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管理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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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鋼”與“西線工程”的供貨協議是今年夏天我與楊總親自到他們工地談定的。那個老總是很講信譽的。兩家怎麼説鬧翻就翻了臉呢?這老劉是不是聽的小道消息…“質量有問題可以退貨、換貨嘛,幹嘛非要撕毀合同?”
“啊,庾總,這你就不知道了。”他自作聰明地説“現在的‘薊鋼’,不是老楊當家的時候了。那個新上來的經理,是呂強的一個哥們兒。他除了給政府官員溜鬚拍馬,還會幹什麼?”不會吧?我還是疑疑惑惑,不大相信。
“聽説‘薊鋼’股票在滬市下跌得厲害。那個‘礦機’的股票,人們也開始大量拋售了。”
“嗯,”我點點頭,這消息我聽説了。
“趁此機會,何不…”他咬了咬牙,兩隻手用力地做了個“掐脖”的姿勢,那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
“收購…”我口而出。
“是啊,趁它不值錢的時候收過來,讓老金和楊總去當家,保管半年就能上去。”
“別瞎説,你看看呂強,都急紅眼了。現在挖他的心頭,還不恨得吃了你!”
“管他呢,優勝劣汰,這是市場法則…”他噴着一個一個的煙圈,長長吁了一口氣説“在北方啊,也就是咱們公司有這個實力。要不早點兒下手,讓南方人給收購了,省長該批評咱們了。你看…”他衝會議室努了努嘴“就這,一天到晚瞎折騰,這兩個企業早晚不得讓他們給糟塌死。”
“別亂説。”我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接着,又扯了點兒別的事。還沒來得及去衞生間,會議秘書走了過來。
“二位,呂市長請你們回去哪!”
“咦,呂強不是正與老王辯論嗎,這麼快就休戰了?”老劉扔掉煙頭,示意我趕快回去。
“喂,庾總、老劉,你們二位回來了。請坐好。下面,本市長宣佈各單位應繳的數目…”看來,老王的辯論沒有出好結果來。
呂強真的急紅了眼了。駐薊原的中、省直單位一共有十六家。這十六家,市政府全部下達了向地方政府“進貢”的數額,除了軍隊,一個也未能倖免。
“北方重化”的攤派數額是一千三百萬,居全市之首。
“喂,大家表個態吧!”呂強唸完了攤派“任務”等待大家向他表忠心。會場沉默了。一分鐘之後,仍然是沉默。
“怎麼啦,表個態都不敢?”呂強的手指開始咚咚地敲桌子了“庾總,你們數額最大了。你那兒怎麼樣?”説完,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街頭餓得半死的乞丐眼睛瞅着我手裏的食物。我説什麼呢?錢,按道理一分也不應該給。
“北方重化”帶頭完税。已經是對地方政府的最大了。為什麼還要敲我們的竹槓?再説,市政府財政困難,還不是你們揮霍費造成的?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在這時候吐出一個“不”字,其他十五家一個子兒也不會往外吐了。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終於説了一句息以為很得體的話:“這事兒,我得請示一下董事會。”
“哼,董事會?”呂強對我的回答頗為不滿“什麼董事會?
你的董事會不就是國外那些大老闆嗎?他們口袋裏的金票大大的,咱們不花白不花。你就説一聲:給,還是不給?”嗬,這種臭無賴一般的氓口氣,倒讓我沒想到。
“呂強,你錯了。這個公司51%的股份是省政府的。不經董事長同意,我無權支這筆錢。”
“你這是什麼話?拿大股壓我們是不是?你們的董事長不就是省長嘛。”説到這兒,他的臉上一副不屑的神“庾總,不是我批評你,從你們‘北方重化’進駐薊原,你們…一個子兒也沒蹦出來過。今天,你這個態度,是不是…啊,你對得起薊原的百姓嗎?你可是當過市長啊!”大概是我沒喊他“市長”傷了他的自尊心,也許我來薊原後沒有燒香磕頭拜他的廟得罪了這條地頭蛇。
在這種場合向我亮出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真讓人無法接受。再説,稍微有點兒禮貌的人,説什麼也不能揭人的傷疤啊!我漢過市長怎麼了?你以為我是敗在你手裏,現在應該怕你不成?我立刻覺得,這不是一個代理市長在講話。
他的形象,在我的心裏猶如一尾眼睛蛇:它乜視起眼睛充滿敵意地瞧着你,一句一句的話語裏無不噴着致人死命的毒。一股人格固有的力量使我站立起來,我覺得我面對的不是什麼代理市長。
而是一個缺德損壽的王八蛋。至今,他還把我當他的政敵,時刻不忘記利用任何機會讓我低頭伏罪,在他面前俯首稱臣。
“對不起,呂強…”想了半天,我還是喊不出“市長”二字“我有公務,先走了。”我所慶幸的是,説這句話時,我的聲音很平靜。在國際往場合,退場代表了一種強烈抗議的行動。一個成員退場。對於會議主人,等於向他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我邁動莊嚴的腳步,躲開了這個齷齪不堪的穢地。
“庾明,你…”我聽到呂強在屋子裏大叫着“你當個總裁,別這麼牛b,你敢輕視本政府,明天我讓你要薊原城內寸步難行!”下了樓,我噁心地往樓上啐了一口,坐上車揚長而去。初冬,晝短夜長,五點多鐘,整座城市已經被黑漆漆的夜幕沒了。開始下雨了。雨絲又密又涼。打在額頭上,令人分外清醒。
遠遠望去,自礦山背後開來的第一輛礦車出現了,車斗空空,車的行駛造成一片震耳聾的嘈雜之聲。那對大車燈照亮了漉漉、黏糊糊的路面和闐無一人的行人道,給人一種廖廖的空曠之。
***雨絲兒淅淅瀝瀝淋到了夜半時分。突然在一陣寒風中變得細小了、斷線了。接着,閃着亮的絲線變成了雪白的細粒兒,細粒兒又漸漸地變大、變薄,變成鵝片片,棉絮一般的飛揚起來。
新冬的初雪,在人們的睡夢中,不知不覺隨着漸逝的雨兒降臨了。看完了電視節目,庾明兩八口子剛剛鑽進被窩,遠在“西線工程”推銷鋼材的花美玉就打來了電話。
“找你!”花美蓉接過電話與美玉聊了幾句,就把話筒到丈夫的枕頭邊上。
“姐夫,‘薊鋼’完蛋了!”人在遠方,話語裏卻是悲天喊地。
“怎麼啦?”
“西線工程老總今天正式宣佈:二期工程不再使用‘薊鋼’的鋼材了。”
“是不是質量問題?怎麼到這一步?”
“都怨那個楊健。他擠走了楊總,提拔了他的這個鐵哥們兒。現在,企業進料不看質量,和產過程不注意質量,那個‘廢品王’,在楊健保護下被判無罪,現在成了‘薊鋼’的座上客了。他進的料,沒人敢檢查…”
“哼,豈有此理!”聽到這兒,他的睏意一點兒也沒有了。
“小點兒聲!”花美蓉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半夜三更嚷什麼?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喂,姐夫,聽説南方有個新建的鋼廠要收購我們哪!你們公司實力這麼強,怎麼不搶先下手?”
“呃…”他支吾了一下,沒有説下去。這個花美玉。不過是花美蓉一個遠親的妹妹,他們這種關係,不能商業機密啊。
“美玉,早點兒回來吧!企業的事回來我告訴你…”説到這兒,他把話筒遞給了旁邊的美蓉。了話筒,他剛要往熱被窩裏鑽,手機卻響了。
“庾明,你們家電話怎麼這麼忙啊!”
“啊,省長!”聽到省長的聲音,他興奮地光着膀子坐了起來。
“‘西引工程’的事兒知道了?”
“知道了。”
“這事,你怎麼看?”
“主要是,管理上不去,產品質量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