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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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嘲諷的聲音再次傳來“節婦守則是寧死不屈,這水井是方便你跳的,若有個萬一時,可保你清白!”是狄岸!採眉聽出他的聲音,尚未回應,他就輕噓一下,並以身體擋住她。
大小的火把往村裏疾進,閃閃爍爍的猶似鬼魅,約有二十來個,在如墳場般寂黑的村莊裏飄蕩,恍如冥王出巡,風悽嘯、夜陰寒。
採眉覺到狄岸的背極僵硬,頂住她的手,心跳沉沉的透過來。突然,有個奇怪的聲響呱叫着,半像人、半像獸,乍聽之下好像是“阿你的頭”和[殺又拉拉”之類的怪異話。
全部的火把都停了下來,那東西又叫了兩次,有種頑皮、調皮的意味。而很不幸的,這搗蛋鬼朝水井而來,最後站在井蓋上。
採眉抬眼一看,竟是一隻鸚鵡,圓眸亮晶晶的。天呀!他們今晚不會就死在這愛學人講話的怪鳥嘴下吧?
一支火把移進夏家的庭院,一個雄渾略帶蠻的口音説:“哈!阿奴,你逮到野食啦?是什麼有趣的東西?素的沒啥意思,若是葷的,大家就有覆!”所有的火把部跟着圍到水井附近來,眼見無處可走,懷川乾脆伸出右手,那鸚鵡也奇了,竟主動就跳上他的手背。
採眉恐慌極了,不自覺地抓緊他的衣服,不許他去做蠢事。
懷川僅是將左手向後,輕扯開她僵冷的指頭,然後握一下,像是一種無言的撫。
火把集中得更近了,將井前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晝。懷川的臉上毫無懼,帶着鸚鵡直立起身,讓大家看清楚他後,便先聲奪人地對領頭者説:“這『阿奴』鳥兒,原來養在杭州胡宗憲的宅第裏,閣下擁有此鳥,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李遲風,久仰了!”領頭者高踞馬上,不承認也不否認,語調不變地説:“『阿奴』是養在胡府中,但並不是屬於胡家的。如今胡宗憲家破人亡,鳥命經人命長,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懷川聽了,手略微一低“阿奴”就揚翅飛起,口中嘶叫着“殺又拉拉”很笨拙地飛回馬頭中間。
“讓我猜猜,”領頭者不給他説話的機會,逕自接下去説:“這『阿奴』不把你當生人,你八成是那追蹤李遲風已久的少林俗家子弟狄岸吧!”
“再下狄岸,由去年秋天找你,已經半年了。”懷川照實説。
“找我?你別忘了少林寺是與我們為敵的,幾年前,你們的目空和尚還幫官兵殺了我不少兄弟,我實在想不出你有找我的理由。”領頭人如此一説,等於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我們有個共同的目標…羅龍文。”懷川不畏不懼的説。
羅龍文是嚴世蕃的親信黨羽,這一次也被放到遠邊,傳聞也已違旨逃回江西安徽一帶,行蹤詭密。他曾是大海盜汪直的兒女親家,後來偽裝成內應出賣兄弟,幫助朝廷破了倭寇,自己則藉機平步青雲、享受富貴,成為一些江湖人士唾棄的對象。
李遲風聽見這個名字,並不動聲,只是笑笑説:“我和羅龍文早就沒有瓜葛了。”
“那可由不得你,因為羅龍文也到處在找你。他想藉由你的海上的勢力來幫助嚴嵩父子東山再起。”懷川説。
“哈!你是來勸我要置身事外嗎?”李遲風大笑出來。
“不!我們是希望你能和羅龍文接觸,讓他和嚴世蕃栽個通倭大罪,死路難逃。到時,你報了你的仇,我也報了我的仇。”
“報仇?我為什麼要報仇呢?”李遲風冷冷地反問。
“羅龍文出賣過你們的兄弟,不就是你們要誅殺的目標嗎?”懷川説。
“誅殺?哼!你也太高估我們了吧?”李遲風冷哼一聲“我們這羣海盜是利之所趨,不講正義的,我們愛錢貪財,哪兒有好處,就往哪兒鑽。羅龍文若是奉上黃金、美女,我們自然就乖乖的他的腳趾頭啦!對不對,各位?”後頭的二十幾個大漢聞言皆狂笑,火把也隨着笑聲顫動不已。
懷川額冒冷汗,開始懷疑他的計畫是否太異想天開了?
採眉聽到他和沒有人的海盜談合作,整個人幾乎快要昏倒了,她是不是就要和狄岸死在這井旁了?
等笑聲歇止,李遲風突然拔出長劍,但卻不是殺人,而是俯身用劍尖勾起一隻深藍有銀花的繡鞋“我已經好奇很久啦!狄兄三更半夜出現在此地,還有個這麼可愛人的小杯鞋…想必是月下幽會吧!是不是該給我們引見一下?看究竟是什麼嬌俏的小媳婦能令我們的狄大俠銷魂至此?”可愛人?月下幽會?嬌俏消魂?這些輕佻的字眼教採眉氣得火冒三丈,強烈的怒氣竟將害怕也驅走,而看見她私密的繡鞋在海寇的劍上掛着,更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她不假思索,霍地由井後站出,手臂伸直,極憤怒地説:“繡鞋還我!”
“採眉?!”懷川在情急之下喊出她的閨名,並擋在她的面前,怕她受到傷害。
她實在是太生氣了,於是想也不想的推開“士可殺、不可辱!你們夜襲竹塘,要搶要殺都隨便,但我孟採眉行事向來清白無愧,絕不受誣陷及侮辱。繡鞋拿來!”四周忽地陷入一片寂靜,連“阿奴”也不再亂動,直盯着採眉看。
懷川已些微瞭解她的烈,手下意識的緊握住劍,絕不許任何人傷她一分一毫。
採眉可完全不怕,反正後面就有一口井,大不了投井一死!
很意外的,李遲風竟跨下馬來,取了劍尖上的鞋,很有禮貌的遞到採眉面前;懷川小心翼翼的替她伸手接過,再還給採眉,眼神中充滿戒備。
採眉這才看清海盜頭子的真面目,本以為那魯低俗的口吻會是出自一個橫眉豎目及滿臉橫向的人,但眼前的李遲風,模樣雖黝黑髒亂,卻比想像中的年輕,那渾身的野並不帶有暴戾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