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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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知道相愛的環境會影響兩個人的愛情嗎?
我跟田雅容還有柳嘉恩在一起的時候,是個快樂的大學生。大學生的本份只有兩個,就是把書念好還有盡情的玩。〈當然如果家境不富裕的話,就要盡情的打工。〉所以那時候的我是自由的,我想見田雅容就可以見到,我想見柳嘉恩就可以見到,甚至隨時隨地都可以牽着她們的手去散步,或是買張電影票在戲院裏耗一整個下午,如果嫌不夠愜意,還可以相約夜裏躺在場中央望着星空看大熊星座夠不夠明顯,外加親吻擁抱語甜言。
但是我跟彭以芳在一起的時候,我正好在當兵,每天面對的都是一羣狗官狗人,看見這些狗會嚴重影響心情。當思念排山倒海而來,還得躲在暗處偷偷打行動電話,講到一半還會因為訊號太弱斷訊。每天早上五點半起牀,她還在温暖的被窩裏,當我有空可以偷打電話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她已經在百貨公司上班不能接電話。
她下班的時候我正好在點名吃晚飯,她到家的時候我正忙着搶浴室洗澡,她在看電視的時候我忙着我的業務,她要睡覺的時候我還在加班。
當我真的有空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用睡着的聲音跟我説“我很想你,但我好睏,我要睡了。”我跟她在一起三四個月的時間,除了放假之外,幾乎每天都這樣。或許你會説,那放假的時候可以一起出去玩啊。很巧,我也這麼想,但現實總會跟我説:“尼爾,你想得太美了。”對於一個正被兵役綁死,生命與生活完全沒有自由的男人來説,擁有一個女朋友三四個月,其實嚴格説起來只能算一個月。為什麼?我算給你聽。假設一個星期放兩天假,一個月也才放八天假,四個月下來也不過三十二天。要是再扣掉她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或是和朋友要出去,那本就不到一個月。
而且,她工作的地點是百貨公司,百貨公司星期六、是很難排到假的。要是再碰上什麼週年慶,那大概要有兩三個禮拜是沒辦法休假的。
還有最重要,也最雪上加霜的一點,就是她的百貨公司在台北,而我的部隊在高雄。所以,我每次一放假,我就立刻飛奔機場,搭機到台北,然後再搭捷運到百貨公司裏找她。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通常到台北也大概已經接近晚上九點了。
講了這麼多,其實簡單的一句話就是“我放假的時候陪她上班,她下班的時候陪我放假。”
“那是一場很辛苦的戀愛呀!尼爾。”幾年後,當我跟芸卉聊起彭以芳的時候,芸卉這麼跟我説過。她很直接自然的用了辛苦兩個字來形容我跟彭以芳的愛情,我聽了有些吃驚,不是很認同這個詞句,我想反駁她一些什麼,但又想不到更適合的詞句。
我在想,如果是彭以芳聽見芸卉這麼説,她會跟我一樣吃驚嗎?會跟我一樣無法認同辛苦兩個字嗎?還是,她會點頭如搗蒜的説“是啊,真的很辛苦”呢?
我不知道,也無從去猜測和考證了。
不過,後來的後來,我開始認同芸卉的形容了。因為,越是辛苦的相愛的環境,會讓自己越愛那個人。因為,一切都是那麼的得來不易。
我曾經為了彭以芳的一句“某雜誌裏的某個繡有蝴蝶的包包很美。”我利用等她下班的時間,找遍了全台北市的品店,一個九千八,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付現金帶走。我曾經為了彭以芳在上班的時候一句“我想念淡水的阿給。”我先到家用品樓層買一個保温瓶,然後搭捷運到淡水買阿給,放在保温瓶裏面以防它冷掉了,然後再搭捷運回來拿給她吃。彭以芳半夜睡不着吵着要看出,而且要立刻就看到出,我還得哄她開心拿着一顆燈泡到陽台外面扮太陽,扮得不像被她看到我的影子還會胡鬧。點了一碗牛麵剛送來時説她想吃披薩,我就得立刻帶她到必勝客。走在敦化南路的斑馬線上,她説她想從遠東企業大樓那一頭斜着橫跨安全島到另一頭的audi經銷商,我就得陪她玩命。連接台北市與永和之間的福和橋,她説她想用走的不想騎車,我就得牽着機車陪她走。木柵動物園裏的獅子長得太醜,她要我拿石頭丟牠,害我冒着被抓的危險丟了快跑。跟她打賭輸了要我站在sogo百貨大門口大喊三聲我是笨蛋,我也紅着臉照做。
你説我太寵她嗎?你説她本就是把我當作玩具或是小丑在玩耍嗎?我知道我知道,我瞭解你為什麼這麼想。曾經,我也在一個人搭機飛回高雄準備收假的路程上想過這個問題,但她曾經這麼跟我説過一句話:“只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的任才能得到依靠。”頓時,我不知道該跟她計較什麼。如果這樣能讓她快樂,我沒有什麼損失,反而是獲得。
或許你會説,她一直都在接受我的付出,她難道都不需要付出嗎?
她會替我準備早餐,她會替我戴上安全帽,她會替我訂好來回機票,看電影的時候她會替我買好我要吃的薯片和可樂。有一次,我要趕搭上回高雄的飛機,她站在驗票口哭,不論我怎麼哄怎麼説,她就是止不住淚水。等到我降落高雄,打開手機的時候,我才從她傳來的訊息裏知道她為什麼淚。
“飛機一離地,你就離我一個天空的距離了。”我跟她一樣在機場裏下了相同份量的眼淚,差別只在機場的不同而已。我很難不愛她,不!我應該這麼説,我很難不深深地愛她。我説過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擁有女人該擁有的魅力,也擁有女人該擁有的馨柔。或許比起田雅容,她沒有雅容的細膩貼心。或許比起郭小芊,她也沒有小芊的堅強伶俐。就算拿她比起柳嘉恩,她也沒有嘉恩對愛情那麼的拿手在行。
當她在我生命中所出現的女子當中,並不是最優秀也不是最特別的時候,為什麼我最是深愛她?
因為,是我讓她在我心裏,那麼特別。
但三、四個月的時間對一段愛情來説,是嫌短了一點。尤其是對一個軍人。我才數過了百來顆饅頭,七百多天的軍旅生涯也才過了七分之一,我就失去她了。
其實説真的,即使到今天,我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跟我分手。對,分手是她提的,用電話講的,而且是軍線,是他媽的軍線。我之所以補上他媽的,是因為軍線是隨時隨地被竊聽的,除非是管制線路。指揮部總機連接到連上的線路則是普通線路,而且有三分鐘的通話限制時間,三分鐘一到,總機會介入你的線路提醒你“長官,三分鐘到了,請在三十秒之內掛電話”如果你不掛,他會在提醒幾次之後強制切斷你的通話。很不巧,總機屬於連上業務之一,所以總機的管理者,就是我連上的人,也是我的同梯。也就是説,他聽得到電話裏所有的對話,而且還不會斷訊。
她説打我連上的電話,但忙線中。所以她改撥指揮部總機,再從總機轉軍線到我連上,連上的軍線放在安全士官桌,想當然爾接電話的就是安全士官。安全士官依規定詢問來電者身份“我是尼爾的朋友。”她説。而且那語氣和態度像是跟我不太,只是剛認識的,或是見過面的鄰居,只有在垃圾車來的時候才會提着垃圾見面三十秒鐘。
為什麼我知道她的語氣像是垃圾鄰居?喔,説錯了!是一起丟垃圾的鄰居。
因為那個安全士官就是我。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上個禮拜我才跟她擠出一些時間看過電影吃過宵夜,我甚至還刻意花錢帶她去住高級的汽車旅館,因為冬天到了我還買了一件衣送給她。結果才一會兒時間,那個幾天前才跟我上過牀,以“尼爾的女朋友”的身份要我陪她過夜的女人,現在變成了“尼爾的朋友”我以為她在開玩笑,真的,我還真的以為她在開玩笑。所以我還耍帥的説:“你要找尼爾嗎?他跟我們安全士官代過,除非是他的女人,否則他不會接任何女孩子的電話喔。”
“是嗎?只可惜這是我最後一通電話了。”她冷冷的説。
最後一通電話?什麼意思?
“就是最後一通電話的意思,字面上的意思。”為什麼是最後一通電話?你怎麼了?
“我很難具體的跟你説我怎麼了,尼爾。但…這真的是最後一通電話了…”為什麼突然間這樣?我做了什麼事是你不高興的嗎?
“不,沒有,尼爾,你沒有做錯什麼…”沒有做錯什麼,又為什麼這是最後一通電話呢?
“…”
…
你…,你説話呀。
“我…我説了,我很難具體的跟你説為什麼…”那…那…。我開始結巴。那既然沒有具體的為什麼,又為什麼要分手呢?
我並沒有快速而且完整的説出前面那句話,我開始有些失去清楚的意識。
“尼爾,你聽我説…”我是在聽,不然你以為我在幹嘛?
“你現在是冷靜的嗎?”你要聽實話還是謊話?
“喔…!我的天!尼爾,別讓我覺得我決定分手全是我的錯,好嗎?”我…我沒那樣的想法啊。我還在想為什麼啊!對!對!對!我還在想為什麼。
“尼爾,我希望你冷靜的聽我説完我要説的話,好嗎?”我正在嘗試…,你覺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