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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身形如鬼魁老金雞呈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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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

冷颼颼的卷道里沒有一個閒人,落葉在地面上沙沙移動打着轉兒,天由一片絢紅燦爛而變得漸次昏暗。

這是八月十五中秋之夕,距離着“人約黃昏,月上柳梢”那個時候可就不久了。

麥家兩扇大鐵門,緊緊地閉着。

此時此刻,你無須進門。隔着牆地能夠體會出那種嚴肅的氣氛,給人以窒息的覺。這種觸,隨着時光的消逝,越來越甚,直到那一刻的突然來到,然後爆炸開來,然後一切…

誰能知道未來的禍福?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在經過長久的驚懼,恐怖,煩躁不安…連串的進之後,到了今天這個子…中秋之夜,人心反倒是踏實了。

死亡的本身也許並不那麼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預期…在混沌一陣,空虛一陣之後,你已麻木無知的心情,竟然又聽見了脈搏的跳動,血淌,你的口鼻又開始有知覺地在呼了,如此,恐怖的陰影,便又再一次地向你襲擊過來…

往年這個時候,為應佳節,該是麥家最快樂的時候…太陽方一下山,麥家的帳户大管事便指揮着小子們,在院子裏搭起了祭祖的神案,三牲俱備,葷素各具一案,應景的‮花菊‬、秋海棠,一盆盆整齊地排列着,各方食客,穿戴整齊,等候着主人夫婦祭告天地祖宗之後,歡暢入席,接下來便是“持螫賞菊”了,大個兒的螃蟹,滿籠滿筐,人人有份,不飽不休。

麥老爺三代為官,講究排場,中秋夜的燈會、燈謎,使主客盡興,等到這一連串的應景節目之後,才談得上“賞月”二字。

那時候,後花園涼亭之內,麥老爺換上寬適的便衣,夫家人相偎依,香茗在幾,案上擺着各式月餅,蘇式的,廣式的,翻兒的,提漿的。説到餡兒,有豆沙、蓮蓉、棗泥、蛋黃、五仁、火腿、八寶…林林總總,可就數不勝數了。幾樣應節的水果也一定是不能少的,像鴨梨、柿子、沙果、鮮核桃、脆藕、於鮮餞,樣樣齊全。

就這樣,邊吃邊聊,直到夜深寒重,才在妾豔婢的服侍下,入內安息。

曾幾何時,今年的風水變了。天災、**已經重重地打消了這番興頭。人心原已經就枯萎了,卻是禍不單行,平白無故地又飛來了這隻老金雞,真是“人何以堪”是以,今夜儘管是中秋之夜,儘管明月當頭,麥家卻已不再歡樂如昔了。

在“大禍將臨”的眼前,人人頭上都懸罩着死亡的陰影,上至麥玉階,下至看門的阿財,臉上都已經失去了笑容,影響所及,就連麥家的那條老黃狗,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地叫吠了。

阿財悄悄地打開了一扇耳門,探頭向着門外張望了一會兒,又收回頭來。

門房裏,麥家護院苗武,單手壓刀,一身勁服地坐在那裏。五手指頭,輪在桌面上敲着小鼓。他很緊張,鐵青着臉,眼睛睜得滾圓滾圓的:“他孃的,”心裏一火,可就衝着阿財罵了出來“你他是犯踐還是怎麼回事?小心人家摘了你吃飯的傢伙你就不看了。”阿財擠着一雙大眼,賠着苦笑道:“是…苗爺,是裏面的五大爺關照説,有一點風聲草動,叫我趕緊往裏面傳,我是怕誤了五大爺的大事。”

“五大爺,嘿!!”往地上啐了一口。對於由衙門來的那幾位捕爺,他可是打心裏就瞧不起。這些子在麥家要酒要,一副作威作福的樣子,他早就煩了。就連那幾個火槍手,一個個那份頤指氣使的德,簡直像是一個窯裏燒出來的。強人老金雞還沒來,麥家倒先是遭殃,大大小小二十來口子,要煙要茶,頓頓酒,提起來,麥家上下,沒一個不對這羣主子頭痛的。

“看看你們還能神氣多久。”苗武心裏盤算着,下意識裏卻有股子衝動,恨不能讓這些人一上來都死在老金雞手上,才能一消心頭之恨。

麥家大院裏,冷清清地看不見一個閒人,卻不能據此而判定疏於防守,事實上卻十分的是外弛內張。順着青石板鋪的筆直通道,一直通向麥家大廳,當中一共有兩處門亭,素是特為護院、傳達而設,今夜,可就顯出了特殊的意義了。

第一座亭子裏,由名捕神眼杜明,帶同四名得力手下負責,五個人刀劍出鞘,弓矢齊備,前面一有動靜,互可上前接應,兩側佈置的強弓、火槍,更是待機而動,如臂使指,靈活異常。

第二座亭子裏,由金刀震九州阮大元親自坐鎮。王子亮、侯遷居邊策應。這裏更是“火器”的會連擊中心,如真有人敢於強行通過,他所遭遇的阻力,必然是近於毀滅的凌厲,非比等閒。

穿過了第二道封鎖線,來到了大廳。麥家賬房兼大管事,麥七爺本就坐鎮在這裏,隨同他坐鎮的,雖然另有麥家四名護院武師,但是也只能給麥七爺壯壯膽。敵人如果連破三關來到這裏,麥七爺這一關肯定是擋不住來人的了,然而他卻自然有他的主意,必要時與對方講斤論兩,談條件,他卻是有一手,所以他自願擔下重任,坐鎮中樞,主持大局。

至於麥家主人麥玉階,出乎意外的,他倒是表現得異常冷靜。讀書、為官,給了他從容的氣質與修養,多年的養,雖未必培養成“泰山崩於前而不潰”的氣度,但是在過往的經歷橫逆裏,倒也都能應付自如。只是今天所面臨的較諸生平所經歷的任何一件事都嚴肅得多。都令人難以抉擇,他所到最大的痛苦是,生死抉擇之權,似乎持在對方,而不是他麥玉階自己手上,非但如此,大禍一旦降臨。所殃及的並非僅僅是他自身一人而已,整個的家族很可能俱將連帶毀滅,不存在了。

猶是如此,麥玉階倒也是沒有亂了方寸。在過去的幾天裏,他已儘可能地對這個家裏的所有人,都作了必要的安排。為數眾多的食客,一一遣散還鄉;奴僕家人,除了極少數的幾個決心自甘留下來的,都打發他們走了。偌大的一個家,昔歡樂,已是難覓,更何堪蕭瑟落葉,庭前秋菊,更平增無限惆悵。

今夜的晚餐也太單調了一點,只有四個人,麥玉階夫婦,女兒小喬,義士黃通。此外,老僕麥貴、江婆婆、丫環碧喜,都是無論如何也遣不走的身邊人,只得留了下來。

麥玉階之馬氏,一個堅強剛毅的婦人,所謂時窮節乃見,這個時候才顯出她的賢淑剛貞。為丈夫,她向黃通親手奉上了一杯香茗,她徐徐地退向一隅,坐下來。

“老爺,”她和聲喚着麥玉階,一副從容地道“你不必為我擔心,事情也許還沒有到這步田地,我們的女兒也許能保護我們,尤其是還有這位黃爺。”一面説,她目光轉向黃通,頷首微笑首。

黃通站起來道:“夫人不要這麼稱呼我,擔當不起。”

“黃爺你不要再説了…擔當不起的是我們…”説到這裏,她的眼圈紅了“黃爺對我們麥家的大恩,麥家世世代代都要記住,永遠也不能忘。”眼睛一轉,盯向女兒麥小喬,叮囑道“你要記住,永遠也不能忘。”麥小喬點了一下頭,道:“我不會忘的,娘。”

“好了,時候大概也差不多了。”麥玉階向子馬氏説道“夫人,你也該藏一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