聽得谷口傳來低聲一令道:“空!”繼而數弓弦聲響,卻只有兩枝箭矢破空飛去。陸大安提刀向前,來在七名箭手側後,遠遠望見蒼髯老者已經退回圍陣中。
谷口七名箭手排成一排、俱是蹲踞姿,每人腳下皆放了一堆箭矢,可身後箭壺中俱是空空蕩蕩。七人拉弓之勢齊整如一、絲毫不差。
但每次卻只有兩人搭箭出,其餘五人只是空拽弓弦。對面圍陣中的金人首領一直在篝火最右處,只看見衝陣的陸大安頗為臃腫,卻未看清他負着許多箭矢,如此三四輪弓弦響後,金人首領面喜,還了一箭之後便使胡語發號施令。
圍陣的金人約剩了二十,聞聽首領發令後全都舉着刀槍、吼叫着往谷口衝過來。宋人裝束的幾人卻被蒼髯老者約束,未曾擅動。谷口七名箭手見金人中計,飛也似的掛箭張弓,一輪倒六個金人,再一輪又是五個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