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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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地搖着頭,範成不想再提這些不愉快的事“那你呢?你平時喝茶、論詩的文人朋友也不少,怎麼沒見他們為官老爺引薦引薦你,給個一官半職?”
“別提了!”説到這個肖勝堅公子就火大“我拿了一大堆銀子請他們去酒樓,本想由他們帶路,替我引薦一下這裏的宰相老爺。以前他們都説宰相老爺很賞識我,很想見我一見。本想説只要宰相老爺見到我,一定會為我的才華所折服,到時候大丈夫何患無官。哪知道酒喝到未了,他們一個個告訴我:宰相老爺對‘閻羅望’忌憚三分,他原來推舉我是看在‘閻羅望’的分上,現在我和‘閻羅望’僵了,他恨不得踩我一腳好討‘閻羅望’的喜,哪裏還會抬舉我。説來也奇怪,整個長安城不是都把‘閻羅望’罵得一錢不值嗎?怎麼還有那麼多人惟她馬首是瞻?”
“這就是金錢的魅力。”這一點身在生意場上的範成最是明白“你瞧瞧咱們這一路走來,望家的店鋪簡直是鋪天蓋地,望家的勢力遍佈中原,甚至延續到外。望斷雲只要跺一跺腳,那真可以説泰山也得抖三抖。連當今皇上、皇后都對她禮遇有佳,那些當官的、跑生意的罵歸罵,誰不想緊巴着她,哪個敢得罪她?只有我們這些不怕死,敢跟她面對面地較量。”看樣子,他還
佩服他自己。
話是這麼説沒錯,可是現實問題擺在面前,那也是肖勝堅充滿詩賦的腦袋想不出來的“那天酒喝完後,那幫人忙不及地就跑了,還説什麼下次若有酒宴再相會。真搞不懂!他們到底是圖我的吃喝,還是看重我的才華。”範成毫不含糊地告訴他:“當然是圖你的吃喝,那些窮酸文人把祖上的家產都花得差不多了,本身又沒能當官,不會營生,能蹭到一頓那當然得趕緊蹭,你就是廟裏上了金的佛像,等蹭完了金光,也就沒什麼用了。”肖公子聽着不樂意了“那是你們生意人的鐵算盤,我們這班文人才不會那樣見識淺薄呢!”
“是是是!你清高,你學識淵博,你風倜儻,可你也得吃飯穿衣啊!咱們出來這麼長時間,也不見你用你文人久遠高尚的學識為家裏進點銀子。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會坐吃山空。”話鋒一轉,他不免得意起來“好在二夫人和我爹從望家出來的時候還帶了一萬兩銀子在身上,否則咱們大夥早就睡街上了。”肖勝堅一聽,問題出來了“你和你爹不是望家的家奴嗎?你們怎麼可能有積蓄下來的銀子?還那麼多!”扇子一轉,他
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們父子兩個在當管家的時候就貪污望家的銀子。”被抓到把柄,範成尷尬地漲紅了臉“雖然説是家奴,可是原來的望老爺從不把我們當奴隸看。算起來,那個時候我還曾經和望斷雲一起跟在夫子後面唸書呢!”
“那個時候的望斷雲也是現在這副‘閻羅望’的樣子?”肖勝堅對這個差點成為自己夫人的女子的小時候有那麼點好奇。想想看,他好像從未真正地認識過她,當然她也沒給過他這個機會。
順着回憶,範成的腳步放慢了“那個時候的她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她很聰明,詩賦一點便通,她喜歡《莊子》的繆幻,總想着有一天要去尋找那裏的仙境。”想起來了,那時候他和她之間還曾有過約定,他答應她長大後要帶她坐上船,那種很大很大的船,他們要去尋找她夢中的仙境。那時候“閻羅望”只是一個小小而又簡單的斷雲妹妹,他也只是她單純的成哥哥。
打斷他的回憶,肖勝堅追問了一句:“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望老爺發現她很有生意頭腦,就請了專門管理商行的老管家教她一切事務,再大點乾脆跟在瞭望老爺後面學習打理整個望家的事務。她很少跟姐妹們接觸,我們之間也漸漸走遠了,反倒是我和惜虹越來越親密,相處得很融洽。”這就是上天安排的人生,誰也躲不過,繞不出。
瞧他那一臉嚴肅樣,肖勝堅忍不住打趣:“是呀是呀!所以現在惜虹妹妹才會跟‘閻羅望’鬧翻,隨着你離開望家,聽上去簡直跟私奔一樣。”
“待會兒見到她,你可別再説這些,人家畢竟是小姐。”家門在前,範成忍不住囑咐一句。
他話尚未落音,惜虹的身影就跑到了他跟前“範成哥哥,你總算回來了,有人要欺負我們呢!”
“誰?誰敢欺負望家的三小姐?”隨着惜虹,範成走向他們暫住的別苑。面走上來的正是別苑的主人,他們的東家。到底是生意場上的
客,範成馬上笑臉
上“張老爺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坐坐?”張老爺才不吃這一套呢!幾步上前,他抖着手指跟他説話:“範成,你也算從生意場上過來的人,你知道生意場的規矩。你們被望二小姐趕出了家門,我好心收留你們,這麼大個苑子你難道不付租錢?你説晚兩天再繳,我也沒有異議,可你身後這個小丫頭居然把我苑子裏的東西都給砸了個稀巴爛,這你怎麼説?”不用説,一定是惜虹這個破壞王幹出來的好事“見諒!見諒!三小姐初來乍到,對環境不太
悉,難免會不小心碰碎一些東西,還請張老爺海涵。砸壞的東西我們一定照價賠償,您清算一下。”張老爺等的就是這句話“我清算過了,她總共砸了一方上好紫硯,破了兩隻古董花瓶,斷了三張紅木椅的腿,損了四隻白玉茶盞,壞了五張名畫,扯了六疊緞被,折了七支大雲毫,燒了八本古書,最後還毀了九盆富貴牡丹。”肖勝堅和範成的嘴巴下降的趨勢越來越明顯,這到底是什麼小姐,破壞功力如此強盛,太可怕了。算了算了,先把這次的麻煩解決了再説吧!
“張老爺,總共多少銀子?我們如實賠償。”苞在後面的管家噼裏啪啦撥動着算盤,很快算出的數字就能壓死他們了“總共八千兩,看在有些東西也是有年頭的了,就算你便宜一點,給個七千兩就差不多了。”張老爺補充一句:“再加上你們在我這兒又吃又住,我還安排丫環、小廝給伺候着,看在我招呼這麼周全的分上,你們就先預付三千兩,湊個整數…總共是一萬兩。這點小數目,相信堂堂望家二夫人、大姑爺、兩位小姐和範大管家、範公子應該不會放在眼裏,您也別跟我們小户人家扯皮,就趕緊掏出來吧!”這一下子就把一萬兩給削去了啊?兩個男人的眉頭霎時糾結到了一處,若是放到以前,一萬兩銀子不過是過手的零頭,甩出去他們眼都不會眨一下。現在,他們手裏總共就這麼多,丟出去可就再也沒有了。可是人家張老爺都把話説到這分上了,斷沒有不給的道理。先拿一萬兩買個安靜,稍後再想辦法吧!
範成請出了爹,嘀咕了幾句讓先把銀子拿出來打混過去。也不知範老頭在兒子耳邊説了什麼,只見範成眉頭緊鎖。頭一轉,他換了一張笑臉對着張老爺“您先請坐,我去內室和夫人、小姐代一聲,馬上就來。”説完,他拉着肖勝堅、領着惜虹這就進去了。
進了後廂,範成也顧不得什麼禮儀教養,劈頭就問:“銀子呢?那一萬兩銀子呢?你們把銀子使哪兒去了?”他那麼冒冒失失地闖進來,神也不似平時的温和,依水不
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躲到了肖勝堅的身後,低喚了一聲:“相公,你看我今天漂不漂亮?”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看她的裝束?等不及範成又追問了一句:“我問你們把那一萬兩銀子使哪兒去了?”
“你幹嗎那麼大聲?就不能好好問啊?”到底是自己的夫人,肖公子護得緊,輕扶住依水,他輕聲問道:“依水,你今天比以前更漂亮了。所以你先告訴我,娘和範大管家帶出來的那一萬兩你們把放到哪兒去了?”支吾了半天,覺是真的矇混不過去了,依水低聲説了三個字:“彩蝶軒。”任憑兩個大男人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這一萬兩銀子跟彩蝶軒有什麼關係。到底是自家相公,肖勝堅先一步參透了箇中玄機。他上下打量着依水,今天的她的確不一般,她身上的這套衣服,還有她頭上的珠花,手上、耳上、頸上的墜飾都是他以前沒見過的。難道是…
“彩蝶軒是做衣裳的地方,對嗎?”説到彩蝶軒依水可來勁了“豈止啊?彩蝶軒不僅做衣裳,還賣各種各樣的珠花、飾物,所有的東西都是從蘇杭過來的,跟長安城裏的別家店大不相同哦!相公,你看!你看!你看我腳上這雙緞繡面的鞋,漂亮吧?”
“漂亮。”
“別緻吧?”
“別緻。”
“很便宜的,才三百兩!”
“才三…三百兩?”這回不僅是範成,連肖勝堅也冷靜不下來了“就這麼一雙鞋就花了三百兩?”依水噘起了漂亮的紅“什麼叫就這麼一雙?那可是長安城所有富貴之家的小姐、夫人最喜歡的彩蝶軒,聽説連宮裏的娘娘、公主都常常命人將彩蝶軒的貨品帶進宮中細細挑選。要不是我一次
給你們每人都買了一雙鞋,
本不會這麼便宜。”
“每…每人買了一雙?”範成的下巴都掉了下來,他算了算,總共是六個人,也就是説一千八百兩銀子飛了,還是從腳上飛走的。
太瞭解自己的娘子,肖勝堅知道她可不會這麼簡單就鳴金收兵“還有呢?你還買了什麼?”美人以最美的方式轉了一圈“還有這一身的衣裳、首飾、珠花,除了這些就再也沒有了。本來我還看中了另外三套,可是你們説現在的狀況不比在望家時,所以我就狠了狠心,沒怎麼買了。”這還叫狠了狠心?肖勝堅手中的扇子呼啦呼啦扇個不停,他先做好心理準備這才開口:“你總共花了多少銀子?”依水擺了擺手,叫他放鬆下來“不多。”不多就好,他擦了擦一頭的冷汗。
“就五千兩。”扶住我!一定要扶住我!
二夫人扶着範老頭,惜虹扶着範成,依水扶着肖公子,這才沒有出現三個大男人齊齊跌倒的醜態。
肖勝堅長嘆一聲,這額上的冷汗也不用擦了,反正擦了還會更劇烈地冒出來,他連開口的力量都不復存在,剩下來的艱難就由範成一手擔着好了。
“剩下來的五千兩呢?”範成是這麼想的:先用一半的銀子將張老爺糊走,剩下的那五千兩他們再想辦法就是。
這個回答依水倒是出奇快“剩下來的五千兩我給娘了。”不知為何,範成心裏隱隱閃爍着不安。緊張地瞅着二夫人,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夫人,你應該沒有把這最後的五千兩拿去買衣裳、鞋子什麼的吧?”二夫人手中的絲絹揮了揮“沒有,當然沒有,我什麼也沒買。”三個男人總算是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好歹我們還剩下五千…”
“我把它作為香油錢捐給寺廟了。
她淡淡的一句話頓時要了三個男人的小命,範成頃刻之間跳了起來“你把五千兩當成香油錢捐給了寺廟?”二夫人再度為他確定這個事實“我今天去廟裏上香,希望菩薩可以保佑你們當上官,發到財。正好廟裏的住持出來了,他向我化緣,我就叫人把五千兩銀子抬去了寺裏。以前我去的時候都是幾萬兩幾萬兩地給,這次就五千兩,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呢!”完了!全完了!依水的五千兩雖然是花出去了,好歹還見到一點東西,二夫人這五千兩連影兒都見不着。
癱坐在椅子裏,三個男人連呼的力氣都沒有了。二夫人是整個長安城有口皆碑的大善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是人人稱讚、嘉許的。每個人都管她叫“活菩薩”每個人都喜歡她。這一次只是她眾多善行中不足為道的小小善舉,這一次卻是將這家子人
到絕境的災難行為。
範成再也受不了了,他猛地站起來衝着二夫人劈頭蓋臉嚷了起來:“你到底有沒有搞錯?那是我們僅剩的五千兩銀子,你把它捐給了寺廟裏,菩薩就會給你一萬兩嗎?”
“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我娘説話?”惜虹不依不饒地推開他“我娘也是希望我們早點擺困境嘛!你不
謝她,還兇她,你怎麼可以這樣?”氣頭上的範成失去理智地吼了起來:“要知道,這一萬兩中有七千兩是因為你闖下的禍,我們要拿去賠給張老爺的。惜虹,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你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們已經夠麻煩了,你可不可以少闖一點禍,你當你還是人人寵着的望家三小姐啊?”身為大姐的依水趕着來為妹妹抱不平:“範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妹會失去望家三小姐的身份,還不是因為你,你怎麼能這樣説她?”
“依水,你也要好好反省一下。”肖勝堅拿出一個相公的威嚴訓斥了起來“我們現在不是在望家,沒有那麼多銀子供你揮霍。除非必要,你最好不要出門,免得又買一大堆沒用的東西回來,盡糟蹋銀子。”他竟然兇她?依水委屈地大叫了起來:“我一直就是這樣的,你娶我的時候就知道啊!可你那時候很贊成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你説你喜歡的就是我這種‘女為悦己者容’的做法。”
“我…我有這麼説過嗎?”肖勝堅狐疑地扇着扇子。他怎麼會説出這種話?娶一個敗家的女子,相信不是任何男子的夢想吧?
“你就是説過。”依水如是肯定着“以前在望家的時候,我説要買東西,斷雲會二話不説地從賬房支個萬兩給我。你還是我相公呢!居然這樣説我!”
“就是!”惜虹附和上來“在望家的時候,我打破多少東西,闖了多少禍,二姐都會幫我頂下來。就説上次我把南海那個什麼價值幾萬兩的珊瑚打碎,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讓人將碎片給扔掉。現在,範成哥哥居然罵我!”
“對啊!”有什麼樣的女兒就能見到怎樣的母親,二夫人揚着絲絹,揚着自己不平的心“我每次去寺廟裏進香,斷雲都會準備大筆大筆的香油錢,還有最好的齋菜送給寺廟。我辦什麼濟貧宴,給叫花子派送饅頭,都是她幫我準備銀子什麼的。她都不曾説過什麼,你們居然還説到我頭上了。”範老頭忍不住為男人們抱怨:“現在不是情形不同了嘛!那一萬兩已經是我們最後的家產了,如今我們拿不出那份銀子要怎麼跟張老爺代?”説到這點,小姐、夫人們可就更有發言權了“你們不會出去掙啊?斷雲隨隨便便就能掙個幾十萬兩銀子,她只是一個姑娘家,你們三個男人不會連一個姑娘都比不上吧?”聽到望斷雲這三個字,範成和肖勝堅就來氣“你們那麼喜歡‘閻羅望’,你們回望家跟她過去啊!幹嗎跟着我們出來?”
“你們…你們簡直…”三個女人家哭哭啼啼,三個男人唉聲嘆氣。再爭論下去似乎已無任何意義,貧賤夫百事哀,原來哀的不僅是夫
,還有這一大家子享受慣了的老爺、夫人、公子和小姐。
面對仍舊等在外頭要債的張老爺,他們還是先想好對策再進行內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