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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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他因為過世免去一道眼科手術——他不是死於皮膚癌。
鯊魚攻擊,而是被大海親手奪取命。雖然寇基當時已經年屆六十九歲,他依然在狂風巨下出海衝,頂着二十英尺的瘋狗派和隆隆狂濤乘風破,就算只有他三分之一年紀的年輕小夥子也不敢輕易嘗試。據目擊者描述,他一個人自得其樂地消作其中,不時興奮地曝叫,有好幾次,他被頭衝上半空中,和舌競賽的他試圖在極端恐怖的直裏馳騁,結果一次又一次被大灌頂——直到他好不容易雪恥成功時,卻被一波壓倒的大打入海里。像那樣規模的巨威力可以重達幾千噸,大量的水衝擊下來,任人如何地掙扎都無濟於事,就算是游泳健將也難免在水底被困上半分鐘以上的時間無法氣,甚至更長的時間。糟糕的是,寇基浮出水面的時機錯誤,一出水面立即被下一波大重重打入海底,就這樣接連兩次被打入水裏而淹死。
加州從南到北的衝家一致認為寇基這一生死而無憾,而且死得其所。耳鼻喉染鼻咽癌,兩眼罹患角膜翼狀贅片,寇基一點也不埋怨,這些病痛統統加起來不僅比無聊的心臟病強,也比用一輩子待在辦公室換取的優厚收入有趣。衝是生命,也是死亡,大自然的力量浩瀚無窮,想到寇基令人羨慕地在這個世界走過美好一生,內心不一陣悸動,對許多人來説,這個世界帶給他們的煩惱多於一切。
巴比繼承了這棟木屋。
事情的發展令巴比相當震驚。我們兩個人十一歲的時候就結識寇基。柯林斯,那時我們經常抱着衝板騎着單車到灣角盡頭探險。
每個迫切期待取經驗、練就衝本事的小三腳貓都是他的門生。
他從不擺出一副地盤老大的模樣,但是大家都把他當成聖塔芭芭拉到聖塔克魯茲海岸的地主般對他必恭必敬。只有那些將好好的海劃破,害大家都不能玩的搗蛋鬼才會令他失去耐,他嫌惡那些把衝當成在高速公路上開車的人,也不喜歡那些終做白夢的人,但是對我們這些熱愛海洋,和海洋韻律同步的每一個人來説,他不僅僅是好朋友,而且是莫大的啓發。寇基有一大羣的朋友和仰慕者,當中不少是他認識三十多年的好友,所以當他將全部的遺產留給僅認識八年的巴比時,大家莫不為之大惑不解。
為了解釋這麼做的原因,經營這塊房地產的負責人給巴比一封寇基的親筆信函,堪稱一篇文字簡的傑作。
巴比:大多數人看重的東西,你不看重。這是智慧。
對於你看重的一切,你隨時願意奉獻頭腦,情,和靈魂。這是高貴。
我們只擁有大海,愛,和時間。大海是上帝的恩賜。憑着你個人的行動,你一定會找到真愛。所以我將時間贈與給你。
寇基在巴比身上看到一種與生俱來的智慧,雖然他當時還是個孩子,卻已擁有他三十七歲才有的體悟。他想表示對那份智慧的尊崇和鼓勵。難得他有這份心,願上帝賜福給他。
巴比在灰敦學院讀完大一的那個暑假,納完税之後,正式繼承了那棟木屋和一筆為數不多的現款,接着便放棄學業,這件事令他的父母火冒三丈。他不在乎父母的憤怒,畢竟,沙灘和大海是他的,前途也是他自己的。
除此之外,他的老爸老媽一輩子不是為這件事生氣,就是對那件事不滿,巴比早就已經免疫了。他們經營和編輯本地的報紙,總是以推動公共政策改革的十字軍自居,因為他們覺得大多數的居民不是太自私自利、罔顧正義,就是太無知愚蠢,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增進他們的利益。他們希望巴比能將他們這份“經營當代偉大刊物的狂熱‘發揚光大,但是巴比只想逃離家人叫罵的理想主義,逃離所有骨子裏掩飾不住的嫉妒、積怨和自我中心。巴比想要的只是平平靜靜地過子。他的父母也渴望平靜,他們要我們整個星球,要地球這座大太空船的每個角落都充滿和平,問題是他們連自己家門內的和平都無法擺平。
靠着那棟木屋和少許的本錢,巴比開創了他現在賴以維生的事業,而且找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平靜。
每一個時鐘的兩個指針都像是一把大剪刀,將我們一點一滴地修剪;每一個數位題示的計時器,都一閃一閃地將我們引向爆破。寸金難買寸光陰。事實上,寇基贈與巴比的不是時間,而是一個可以不需要仰賴時鐘,也不必意識到時鐘度的寶貴機會,讓生命走得更温柔順暢,減低被時間修剪的憤怒。
我的父母試着給予我同樣的禮物。不過,由於我的xp症,時間滴滴答答的聲音總是在我耳際環繞。或許巴比偶爾也會聽見這樣的聲音。或許沒有人能完完全全擺時間的意識。
其實,歐森那一夜之所以失魂落魄,沮喪地遙望星辰,又拒絕我任何撫,或許正是因為對自己生命一點一滴逝的體認。人們總是説動物的頭腦簡單,本不可能想到它們有一天會死的事實。但是無可否認地,每一隻動物都有與生俱來的求生意志和意識到危險的本能。如果它們懂得努力求生,它們就應該瞭解什麼是死亡,無論科學家和哲學家是怎麼説的。
這不是新世紀多愁善的言論,這只是一般的常識。
此刻,在巴比的沖澡間裏,當我替歐森洗刷身上的煤灰時,它還是一直不停地發抖,當時的水很暖和,它的顫抖顯然和洗澡本身無關。
等到我用好幾條巾將狗的身體擦乾,又拿琵雅留下來的吹風機將它的吹蓬的時候,它才停止發抖。我穿上巴比的一條藍牛仔褲,和一件長袖的藍棉質休閒襯衫,歐森則如霧濛濛的玻璃看了好幾次,好像很擔心外面有什麼怪物似的,可是它的自信心顯然正在逐漸恢復當中。
我用紙巾擦拭我的皮夾克和球帽。它們還是帶有濃厚的煙味,帽子的味道尤其嚴重。微光中,我只能隱約看見帽檐上方的文字“神秘列車”我用大拇指的圓頂抹拭這幾個繡上去的字,腦海裏浮現當初發現這項帽子的地點,那個不見天的水泥密室位於衞文堡最荒涼的區域內。
安琪拉。費裏曼説過的話再度在我耳畔響起,當時我説衞文堡已經關閉了一年半,她則回應我的話説:“有些事情不會死,也不能死,無論我們多麼希望它們死。”我的記憶接着回到安琪拉家的浴室,她慘死時驚煌的雙眼和無聲的“噢”嘴形赫然浮現腦腦。一種強烈的直覺再度將我緊緊套住,我忽略了她身上的一個重要線索。但是就像上次一樣,我愈努力召喚記憶中她那被鮮血濺滿的臉,我的印象不僅沒有變清楚,反而愈來愈模糊。
我們把事情搞砸了,克里斯…比我們從前闖過的禍還要嚴重得多…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挽回已經犯下的錯。
包裹着雞絲、生菜、起司和燒沙醬(salsa)的墨西哥餅美味可口極了。這次我們不斜靠在洗碗槽旁,改坐在廚房的餐桌上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拿啤酒將食物灌下肚子裏。
雖然薩莎早先已經餵過歐森,但是它還是替自己乞討到幾塊雞,不過它休想再從我這裏騙到另一瓶海尼。
巴比已經將收音機打開,轉到薩莎主持節目的頻道,節目剛剛才開始。已經是夜午了。她沒有提到我,也沒有介紹要將這首歌獻給誰,但是她播放的是克里斯·艾薩客(chrisisaak)的“心形的世界”(heartshapedworld),因為那是我最喜歡的歌曲。
我將今晚發生的一切儘量濃縮地説給巴比聽,包括在醫院停車場、寇克殯儀館的火葬室,以及在殯儀館後山被一大羣看不見臉孔的人追趕的事。
聽完這一連串的事情經過,他只淡淡地問我一句:“來點塔巴斯客辣椒醬嗎?”
“你説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