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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
另外有一點也是讓周存伯百思而不得其解的。經易門來找他也沒説什麼了不得的事,更沒策劃什麼針對譚宗三的“陰謀”即便他事後沒有及時向譚宗三“報告”譚宗三也無須為此就動這麼大的肝火,説出那樣一些極端傷人的話,把兩個人的關係一下推到破裂的邊緣。但他居然就這麼做了。
到底是經易門“不好”?還是譚宗三太脆弱、太過、太變態、太…太讓人説不清?也許是他…真的是有什麼病了?鞋子…小姑娘…還有他那麼容易衝動…火爆…任…他拒絕許多正常人都不拒絕的事情。
再想一想,是拒絕,還是做不到?周存伯回想進入譚家以來這一段不算太長的子,在譚家內外接觸的這麼些“頭面人物”中間,真正説經易門不好、同時又不佩服他、以至咬牙切齒地恨他的,恐怕只有譚宗三一個人。連那位病危中的前當家人譚雪儔也曾秘密召見周存伯,特地當面囑咐他“有事情的時候,還是可以找找經易門這個人的”這件事,他還沒敢告訴譚宗三。當時,譚雪儔派人給他送了一封短柬,説是要見他一面,並叮囑:“不必將此事通報其他任何人,以免節外生枝,平添許多不必要的煩惱。”言下之意當然是要他別告訴譚宗三。那天見譚雪儔,給他最大的一個刺就是,他親身體會到“豫豐別墅小班於”在譚家眾多老人馬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的“低賤”體會到不管譚宗三和他們這個強力工作班子在如何埋頭苦幹慘淡經營,譚家上上下下的大多數人,依然把譚家的中興,寄託在經易門身上。那天奄奄一息的譚雪儔實際上並沒有跟他説幾句。一進門,譚雪儔先是審察般注視了他一番,爾後極其乏力地動了動癱放在牀邊沿上那隻枯瘦之極的手,算是打過招呼了,甚至都沒讓坐,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問了句:“…還好嗎?”周存伯不懂他這一句“還好嗎”到底是指何許事、何許東西、何許人,但又不便追問,也不能不回個應,就點了點頭,含混地答了一句:“還好。”譚雪儔便疲乏地閉上眼睛,又輕嘆了一聲,説:“譚家的事,不容易。要難為儂了…難為儂了…”這是接見全過程中,唯一帶一點情彩的話。於是周存伯忙彎下輕聲答道:“應該的…應該的…”(這時,一個一直守護在牀邊的中年護士小姐,毫不客氣地做了個手勢,讓周存伯離譚雪儔遠一點)周存伯沒有反抗,覺得也沒必要反抗,便稍稍直起一點,往後退了小半步。這時,譚雪儔似乎是有疾要吐,卻又吐不出來,吭吭地掙了兩下,上半身隨之似電擊般地也向上聳了聳。一口氣上不來,霎時間臉就被憋得通紫青黑。筱太太忙帶領醫生護士撲過來一通緊張,總算出了半口痰。譚雪儔又半天。用了不少進口的鎮噴霧劑。在不間斷的嘶嘶聲中,讓周存伯很無趣地又十分尷尬地呆站在一旁。沒有人理睬。周存伯覺得自己是否應該學得乖巧一點,主動提出“退席”了。從在場人(筱太太和每天輪來看望守護雪儔的姨太太、老太太和老老太太們)的眼神情看,她們全都巴不得他快點走。這些很老的或不太老的太太姨太太們,從來都看不起“豫豐別墅裏這幫子赤佬烏龜”於是周存伯又一次彎下,輕輕對仍閉目靜息着的譚雪儔告別了一聲,便趕快轉身離去。居然沒有人挽留他。太太老太太們只顧着用蘆密蒙花馬蛇舌草虎杖地骨皮木芙蓉熬出來的湯汁,給譚雪儔揩臉揩身,哪怕虛心假意地跟他表示一下客氣的,也沒有。就像一陣微衝走了一堆爛菜皮。一直等到他走出門去,快走到那個寬敞的雕花樓梯口了,突然有人追上來,叫住了周存伯,訓斥道:“喂喂喂,譚先生沒叫儂走,儂哪能自説自話就走哉?譚先生還有話要關照儂哩!”原來,擦過臉,譚雪儔自覺神快了一點,力氣也恢復了一點,便睜開眼睛讓人趕快叫回周存伯。這次表示了一點客氣,再次動了動那隻癱放在牀邊沿上的枯手,説了聲“儂坐”然後就向周存伯了一個底。這“底牌”便是:“今後有啥事體,還是可以去尋尋經易門的。懂(口伐)?勿要忘記了。我跟經易門也已經打過招呼。他會認直接待儂、配合儂的。”那天走出譚雪儔房門的時候,周存伯本應為了剛受到的輕蔑而到忿恨。他甚至可以設法對此進行報復。比如立即去找譚宗三。他清楚,譚宗三一旦得知譚雪儔居然揹着他挑唆慫恿他“親信班子”的人去跟經易門聯絡,還要搞什麼“配合”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找上門去追尋底算這個賬(包括對付那一幫“老女人”和“不太老的女人”)。他會鬧得他(她)們昏天黑地人仰馬翻一個個都沒有安生子好過。讓周存伯他好好地出一口氣。賞心説目地痛快一番。也讓譚家老宅裏的這些人知道“豫豐班子”的人決不是一團沒有靈的麪粉團可以讓你們隨便。欺侮。
但不知為什麼,當時他卻忿恨不起來。不是一點氣忿也沒有,只是在他那氣忿中卻總也摻和着令人不太舒服的失落,沮喪。甚至…自卑。同時還隱動着那種幾乎是無法抑制的新奇和動。他從來沒進過這幢“將之楚”樓。但早就聽説過它。(不可能沒聽説過。)它以它鋼筋水泥的本體、厚重的主調、龐大的格局和細的分佈、特別是居住者的身份,而確立了自己在譚家至高無上的地位,聲望。它是譚家歷代當家人的“官邸”它是譚家前主腦機構東西管事房的所在地。建在它後花園裏的那個美絕倫的“小佛堂”更是譚家所有夫人太太和姨太太靈昇華的地方。
“小佛堂”的屋頂是一整片用銅澆鑄出來的。周圍半畝大小的地方,全部用雪白的英石鋪砌。佛堂前栽着一棵從暹邏回的菩提樹。這樣的佛堂,這樣一棵真正來自小乘勝地的菩提樹,恐怕尋遍全上海所有的私人花園,也再尋不出第二個了。沒有人會穿着鞋走進這半畝聖地,走近這棵菩提。沒有人不對一早一晚準時從這寂寞月蘭林後傳出的籌鼓誦經聲不肅然起敬。在周存伯原先的猜測中,走進這個“將之楚”大概跟走進一個相當破落的“舊貨商場古董店”差不多。老女人全裹着小腳,一長長的旱煙袋。大小茶房大小娘姨身上的灰布褂子都油膩得可以拿去給剃頭師傅當蹭刀布用。他想象譚雪儔兩眼無光、神情猥瑣,想象他的那些太太和姨太太們臉上都塗着厚厚一層白粉,牙齒卻是黑黃的殘缺的。他想象“將之楚”樓裏陰暗。木板樓梯發出嘎吱嘎吱的破朽聲。空氣中充滿着老鼠屎的味道。兩隻老祖宗傳下來的釉下彩撣瓶上肯定佈滿了灰塵。這裏的人甚至都説不清改元“民國”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箱子底裏還藏着絲繡的文四品雨過天晴老虎方補正在黴爛…
但是,周存伯那天親眼所見的卻並非如此。
首先這“將之楚”樓名的來歷就很有人情味。樓建成之初要取樓名。這似是當時的一個風習。譚老老先生請滬上不少聞人學士相師風水先生來出點子。光為這,就辦了十好幾桌酒水。但取來取去,沒一個能讓譚老老先生中意的。似乎總沒能言簡意賅地切中譚老老先生的心。一天傍晚,心煩意亂的他正等着醫院裏的消息。頭天夜裏,兒媳婦臨產,送聖芳濟醫院,據説難產,要死要活地生了十幾個鐘頭,還沒生得下來。作為公公,他不便去產房門口守着。甚至不便老打電話探問情況。但他太想知道產房裏正在發生的一切。生也罷,死也罷,他太喜歡這個通情達理而又絕對能幹的兒媳婦了。他曾經寄希望於兒子,但兒子沒能還報於他的,卻都由這個聰明絕頂的兒媳圓上了。幾十年來,他還從來沒有這麼着急過,從來沒有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一個年輕的女子…他沒法控制自己的煩躁。他不許樓裏出一點聲音。不許任何人走動。不許任何人碰電話機。不許任何人動用汽車。不許他們開燈。不許他們關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應該做點什麼,方能幫助她渡過這道生死關。他只知道,此時此刻,對於她的這道生死關,自己已然是無能為力的了…無奈之中,他順手翻開久已不翻了的那部《孟子集註》。這部浙江杭州書局出的影印版裝書,還真有一番有趣的來歷。幾年前,他應書局的一位老友之請,為翻修靈隱寺“隨喜”了千把塊錢。過後,自然便忘了。千把塊錢的事嘛,怎麼可能老記在心裏?過了一段時間,那個老朋友突然給他寄來這麼一套裝在錦匣裏的書,説是受該寺修繕委員會之託,寄上書一套,大概算是答謝吧。他那天正好翻到卷五《滕文公章句》上,順眼看去,卷首頭一句便是“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他的心猛一跳。將之楚?將之楚是什麼意思?要送走誰?失去誰?天哪。他一陣慌亂,甚至暈眩;忙到處找書翻辭典,還沒等他找出個頭緒,醫院裏來電話了。她生了。生了個公子。她也平安。雖然了不少血。幾至於奄奄一息。老先生欣地一下頹坐在書堆裏,連連地叫道:“將之楚啊…將之楚將之楚…”後來,他不僅把樓名定為這個誰也説不清道不明的“將之楚”還執意給這位世孫找了個湖北媽。世孫週歲,他親自帶他母子兩乘船溯江而上,真的做了一番“之楚”遊以還願。這個被祖父如此看重的“世孫”便是今天的譚雪儔。
那天周存伯來到“將之楚”樓前,正是一個下弦月的上半夜。夜自然朦朧。樓影越加恢宏。風聲趨向寂寂。月蘭林裏卻濕得很,為他略顯拘謹的腳步平添許多遲澀。剛走到樓門前,就見一箇中年茶房早等候在水門汀台階前,此時趨步上前來低聲問道:“是豫豐的周先生?”得到肯定回答後,便轉身輕輕拍了拍巴掌(據説,在譚老老先生時代,有久候的貴客到,這一聲通報是要技直了喉嚨,很宏亮地喊進門去的。但自從譚雪儔便血不止後,此地便嚴格噤聲)。聽到掌聲通報,大門便無聲開啓,有人遞出一雙軟底拖鞋,讓周存伯換去腳下那雙沾泥帶水的皮鞋。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周存伯就要求自己拿出“新總管”的身份和姿態,不卑不亢地擊可能遭遇的任何“不測”實際上,他也是這麼做的。但從踏進那雖説是已陳舊但仍應認為是輝煌的門廳後,他心裏,一直是一波接一波地動盪着。許多意想不到的情況都要求他改變以往對這個舊大宅及其主人的固有看法。比如説,在一般情況下,主人長期病危,長期主事的總管又突然被撤換,宅子裏多少總會發生一種失控後必然要呈現的零亂不堪。但這裏卻絲毫沒有。(起碼從大面上一點都覺不出來。)周存伯注意到,下人們依然穿着統一的深棕“號服”一律“兩尺半短打”裝束。直貢呢面圓四輪胎底黑布鞋。門廳裏不可避免地飄浮着一股來蘇爾消毒和中藥湯汁氣味。那些陳設在大理石面鼓形紫檀木花几上的盆景,用翡翠、玉石、珊瑚、象牙、蠟等,做成活鮮鮮的竹子、松柏、仙桃、臘梅老樁,再配以銅鍍金或掐絲琺琅盆,既富貴又清朗,且保養得纖塵不染。明光鋥亮。這説明樓裏的人心還很齊(!),也説明這樓裏的傭人受到過極嚴格極規範的訓練,而且確實是訓練有成。養成了極高的素質。(誰訓練了這些高素質的傭人?自然是那個“經家三代人”)在此前,周存伯還沒有見過譚雪儔。極其黃白而又極其消瘦的譚雪儔,眼底的確無神,但眉目間卻依然隱現着一股與眾不同的清氣。那些太太夫人老太太老夫人們對待周存伯雖然傲慢冷淡,但舉止談吐還得承認是少有的莊重高雅。周存伯想象不到譚雪儔的卧室竟會有如此寬大,也沒想到豎立在雙人牀榻周圍的那四雕花牀罩柱子幾乎跟古老的橡木西餐桌腿一般。當時在場的夫人太太老夫人老太太大概有五六個或六七個之多,全都穿着寬袖黑絲絨緞子滾邊上衣和黑絲絨寬腳管褲子。當然也有所區別,那就是上衣分對襟的和斜襟的,再就是滾邊的顏和花紋飾樣的不同了。當她們一齊向周存伯款款走來,或一起向他投去疑詢冷靜的一瞥時,那種接踵而至的、無法言喻而又不言而喻的威勢,既是無聲的,更是無法抗拒的。而周存伯知道,到場的這些,還只是全數的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
她們對譚雪儔所顯示的忠誠和愛護(愛戴)是那樣的真摯細膩。盡心盡職。又有那樣一種憂鬱。聽天由命。但心底裏又不肯善罷甘休。他聽到其中有兩位年輕一點的,甚至用英文跟醫生討論譚雪儔的病情。同樣要指出的是,周存伯發現,甚至在老老太太中,都沒有一個是纏過腳紋過眉的。她們都保留着譚老老先生提倡的天足和大。還有一點在周存伯看來也並非是不重要的。她們進得譚雪儔房間,各人都有各人一個大致固定的位置。忙而不亂。散而有序。即便有時幾個人一起去幫着醫生護士做一些什麼必要做的事,做完以後,她們各人總下意識地又會站回到她們原先在約定俗成的情況下分得的那個位置上。無怨無悔。悄然屹立。真是一幅極動人的愛憐圖。
“后妃樂土圖”周存伯在譚雪儔的房間裏一共只待了不到十五分鐘。但就在這十來分鐘裏,他卻親眼看到有三四批八九位十來位貴客,登門看望病危中的“譚先生”有市政府稽察司的副稽察李漢雲。有利通戒煙丸的發明人唐濟華。有在十六鋪開漁行在老北門開渾堂(浴室)的陳安七。有黃金榮過去的廚師、現在金門大戲院老闆馬祥生。還有竹生居夜宵館襄理。摩華洋電器公司董事。申曲的著名票友“麻皮雪”獨杆子(自己一個人)長期在摩爾鳴(茂名)路“十八層樓”上包租豪華套間、在跑馬場裏又養了三匹純種名貴馬的退伍中將和“洪幫”中的“執法老九”等等。等等。最讓周存伯到意外和不可思議的是,正和陳實一道緊鑼密鼓地為“豫豐”籌辦“聯合投資銀行”、並向譚宗三和他們“豫豐小班子”提供了大量資訊、説明經易門和譚雪儔在過去的一二十年裏如何不善於和中外金融界鉅子往而使譚氏集團失去了無數次大發展良機的金城銀行兩位副總經理,居然也結伴來看望譚雪儔,並給他帶來一張名醫徐小圃開的“犀角地黃湯”的方子,專治氣血虛損、又伴陰虛陽浮之症…
走出“將之楚”周存伯“百集”他不知道該如何總結自己第一次踏進這幢著名的小樓、並在那些著名的人物面前所獲取的人生受。説他們“百足之蟲僵而不死”?説他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説“人生境界無窮盡,本是一番樓外青山天外天”?説“三萬裏農桑,一千年際會”?説“竹外一枝斜更好”
“夜國向月中看”
…
好像都是,又都不是…快走出月蘭林了,他最後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將之楚”心裏忽然一緊,深深覺出,自己過去對“譚家花園”的瞭解理解真是太淺薄大局部也太空泛。總而言之是太概念化了。忽然覺得,假如自己真的要利用譚家這個大舞台,在自己的後半生認真做出一點事情來,恐怕是絕對不能疏忽了(疏遠了)“將之楚”這一支力量。要知道它絕對是有力量的。是的,它還是有力量的…
一霎那間,他彷彿看到,那一羣高貴莊重的女人再次以她們特有的矜持固執(偏頗?),飄飄然地向他走來…
也許正是這些新的思考,觸,體悟,才導致了昨晚那場和譚宗三不堪設想的大吵,導致了今天白天自己急匆匆把大然陳實等人找到“哈同別墅”會商,也才導致了今晚此時在辣菲德路上長時間的徘徊倘祥。決定不下,到底要不要去面見一下這位前“總管內務大臣”兼前“軍機大臣”經易門。
仍在猶豫。
他問自己:是進?還是不進?
他又問自己:進,會發生什麼?導致什麼?
他又問自己:不進,又會發生什麼?導致什麼?(在譚雪儔當面發出那樣一種明確的暗示後,自己仍然執意地不去找經易門聯絡,有朝一“將之楚”會不會唯我是問?如果真要“唯我是問”又會怎麼個“問”法?)問…
怎麼問…
討厭的雨,真是下個沒完沒了了。
86幾十分鐘後,他終於還是敲開了經家的門。經家門鎖上的銅把手已經開始有點生鏽了。
87經易門正在樓下空蕩蕩的客廳裏等他。他告訴周存伯,就在剛才不大一會兒工夫,從來沒給他打過電話的譚宗三,突然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來,問,周存伯是不是還在他這裏。如果在,讓他立即回豫豐,譚宗三有急事找他。
周存伯一怔。
經易門忙問:“儂告訴三先生,儂要到辣菲德路來找我?”
“儂想我會那麼笨嗎?”周存伯答道。
“吃茶吃茶。”這時有人送茶上來。人都知道,經家有好茶,而且對泡茶那一套,特別有門道。據説相傳已有幾十年的歷史。據説經老老先生被譚老老先生看中,最早就是因為他特別會泡茶。所以朋友們到經家,總是嚷嚷着要好茶吃。不太悉的客人來了,不用你嚷嚷,好客的經易門也會拿出自己最好的茶葉來招待。
“看來,今朝我是吃不成儂這杯好茶了。可惜。”周存伯淡淡地一笑。説的倒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