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五章醉後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待到文定再睜開雙眼之時,自己已躺在牀上,不知到底是發生了何事,不過他認出了這屋子正是他與楊括、陸老伯共住的那間。文定的口裏乾的就快冒火,可當他掙扎着起身時,頭痛就像要將他的腦袋裂開似的。

‘你終於醒了。’陸仲簡走進屋子裏,剛好看到痛苦的文定,上了年紀的他對文定此刻的難受也有過體會,忍不住數落道:‘少年人年輕力壯,時不時的飲上兩杯自是無可厚非,可也不能不知節制呀!這杯中之物是少飲宜情,多飲則傷身。’‘老伯教訓得是,昨也不知是怎麼了,只覺得那酒芳香宜人、清醇可口,不知不覺就喝的過頭了。’早知道清早起來會這般難受,文定斷然是不會如此放縱的,以前喝酒大多是淺嘗則止,這還是他頭回宿醉。

文定昨夜的醉態倒是令陸仲簡吃驚不小,不得不對他是另眼相看,現下也懶得去多説他,倒了杯茶水遞與他,道:‘先喝口水,洗把臉,我煮了點白米粥,喝下去就會舒服些的。’‘又給老伯添麻煩了。’文定很難想像自己被公子斐的侍從們抬回來時,陸老伯與楊管事這兩位已不再年輕的前輩,是如何將自己安置妥當的,定是費了好大的勁。

陸仲簡柔聲道:‘快些去吧!宿醉醒來後的早上是最不好受的。’難得從陸老伯的嘴裏聽到這充滿人情味的話,共同經過了這麼一連串的磨難後,陸仲簡受眾人的影響越來越不像舊的他了。還記得初見面的那陣,他那古怪的脾氣讓所有人都開了一番眼界,左也不對右也不對,處處都能挑出他們的病來。

事到如今,雖然時不時還是會對他們説些譏諷的話,可文定他們都能受到話裏所隱藏的關懷。

其實陸仲簡併不是個冷漠之人,只是他表達關懷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再加上早年間在外面遭受過一些波折,後來帶着不順心之事回到生養自己的村莊,開始閉門不出,只喜歡與那些花草為伴,便落下了孤僻老頭的名聲,久而久之他也就習以為常了。

這次因為關乎命的緣故,不得不與文定他們共同進退,也就在不情願之下與他們顛沛離,短短的時卻經受了平常人一生也不曾有過的離奇經歷。正是與同伴的共同經歷,讓他不再是孤村中那個生人勿近的怪老頭,不再是隻對花語的花瘋子。

文定一骨碌爬起來,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雖然頭還是昏沉沉的,而乾燥的舌頭終於得到了緩解。

昏暗的屋子實在是不能讓人滿意,趁着頭頂的那口大,此刻正是城裏光線最為充足之時,楊括與陸仲簡將飯桌搬到天井處來。

文定梳洗完畢出來時,除了尚未康復的紫鵑,所有人都圍坐在飯桌上用着他們的早飯,連燕小姐也赫然在列。其實應該算是午飯了,要適應這赤城裏獨特的作媳間,他們尚需要一段子。

‘文定,快來快來,陸居士特意為你熬的粥,還熱着呢!趁熱來喝個兩碗。’一見文定出來,楊括便招呼他過來。

‘嗯。’文定欣然入坐,未幾便覺得這桌上的氣氛很有些怪異。

楊括與陸老伯相互出神秘的笑容,定是昨夜他們與自己同居一室,見到了自己的醉態。撇開他們不説,靜思師太頭低的都快要到接近碗裏,臉上藏匿着一種似笑非笑,想笑而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靜憶師太雖沒什麼明顯的異常,可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是瞞不了人的。

怎麼所有人都顯得那麼古怪,到莫名其妙的文定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惟有埋頭喝着自己的白米粥。昨夜只顧着飲酒也沒怎麼進食,後來沒有知覺後又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現在文定的肚子真是空空如也,頃刻間這白米粥就喝了有三碗之多。

楊括輕笑道:‘文定,今的胃口好的呀!’‘哪裏,哪裏,是陸老伯做的白粥清談可口,不覺就吃了許多。’倒真的如陸老伯所説,三碗熱騰騰的白粥下肚後,肚子也不怎麼鬧騰了,文定搖了搖腦袋,現在也輕盈了許多。

看他搖頭晃腦的模樣,餘人不自的發出輕笑,靜思師太更是道:‘嘻嘻,阮籍醒時少,陶潛醉多。百年何足度,乘興且長歌。’‘師妹,唉。’靜憶師太責備的望了她一眼。

此詩是唐代王績的《醉後》,文定向來是喜歡的,沒想到連小師太也能背的這般利純,也沒去計較她笑話自己,反而是奇問道:‘柳某倒是不知,靜思師太也通曉這俗家的詩篇。’靜思回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尼姑除了經書外任何書都不曾翻閲過,哪裏會通曉什麼俗家的詩篇呀?’罷口而出的詩篇轉眼間就説沒讀過,這個靜思師太還説什麼‘出家人不打誑語’,文定奇道:‘那師太為何可以口而出呢?定是從別處聽來的吧!’靜思將自己那一雙明亮靈巧的眼睛睜得滾圓,凝視了文定老半天,左看看右瞧瞧,就像是在看希奇古怪的事物般,忽而又一本正經的向身旁的師姐問道:‘師姐,柳相公不會是有什麼病了吧!這首詩明明是他大聲的唸了一晚上,怎麼醒來就全不記得了?’靜憶師太小聲的給她解釋道:‘師妹,我聽人説起過,有些人醉酒後腦袋是一清二楚的,有些人則不然,醒來後自己做過的事會通通記不起來。’‘哈哈哈哈!’楊括與陸仲簡實在隱忍不住,頃刻間爆發了出來。

原來昨夜文定被人抬回來後,一直不曾醒轉過來。起先昏昏沉沉還則罷了,到了下半夜不知怎的酒勁上湧,自行起身跑到院子裏轉悠,口裏面不停唸叨的就是這首《醉後》,楊括與陸仲簡如何的拉扯都不管用,最後還是燕小姐出來點了他的黑甜才算是消停下來。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不但是兩位無所顧忌的男人,稚氣未的小尼姑放聲而笑,連向來嚴肅的靜憶師太也不住輕笑了起來。

這也怨不得他們,昨夜文定完全遺忘了身在何處,就站在這天井之中,一邊凝視着上空,一邊籲聲嘆着為何繁空中連一點星光都不曾有,還向身旁的楊、陸二人斷言明定是有一場好雨,的二人是哭笑不得。

接着就是詩,反覆的頌着那首醉後,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文人興嘆命運的酸氣,着實是讓旁人領略了一番完全不同的柳文定,想起這些怎能讓他們不為之一笑。

就是燕小姐那張暗藏在白紗巾的玉面,也出了淡淡的笑靨。

經過楊括時不時會被笑聲打斷的敍説,還有從人時而進來的補充,文定大體知道了自己酒後失態的整個過程,在他們的笑聲中他是無地自容,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實在是慚愧,之前文定還從未曾真正醉過一回,昨也不知是怎得了,竟會如此失態,讓各位見笑了。’往裏都不過是淺嘗則止,從沒有過像昨那種宿醉,當然了,楚妝樓那次是上了東家的道,是不會算作此列的。

楊括安道:‘好了文定,你也不必自責,年輕人涉世未深,什麼事都要吃一點,不然長不了記。老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醉過三三夜呢!’‘三三夜?’陸仲簡對此持有懷疑的問道:‘楊老弟,你這話也未免太過失實了吧!人若是三三夜都不醒,那豈不是要死過去了。’‘慢説是三三夜,就是醉上百也不是沒有。’若説是養花、下廚,楊括是比不上陸仲簡,可若換作外面世界的萬般見識,陸老頭可就差了好幾個檔次了。

陸仲簡輕笑道:‘越説越沒譜了。’只聽楊括解説道:‘楊某不才,得到東家的錯愛,這些年來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的離奇之事。有次押貨曾途經雲南大理,在當地有一種非常奇特的草葯,當地人用它釀製出一種喚作“百醉”的佳釀,便能使人沉醉百而不醒。’醉一次能百不醒,那還是酒嗎?靜思師太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這世上當真會有此神奇的般若湯,就是江湖上那些下五門中最厲害的蒙汗葯,也不過讓人沉沉的睡上個數,能讓人睡上百的定不是凡人所造。’酒戒乃是佛家的五大戒之一,‘般若湯’是佛家子弟對酒的隱晦之語。

‘當真就是有如此神奇。’説起這些離奇的見聞來,楊括總是能講的津津有味,道:‘當我們商隊中人也大多是不信,我和幾個夥計自持着酒量不淺,非要來吃一番,那店家擰不過我們,便將稀釋了許多倍的百醉賣給我們喝。這一碗酒下肚,我就生生的醉了三,有個夥計纏着那老闆給賣了碗只摻了十倍水的百醉,結果硬是醉了十,還是我們用馬匹馱着他上的路。’摻了十倍水還醉上了十,那若是不摻水的百醉豈不真是得醉上百嗎?陸仲簡依然是懷疑的問道:‘別説是百?人若十不進食便會命有礙,若是百,只怕都已成那白骨了。’‘唉,陸居士這就有所不知,那一醉百並不是沉睡百,便如同往常醉酒一般昏昏沉沉,語焉不詳,不過卻還可以灌以湯水稀粥。旁的不説,就是我們那個醉了十的夥計每就是以稀粥為食,醒來後除了比往常略顯瘦弱,神也有些萎靡外並無不適,稍做幾調理後就恢復往常了。’眾人都深悉楊管事的為人,雖然時常愛施展一兩個無傷大雅的小伎倆,可卻從沒欺瞞過他們,而且又是説的有頭有尾,條理清晰,想必是確有其事。我朝幅員遼闊,物產豐饒,許多東西當真不是想當然就可以瞭解的,必須得身臨其境才能肯定。

文定不由得開始與楊括議論著百醉的神奇之處,在心底對楊管事能遊歷天下,見多識廣的幸運是羨慕不已。

‘各位好生熱鬧呀!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院門被人推開,公子斐緩步而進。

‘哼!’陸仲簡見到這個錮了他數月的罪魁禍首,氣就不打一處來,道:‘本來是十分融洽的,可是某些人一來,這氣氛就讓人不舒坦了。’對於陸仲簡的冷嘲熱諷,公子斐完全沒當回事,不但是如此他越是動氣,公子斐臉上的笑容反而是越深,的每回到最後陸仲簡總是自己氣的越發厲害。

‘每次見到陸老翁,他老人家總是這般有趣,柳兄等與陸老翁一路行來,定是增添了不少的趣味吧?’果然這次也不例外,陸仲簡氣惱之下也只剩下別過頭去不予理睬。問到了文定的頭上,文定也不好再沉默,道:‘巴公子説笑,昨柳某不勝酒力,勞煩讓巴公子派人送在下回來,實在是不盡。’‘哪裏,哪裏,小弟作為東道本該如此,柳兄不必記掛。倒是昨不曾讓柳兄盡興,甚是慚愧。’還不曾盡興!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手舞足蹈,月,文定只怕這一生也忘不了這尷尬的一夜。想起他們所描繪的情景,文定那張臉就漲的耳紅面赤,趕緊扯開話題道:‘巴公子説笑,宴席非常的豐盛,不知公子今前來有何要事?’‘哦,今在下前來是受父王之命,邀請各位參加今晚的宮廷晚宴。父王想借此機會認識一下諸位,還請各位不要推辭,屆時務必人人光臨。’‘人人光臨,難道想將我們一個個也灌的像文定似的,深更半夜的起牀繞着院子詩,你才滿意不成。’當某人開始針對另一個人時,他總是能在各方面找出對方的不是來。

陸仲簡的口不擇言也將無辜的文定給出賣了,文定猛的給老頭做眼,可惜已是為時已晚。

‘哦。’公子斐驚喜的表情,就像是天上掉下一包銀子剛好落在他面前似的,説道:‘柳兄昨夜回來後還有過如此彩的一段,哎呀可惜,我為什麼就不曾在場呢?’‘陸老伯那是言過其實了,其實柳某隻不過一時興起,隨意的背了首前人的遺作,全乃無心之舉,並無甚好在意的。’文定這番臨時拼湊的説辭,當然不能滿足公子斐那顆躍躍試的好奇心,只聽他説道:‘哦,怨不得方才在下到來之時,此處的亭長便告知在下,昨深夜各位居住的獨院十分喧譁,還説有人高聲嚷道阮什麼什麼少,陶什麼什麼多,不知是與不是?’看來不但是靜思師太將那首醉後銘記於心,就連院子之外的居民也聽見了,眾人有意扭過頭不去面對文定的糗態,可那些微微顫動的雙肩,也在增添文定的難堪。

‘呵呵。’文定尷尬的笑了兩聲,用來掩飾自己此時的窘態,眼下既然已是這般情形了,文定乾脆乾脆放開了,道:‘説起來,這都要怨巴公子你,若不是昨公子一直勸文定多飲,文定也不至於此。’鮑子斐委屈的道:‘天地良心,昨席間我可是一直在提醒你悠着點喲,是柳兄你自己不聽勸,執意一杯一杯的隨着那兩位將軍喝下去的呀!’‘我那不是覺得那巴鄉清特別的清醇口,沒有以前喝的那些酒那般勁道十足嗎?’‘沒酒勁,還會醉的不醒人事,還會讓你醉態百出。’對此陸仲簡是十分的不解。

‘呵呵。’公子斐笑道:‘這陸老翁就有所不知了,之前不論如何邀請你,你都不肯賞光赴宴,是以也沒機會喝過我們赤城特有的巴鄉清。這酒入口清醇沒什麼覺,可後勁卻要比外面那些酒的酒勁還來的大,柳兄昨一氣喝下去足有半罈子,連那兩個將軍都對你是刮目相看了。’如此説來還真是文定自己貪杯所致,楊管事與陸仲簡免不了又規勸了他幾句。説不清到底是公子斐不曾提醒還是自己真的不曾聽到,文定只好自認倒黴接受各方的教導,雖然會覺得有點委屈,可再怎麼説他們也是出於關心自己,不過那個一臉壞笑的公子斐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