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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神異事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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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外出的劉邦、劉常滿、呂澤三路人馬比起來,留守在家的呂釋之,這幾天簡直就要焦頭爛額了。

三月初五這天,先是馬場裏快馬來報,説是昨天晚上馬場失盜,被盜走了十餘匹好馬不説,最可氣的是連最為貴重的鐵蹄種馬也被盜走了一匹。

鐵蹄馬產於匈奴三岔口一帶山地,打一生下來就堅硬如鐵的山石上行走,世代積累下來,這鐵蹄馬的蹄子就也被打磨得堅硬似鐵,就算是在石頭上行走,也不會磨損。更兼在山路上縱躍自如,與普通馬匹大不一樣,所以縱使在匈奴地面,也是少有的好馬,中原從來未曾引進過。還是上次靠劉常滿的豪華馬車換了兩匹回來,呂澤素來寶貝得不得了。

偏偏這盜馬賊跟知道馬場裏馬欄方位一般,在外欄裏盜走了十餘匹好馬這後,又特特地跑進內欄,把鐵蹄馬也給偷走了一匹。留守馬場的傅寬不敢怠慢,一邊加強戒備,一邊讓人急忙趕來報告呂釋之。

呂釋之大怒,這一帶從來沒聽説過什麼成規模的盜賊,可馬場裏報來説有數十人潛入馬場,將馬場守門的都給打暈了,這才被偷了馬去。想來這麼有計劃的盜馬活動,鄰近只有單父縣的幾個豪猾才能組織得起來。

“備馬!待我親自去單父問個明白!”呂釋之一怒之下,這就要去單父找到那一班專做這路生意的遊俠豪猾們問個明白,看看是誰這麼不開眼,敢來自己頭上動土。雖説十來年不在單父了,但呂家二公子,仍然是單父響噹噹的人物,更不用説自己一干堂親表親全都還在單父了。

正準備出門時,卻見呂公扶着劉吁吁跑了過來,告訴了呂釋之一個更為震撼的消息:劉邦在盟諸澤一帶,將自己押送的役夫全部放走,自己也帶了十幾個人逃走了!這些被放回家的役夫一到沛縣,就有幾個親近些的直奔沛右裏,將事情都告訴了劉太公。劉太公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派劉前來告知自己親家。

按大秦律法,劉邦如果是自己逃亡也就罷了,最多按逃亡律,抓到後或處刑徒刑,甚至判絞判斬,也不過他一個人承當罷了;但他不光放跑了所有役夫,還帶了十幾個人逃跑,這就頗有點準備落草為盜匪的嫌疑了。一旦坐實了他是去做了盜匪,這麻煩可就大了。

大秦一朝,對於盜匪治理極為嚴厲,凡為匪反抗朝廷者,匪首夷三族,從者捕斬全家。而且一旦境內出現盜匪,連該縣的縣令、縣尉全都得受牽連,輕則丟官,重則坐罪。秦朝又實行保甲制,一人為匪,不但自己,自己全家,就連親戚鄰居和所屬郡縣的官吏都要受牽連掛落。在如此嚴刑之下,不但官吏用命,就連百姓也都互相監督,不敢行盜匪之事。所以盡始皇帝一生,敢公然為匪者極少。

所謂捕斬全家,就是將犯罪者連同其兒、父母及父母名下所有兒孫全部殺光;所謂夷三族,就是將犯罪者的父族、母族、族直系親屬和旁系三代全部殺光。

所謂捕斬全家,就是將犯罪者連同其兒、父母及父母名下所有兒孫全部殺光。具體到劉邦來説,所謂捕斬全家,也就是除了自己必自己的兒呂雉、劉常滿、劉樂以外,加上父親劉太公及名下所有兒孫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殺光。

而夷三族更加恐怖。所謂夷三族,就是不但捕斬犯罪者全家,還要將犯罪者的父族、母族、族親屬全部株連。

具體到劉邦來説,除自己全家仍被捕斬外,劉太公的父母及父母親名下的其他兒孫稱為父族,劉老太的父母及父母親所有兒孫稱為母族,呂雉父母及父母親所有兒孫稱為族,合稱三族,全都會被株連問罪。所謂株連問罪,就是所有入傅籍者即十七歲以上者處斬,成童者即十二歲以上者一律發賣為官奴,未成童者一律罰入賤籍,由樂户、賈人、官奴等賤籍之人撫養,長大後自然也就入了賤籍。甚至連劉邦同裏鄰居家的户主,也都要被罰勞役,而同甲的十户人家,同保的五户人家,更是要被罰城旦、黥刑不等。

如果劉邦為盜首的事情坐實,那劉邦毫無疑問,必定問成大逆,車裂凌遲都是正常的。而劉邦全家十四口,都得陪着斬首,這也是不消説的。只是劉邦三族二百餘口人,許多親戚一輩子也沒和劉邦説過幾句話,也都得陪着殺頭,那可真叫作冤哉枉也了。

所以比起這種可能讓全家都人頭落地的大事來説,丟幾匹馬實在算不得什麼。呂釋之立刻便將馬場的事情丟到腦後,急忙將劉和呂公引進內室,商量對策。

三人一起,將劉邦逃走的時間和馬匹丟失的時間一對比,立刻便知道這取去馬匹的,定是劉邦無疑。呂釋之倒也不怪他,畢竟比起三哥的命來,這幾匹馬算不得什麼,不過讓他有點生氣的,是劉邦想要馬匹,打個招呼就是了,就算不打招呼,偷偷騎走馬時,也該給留個字什麼的,竟然一點痕跡都沒有,讓自己白白擔了半天心。

呂釋之不擅機變,呂公頭腦可清醒得很。

“你知道什麼,阿季這是替咱擺干係呢。你想想,後一旦有什麼事情,他儘可説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是去偷走的馬匹。倘若打了招呼,留了字,被官府得知的話,不就得被人説是我家和女婿串通?”聽了呂公的分析,呂釋之也恍然大悟。

“那這麼看來,三哥是準備前往芒碭山躲避一段了?”呂釋之問道。

“不錯,這麼看來,官府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阿季的。象他這樣的,找不到他時候,就只能按逃亡律論處,最多隻牽涉到自己家,不會涉及家族的。”呂公很肯定的説道。

“阿,回去告訴親家太公,就説阿季此次的事情,應該不會連累到親家太公的。等到我去徐公那裏探探情況,過些時候我再去拜會親家太公。”呂公説道。

“好的。”劉此時不過十幾歲,也沒什麼見識,聽呂公這麼説,連忙應了一聲就回去了。

“就怕雉兒這次要吃點苦頭了。徐公與我雖好,也總得掩人耳目才是。”呂公嘆道。

“阿爹,那三哥他不會有事吧?”呂釋之還是有些擔心。

“不會的,你三哥這人看似疏,其實心裏有數着呢。他放人時肯定就已經想好了,你看他去莊上取馬,又逃往芒碭大山,都是計劃好的。他作亭長這麼多年,對大秦的律法得很呢,他這樣做,已經是獲罪最小的辦法了。”呂公説道。

“那就好了,我就不用再替他心了。三哥做事,其實比我大哥都想得遠,我早就知道了。”呂釋之終於放下心來。

不過呂公好象把自己女婿看得高了一點,劉邦此人行事,多數時候是一種本能,他會按照當前最有利的原則來做事。實際上,直到偷馬之前,劉邦這才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辦。不過想好了後,劉邦辦事確實如同呂釋之説的一樣,水平很高。

盜馬出來後,劉邦帶着眾人騎馬到了大馳道上,往東一陣疾馳,直到發現了一個挨着大馳道的山徑,這才縱馬上山。大馳道和山道都是硬路,這樣一來,留下的馬蹄印就很容易消失,而且馳道上南來北往馬匹甚多,冶盜者想來追查他們的行蹤,就難得多了。

芒碭山一帶,劉邦其實是很悉的。作亭長這麼多年,協助治盜的的時候常常到這一帶來,所以很快就帶着眾人找到了一處極好的山谷。

由於戰國時代幾百年的爭戰,等大秦統一天下之時,人口已經大為減少,秦始皇二十六年之時,天下滿打滿算還不到五百萬户,總人口不過二千來萬,大秦統一這十餘年來不斷用兵,百姓們也沒能很好的休養生息,人口增長並不算快,所以荒蕪的土地還有很多。象芒碭山這種山地,基本上十餘里都難得見到一個村子。

芒碭山的位置,正處在今天安徽碭山縣、河南夏邑縣、江蘇蕭縣之間,在秦朝的時候,碭山是碭郡屬地,不過與泗水郡的沛縣,卻也只有二百來裏的路程,與泗水郡治相縣更近,還不到二百里路。

這一帶都是廣闊的平原,方圓幾百裏內,唯有芒碭山脈是一帶綿延二百餘里的高地。丹水和睢水分別沿它的東西兩側過,三川東海道也沿着它的東北側通過,讓它的地勢更形險要。

山谷裏還有以前戰亂時期山民們留下的舊房子,劉邦帶人草草修葺一番,便暫時住了下來。

要説錢是盡有的,出徭役時花銷需要自己承擔,所以眾人身上都帶了足夠十個月花的錢,此時既然落了草,那不用説都獻出一部分來給劉邦,以供買糧草之用。其實眾人都有些惑,不知道往下該怎麼辦,也只有聽三哥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