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潛龍在淵見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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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許光凝以下眾人來説,這次小遊江意義非凡。就在蕃亂第三天,就組織起了盛況不小的遊樂。不僅能安撫人心,更重要的是向朝廷證明,成都沒亂,一點也沒亂。之前的亂子,已被大家齊心協力,果斷而堅決地鎮壓下去。亂子雖是羌蕃而起,卻是受瀘州之亂波及,因此他們不僅無過,還大大的有功。
當然,這樣的公開邀遊更是難得的好事。照故事(舊例),這樣的邀遊是公務,他們不僅能盡情享用美酒佳餚,還能招相陪,言官也説不了什麼。
因此不管是許光凝、盧彥達還是趙梓,人人都喜氣洋洋,談笑風生,全無一絲本是黨爭敵手的模樣。
大批人馬先趕到道庵旁邊的闊地裏,在這裏,一塊巨石已經立起,正待石匠雕琢。巨石之後是一面照壁,也還是一片空白。
就在這裏,王彥中帶領王衝、宇文柏、鮮于萌、範小石等一干讀書人,以及海棠渡附近數百鄉民拜許光凝一行。
這是許光凝早前立下的承諾,原本還只是説到此看一看,可經成都之亂,許光凝以及成都官員欠下王衝一個大人情,此來就非之前那般隨便了。
許光凝在此發表了一番辭藻華麗的講話,讚揚王彥中興學鄉野的仁德之心。書院雖是王衝實際辦,名義上卻得由王彥中頂起來,反正他也是個鄉先生,將鄉中學舍擴建為書院,在這個時代也被當作德行義舉。
許光凝再當場揮墨,寫下了“鄉庠靖德”四個大字,這四個字將被拓印到那塊空白照壁上。還有他之前就寫好的一篇“十里渡書院賦”也將拓上去。他的字雖不如蘇黃米蔡四大家,卻也是造詣極深的,題詞被高高舉起展示時,引得上千人鼓掌歡呼:“好字!”
“守正啊,還是入府學吧,何必在此鄉學虛費光陰。”跟隨許光凝向花會所在地行去時,許光凝語重心長地勸道。
“大府好意,王衝不盡。不過王衝已誓言與學同窗同進退,三年內不入學,還望大府成全。”王衝將範小石唐瑋等被處以若干年不等的同學扯了出來作幌子,許光凝也不好再勉強:“也罷,反正你年紀還小,靜心在鄉讀書,後也當有一番成就…”王衝裝作憨直地一笑,這海棠渡官道左右的產業,他全了手,這哪是“靜心在鄉讀書”接着許光凝又問:“對了,花會之事,到底有何奧妙?”王衝也賣起了關子:“大府去了便知。”許光凝哈哈一笑:“若是比不得海棠,可要罰你!”不多時,花會現場。夕陽罩住絢麗百花,另有一番動人彩。而一身盛裝。如仙宮女官一般的潘巧巧斂裳行禮後,擺出一盆花。觀者頓時譁然。
兩朵牡丹並枝而生,一朵花紅中有白,一朵白中有紅,對映成趣,似奪天工。
“這株並枝鮮只是引客,連帶今花會,都只為另一寶…”花美人也美,潘巧巧顧盼生姿,即便是許光凝。也都心神搖曳。而聽到這話,更是吃了一驚。他們都是賞花高手,又位居上首,一眼便看出,這株並枝鮮非天然而生,乃人力嫁接而成。一株上生出兩枝花不同的牡丹,已是奇事,就這盆並枝鮮,賣個上千貫都不算貴。
可潘巧巧卻説。這不過是引客,在場絕大多數人,好奇心頓時滿懷。
潘巧巧前語盡,後語未繼時。與王衝有過短暫的目光相接,這一瞬間,昨的場景又在兩人心中浮現。
當王衝看着潘巧巧搬出這盆並枝鮮。也是大吃一驚:“成功了?”潘巧巧笑道:“二郎你真是不懂花事,這不過是並枝花。不是並蒂花,而且花不純。稀奇也有限。”王衝嘆道:“真想見到紅黃牡丹並蒂而生的美景,就我所知,從古至今,還未見過這樣的花。”潘巧巧自不知王衝所謂的“從古至今”還包括後九百年,她憧憬地道:“會的,一定會成功的。”再看看王衝,她的語氣更強了一分:“還有二郎幫我,再不成功,便是老天絕我。”王衝轉回正題道:“既還未成功,姨娘是要我來看什麼?”潘巧巧拍拍巴掌,幾個家僕嗨喲嗨喲推出一輛大車,大車上的花盆又大又深,竟是水土兼有。
看着花盆裏那株孤零零的植物,王衝兩眼漸漸發直,喃喃道:“姨娘,難道你竟然先培育出了並蒂…”潘巧巧再笑:“罷了,二郎你真是成不了花户人家了,水生怎好嫁接培植?這是天生的!”回憶轉瞬而逝,此時在台上,潘巧巧再度拍掌,家僕們將大車又推了出來,揭開遮住車架外的綢布,一株蓮蓬傲然而立。
現場靜了好一陣,上首的許光凝等人,下方前排等人,幾乎同時驚呼出聲:“並蒂蓮!”沒錯,一枝兩朵,潔白如玉,貨真價實的並蒂白蓮,此時花期剛至,正含苞待放。
“祥瑞…”謎底揭曉,陪同許光凝的王仲修下意識地嘀咕道。
的確是祥瑞,並蒂蓮在此時就如純白鹿獐、石生天字等等福物一般,是要報官入《符瑞志》的大事。
“祥瑞…”許光凝、盧彥達、趙梓等官員心中還因這場亂子而半懸着的一顆心,不僅徹徹底底放下,更有濃濃的喜意上湧。
負手行到花盆邊,注視着這株並蒂蓮,許光凝屏住了呼,生怕自己的濁氣傷了這花。而他眼中,正閃動着喜悦至極的光彩。
就在此刻,潘巧巧也與王衝再度對視,潘巧巧眼中也閃動着光彩,一如昨她對王衝所説的話:“二郎,不是被你説服要讓了花圃田地,姨娘還不會因要搬花圃花種,不捨地細細審視每一株花木,竟在荷塘裏找到了這並蒂蓮,這是你帶來的福氣啊。”那時王衝道:“潘家王家,反正也快成一家了,姨娘的福報,也是我的福報。”潘巧巧當時臉頰紅如牡丹,卻只啐了王衝一口,連辯白都不願作。
想到王衝之言,此時在台上的潘巧巧心絃又再度盪漾,暗道有二郎這麼個兒子,才是真正的福報,只是…
想想自己老拉不下臉面,二郎的爹也是一個脾,潘巧巧就是微微一嘆。眼角再見香蓮玉蓮並肩立着,那兩張白玉細瓷般的小臉蛋,就如那並蒂蓮一般。而兩人一身淡黃一身火紅,卻又似自己這輩子的夢想之作:並蒂憐時,心緒再度沉下一分。
兩姐妹正痴痴看住王衝,眼中轉着不知怎樣的情意,一時讓潘巧巧生出異樣心思。可緊接着,她就暗道,不行,這絕對不行…若是二郎真不選你們一人為,你們這輩子,就只能作二郎的妹妹。
那麼這之間的情怨糾纏要怎麼辦呢?
潘巧巧再度看向喧囂人羣中,淡淡地笑着的少年,人羣像是一副畫,少年卻如凌畫上,也不知是正要入畫,還是正要出畫。
看着少年,潘巧巧就安心了,有二郎在,什麼問題,都能解決的。
夜幕初上,喧囂已從花會轉至海棠樓,海棠樓對面的大台上,燈火通明,絲竹悠悠,舞女鶯歌燕舞,許光凝等官員踞海棠樓上,舉杯歡飲。
書院所在的荒地上也是燈火通明,石匠正在對那塊巨石和照壁作開工前的整理。巨石下,石匠手持一副人像,比較着巨石。那人像負手望天,一副歷經滄桑的慨然之狀,畫像下寫着“顧鳴裕豐公”照壁前卻有幾個少年書生正在爭執,似乎有人在攔阻石匠。
“我妹妹和表妹,還有我嬸孃,都被亂民玷污了,當時官府在哪裏?許光凝在哪裏!?他還好意思面,好意思把平亂的功勞攬在身上!”那兩眼充血,幾若瘋癲的少年正是唐瑋,他似乎想在照壁上寫血書,十手指血模糊,照壁上也留下了斑斑血跡。
“這事也不能全怪官府,許大府一人也攬不下此責,唐秀山,你冷靜點!”宇文柏、鮮于萌和範小石都在勸解他,陳子文則摩挲着手中的繩索,隨時準備將他綁起來。
“我怎麼冷靜!?我家中三位女眷,兩裏就各尋了三次死!不要她們死,她們以後又怎麼活!?不説我家,這一亂裏,死了好幾百無辜,又不知有多少女子受辱,那該怪誰?老天爺麼!?”唐瑋壓低了嗓音,悽聲説着,淚珠大顆滑下臉頰,卻沒人笑話他不是男兒。
“我們連這個人世到底是什麼樣子,都還沒知全,怎麼可能知道該怪誰?”
“那便學下去!學個通透!守正與我們建書院,不就志在於此嗎!?”
“記得守正的話,知行都是一般,要讓人世入我心,便要又知又行。你若是要追問苦難源,又怎能像現在這樣,只圖憤!?”眾人一併勸解着,唐瑋漸漸平靜下來了。
許久之後,他抬起頭,眼中閃着堅定的光彩:“你們説得對,我要跟着守正,繼續看下去,學下去,行下去…”【第一卷終】(。手機用户請到閲讀。)ps:【1:天彭即彭州天彭鎮,宋時為彭州治所。天彭牡丹在此時還只是上升期,宣和年間更進一步,到南宋已經天下聞名,被譽為小西京,陸游都曾專門撰文整理花品並盛讚其美。】【今是本卷終,不願分章打斷節奏,只要並作一大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