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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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子想讓菊治瞧瞧手裏拿着千隻鶴包袱的小姐。大概小姐本人不知道她的這番意圖吧。
毫不怯場的小姐點好了茶,親自端到菊治面前。
菊治喝完茶,欣賞了一下茶碗。這是一隻黑的織部茶碗〔桃山時代(1573-1600)在美濃地方由古田織部指導所燒製的陶器茶碗,織部茶碗由此得名。〕,正面的白釉處還是用黑釉描繪了蕨菜的圖案。
“見過吧。”近子面説了句。
“可能見過吧。”菊治曖昧地應了一聲,把茶碗放了下來。
“這蕨菜的芽,很能映出山村的趣情,是適合早使用的好茶碗,令尊也曾使用過。從季節上説,這個時候拿出來用,雖然晚了點兒,不過用它來給菊治少爺獻茶正合適。”
“不,對這隻茶碗來説,家父曾短暫地持有過它,算得了什麼呢。可不是嗎,這隻傳世的茶碗是從桃山時代的利休傳下來的吧。這是經歷幾百年的眾多茶人珍惜地傳承了下來的,所以家父恐怕還數不上。”菊治説。
菊治試圖忘掉這隻茶碗的來歷。
這隻茶碗由太田先生傳給他的遺孀,再從太田遺孀那裏轉到菊治的父親手裏,又由菊治的父親轉給了近子,而太田和菊治的父親這兩個男人都已去世,相比之下,兩個女人卻在這裏。僅就這點來説,這隻茶碗的命運也夠蹊蹺的了。
如今,這隻古老的茶碗,在這裏又被太田的遺孀、太田小姐、近子、稻村小姐,以及其它小姐們用接觸,用手撫摸。
“我也要用這隻茶碗喝一碗。因為剛才用的是別的茶碗。”太田夫人有點唐突地説。
菊治又是一驚。不知她是在冒傻氣呢,還是厚臉皮。
菊治覺得一直低着頭的太田小姐,怪可憐的,不忍心看她。
稻村小姐為太田夫人再次點茶。全場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不過,這位小姐大概不曉得這隻黑織部茶碗的因緣吧。她只顧按照學來的規範動作而已。
她那純樸的點茶做派,沒有絲毫病。從部到膝部的姿勢都非常正確,可以領略到她的高雅氣度。
葉的影子投在小姐身後的糊紙拉門上,使人到她那豔麗的長袖和服的肩部和袖兜隱約反出柔光。那頭秀髮也非常亮麗。
作為茶室來説,這房間當然太亮了些,然而它卻能映襯出小姐的青光彩。少女般的小紅綢巾也不使人到平庸,反倒給人有一種水靈靈的覺。小姐的手恍若朵朵綻開的紅花。
小姐的周邊,彷彿有又白又小的千隻鶴在翩翩飛舞。
太田遺孀把織部茶碗託在掌心上,説道:“這黑碗襯着綠茶,就像天萌發的翠綠啊!”她到底沒有説出這隻茶碗曾是她丈夫所有物。
接着,近子只是形式上地出示並介紹了一下茶具。小姐們不瞭解茶具的由來,只顧聽她的介紹。
水罐和小茶勺、柄勺,先前都是菊治父親的東西,但是近子和菊治都沒説出來。
菊治望着小姐們起身告辭回家,然後剛坐了下來,太田夫人就挨近來説道:“剛才失禮了。你可能生氣了吧,不過我一見到你,首先就到很親切。”
“哦。”
“你長得儀表堂堂嘛。”夫人的眼裏彷彿噙着淚珠。
“啊,對了,令堂也…本想去參加葬禮來着,卻終於沒有去成。”菊治出不悦的神。
“令尊令堂相繼辭世…很寂寞吧。”
“哦。”
“還不回家嗎?”
“哦,再過一會兒。”
“我想有機會再和你談談…”近子在隔壁揚聲:“菊治少爺!”太田夫人戀戀不捨似的站起身來。小姐早已在庭院裏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