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無處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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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醫師一攤手道:“那,這就是效果,完全陌生的環境他的警惕很重,瞧,開始警惕你們了…”鄧燕注意到了,那位“病人”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那目光復雜、懷疑、警惕,當然,更多的是好奇。
高文昌和鄧燕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三人互視着,那“病人”彷彿恐懼一樣,往被子裏縮了縮,鄧燕注意到了,這位如果不是穿着病號服的話,是一位絕對稱得上男神的帥哥,闊額高鼻粱、方形的臉廓像斧鑿石雕,很有硬漢的味道。
“大兵,認識我嗎?”高文昌笑着問。
病人搖搖頭,似乎不敢正視警服人的視線。
“你好像很害怕穿警服的人?能告訴我為什麼嗎?”高文昌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害怕。我想不起來。”病人開口了,標準的普通話。
一聽到這話,鄧燕心一下子掉谷底了,想從口音劃定範圍的想法估計是要泡湯了,而高文昌一遇上這個萬能用語“我想不起來”也沒治了,他眼瞟着鄧燕,鄧燕出聲問着:“你對最親近的人有印像嗎?比如,你的爸媽、兄弟姐妹…或者,像你這樣的帥哥,肯定有位美女,很親密的那種,還記得嗎?”彷彿掠過無數影像,而影像卻是模糊的,就像大兵眼中濃濃的惑,他在使勁想,想,想着想着,眼睛盯向鄧燕,然後盯着鄧燕鼓鼓的部,視線彷彿要穿透她的部直達內裏一樣,鄧燕慢慢地覺得不對了,有點忿意地站直嘍,關切的眼光成了瞪人,對這個病人的可憐瞬間轉為可惡了。
“嗨,嗨,眼睛往哪兒瞅呢?”高文昌不客氣地訓道。
大兵聞言眼光一動,斜斜在覷向高文昌,那表情警惕,身體蜷成弓形,彷彿準備隨時逃跑一般,凝視片刻,又不死心似地看看鄧燕,顯得相當詭異,吳醫生一副做壁上觀的表情站在門口,鄧燕覺得哪裏不對,似乎“病人”想起什麼來了,她小心翼翼問道:“大兵,想起什麼來了?”
“你身高一米七三,去掉五公分的高跟鞋還有一米六八,腿長二尺八左右,三圍89、62、88,不管是從數據上,還是從臉蛋上,都是標準的美女啊。”大兵很鄭重地道。聽得高文昌眼睛一下子直了,鄧燕霎時間懵了,不知道對這句由衷的讚美該如何回覆。
大兵也懵了,他很奇怪,自己的眼睛就像電腦一樣,一眼就看出了女人身體各部位的指數。
“咦,你不傻啊,看這麼明白?”高文昌詫異道。
“但是我很奇怪,你穿得是一雙廉價的皮鞋、挎的是一個山寨風格的女包,這不得不讓人納悶,你靠臉蛋靠身材都可以混得很好,為什麼選擇警察這樣一個很沒前途的職業呢?你不用可憐我,其實該可憐的,應該是你自己。”大兵嚴肅地問,不像嘲,而是疑惑,看那樣子絕對不是裝的,而是真的很可憐這麼漂亮的姑娘明珠暗投了。
鄧燕聽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氣得扭頭就走,高文昌追着出來,吳醫生又追着倆人不迭解釋着:“二位消消氣啊,你們送的就是這麼個門病人啊,他都看得出刑警缺乏生活,內分秘失調,不也被氣跑了…怎麼辦倒是拿個主意啊。”
“我們得回去向上彙報,局裏得研究才能決定啊。”高文昌道。
“那您得研究到什麼時候啊?現在醫院是一牀難求啊,多少人等着呢,總不能一直賴在這兒吧?”吳醫生道。
“那也得等我們有定論了啊。”高文昌道,追着鄧燕,後面的吳醫生卻是嗨嗨兩聲,喚不住兩人了,直看着兩人消失在走廊盡處。
“完了,又開始扯皮了。”吳醫生悻然道,知道這事又找不着該那個相關部門負責了。
他心裏的鬱悶還沒有散盡,白大褂裏的手機響了,隨手接聽,卻是醫院辦公室的電話,詢問這事的處理,他為難地道着:“…陳主任,沒辦法處理啊,派出所的推刑警隊,刑警隊送回分局了,該提供的都提供了,他們愣是沒找着家屬啊…費用啊?到現在為止有七萬多了…啊?我們科室怎麼負擔得起啊,這是他們急救上接的人啊,這不能有火不敢衝公安發,發自己人身上吧?
…
嗨,我們…自己怎麼處理啊,這種創傷失憶很可能是永久的啊…我們總不能把患者攆出去吧?咦,怎麼掛了?”自己處理?
辦公室給的最後通諜,想想要被考核的績效,再想想要被剋扣的獎金,吳醫生有點失魂落魄地往樓下走,醫鬧、家屬,那些頭疼的事再鬧總有個底線和價格,唯獨這號失憶的病人可能是個無底,要是一個月、半年、甚至一年都賴在這兒,還得倒貼多少他不敢想像。
這個必須、一定、而且得儘快想辦法。
可這又能怎麼辦呢?
他在醫院大院裏巡梭着,在良心和業績之間掙扎着,在耗盡智商想着送到一個安全的去處,而且不能有負法律責任的後患,就在他殫竭智,計無所出的時候,眼睛裏像柳暗花明一樣,透出來了兩道靈光。
噢,不對,是看到了兩個人,他認識這一對二百五,上週來過一回,要墊付的八百塊錢,結果被住院部的保安攆走了。他慢慢走上前,悄悄地跟在兩人背後。
矮胖的那位叫八喜的,正在牢騷:“…跟你説啥了,找刑警隊去要錢,那不等於蒼蠅飛茅坑麼,找屎死呢。”
“這不沒辦法嗎?那警察讓咱們墊的,又不是罰款,憑什麼不要?”任九貴氣憤道,看樣子去刑警隊沒落好,一肚子氣來了。
八喜追了兩步道着:“我看不行了,那警察不説了,腦殘啦,啥也想不起來啦。”
“八百塊呢,好幾回大保健的錢吶,我都不敢跟我姐夫説。人死賬不爛,腦殘也得還啊。”任九貴心疼道。
“家屬沒找見,找他也白找啊,人又沒給你打欠條。”八喜道。
“啊,對呀,那可咋辦?”任九貴似乎方才想到這一茬,懵了。催着上過高中的八喜想辦法。
兩人傻眼了,你瞅我,我瞄你沒辦法了,這時候,吳醫生在背後淡定地發話了,笑着道:“兩位,我給你們想個辦法。”兩人齊齊瞪向吳醫生,不過以吳醫生小病説成頑疾,絕症説成小恙的水平,説服這兩位好像沒什麼困難,八喜哥倆聽了沒幾句,便喜上眉梢,頻頻點頭………
病房裏,大兵正託着腮,痴痴地看着陌生的窗外。
記憶裏像陰霾籠罩着的世界,一直是模糊的,身邊卻是清晰而陌生的,那些陌生總讓他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驀地,他全身一抖,驚懼回頭。
“別害怕,是我。”吳醫生笑地出現在他身後。
他沒有理會,吳醫生卻叫着他出來,在走廊裏,停下來凝視他片刻,很鄭重地問着:“大兵,以我的經驗,像你這種創傷失憶不會這麼徹底,多少應該有點記憶,那怕無意識的表也應該有點…可你很奇怪,自言自語沒有,夢話都沒有,你的前身,究竟是幹什麼的?”
“我想不起來啊。”大兵濃眉緊鎖,難為地道。
“這個誰也幫不了你,得你自己慢慢回憶。而且我得和你鄭重地討論一個問題。”吳醫生道,示意着身邊的病房和病人,問道:“你喜歡這個滿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嗎?”這個地方,是新記憶開始的地方,大兵看到,一個虛掩的房門裏,一位枯瘦的老人,口眼歪斜地嚥食物;一位拿着輸架,蹣跚挪步的病人,這裏,不但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還充斥着痛苦、疾病,甚至死亡。
大兵默默地搖搖頭,肯定不喜歡。
“説實話,我也不喜歡這地方,腦癱的、腦殘的、腦梗的、腦溢血的,看多了你都會懷疑自己的活着的意義。”吳醫生道,話鋒一轉,問着一臉懵然的大兵:“你覺得這是你的家嗎?或者,你喜歡在這裏呆上一輩子。”大兵搖搖頭。
“這就對了,在這裏你永遠找不回自己…你需要一個寬鬆、積極、向上的環境和氛圍,那樣才有利於你的恢復,如果現在有一個選擇的話,你願意呆在這裏,還是呆在一個你可能悉過的環境?”吳醫生且行且道。
大兵快行兩步,好奇問着:“可我想不起來,我以前在什麼環境裏啊。”
“但肯定不是這種糟糕的環境,對吧?”吳醫生道。
“對。”大兵很確定地道。
“看看,你非常有希望痊癒,現在已經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來,我告訴你。”吳醫生親熱地拉着大兵,諄諄教誨道:“你住進來的時候,有兩位小夥子給你墊付了一部分費用,我是剛剛查到的…你想去找他們嗎?”大兵一愣,臉上寫滿了憧憬,興奮了,這是醒來後聽到最好的消息。
“他們可能知道你是誰,你家在哪兒…你要想找他們,我可以幫忙。”吳醫生道。
大兵一喜,使勁點頭。
“這個,拿好,地址…還有這個,車費,出門攔輛出租車,讓司機把你送到這個地址…還有兩張警察的名片,要找不着家,就去找警察叔叔。”吳醫生把寫好的地址,零錢,到了大兵手裏,大兵遲疑地接住,怔怔看着他。
壞了,這傢伙不會懷疑我騙他吧?吳醫生心裏惴惴想着,腦殘的人有時候並不傻,恰恰相反,他們比普通人更和警惕。
“你要想一直呆在這兒,我就無能為力了。”吳醫生故意道。
“不不不…我,我得找到…那個,我是誰…我…”大兵驀地真實情迸出來了,他有點動,動地就跑,再一動又回來了,對着緊張的吳醫生連連鞠躬,不迭道着:“謝謝您,我找到家,我一定把醫藥費給您送回來…謝謝您。”
“別客氣,快走吧,護士一查房,又不讓你走了。”吳醫生唬道。
“啊,對…我走了,謝謝您啊,醫生,我一定會回來的,等我有錢了,我一定會給你送個大紅包。”大兵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動情地道着,惹得周遭無數家屬瞪着白大褂。
“哦喲,這倒黴催得,臨走都得坑我一把。”吳醫生鬱悶地想着,他生怕被別人窺到真容一樣,半遮着臉,也像大兵一樣,逃也似地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