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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攀山家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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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這個問題有點趣味,沉未答,布平又道:“或許可以回答,用身體的一部分去觸摸,也可以知道瓶子的樣子,但我不接受這樣的詭辯,因為瓶子的樣子,如果有細微的不同處,觸摸不出來。你可以告訴我,當沒有人看着它的時候,瓶子是甚麼樣的?”我揮着手:“我無法告訴你,因為沒有人知道,不單是瓶子,任何東西,死的或活的,生物或礦物,沒有人看的時候是甚麼樣子,都沒有人知道。”布平的神態顯得十分高興:“對!衞斯理,你與眾不同!罷才我問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連腦筋都不肯動就回答:有人看和沒有人看的時候,全是一樣。哼!”我道:“可能一樣,可能不一樣,總之是不知道。”布平側着頭,把我的話想了一想,緩緩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我有點好奇:“何以你忽然想到了這樣的一個問題?”布平遲疑了一陣,口掀動着,想講,但是又不知怎麼講才好。

我隨即又發現,布平有意在逃避回答,他隔過頭去,不和我的目光接觸,接着,又坐了下來:“我最近一次攀聖母峯,並沒有達到峯頂。”他有意轉變話題,我淡然一笑,沒有追問。

我並沒有搭腔,用沉默來表示我不是太有興趣。

他卻自顧自道:“我只到了桑伯奇喇嘛廟。”我仍然沒有反應,心中在想,剛才已經有人提醒過我,他在講他在那個喇嘛廟中的經歷。

關於那座喇嘛廟,我所知也不多,只知道是建築在尼泊爾,喜馬拉雅山區,造在山上,廟的周圍全是海拔超過七千公尺的高峯。我相信以布平攀喜馬拉雅山各個山峯的經驗而論,他決不是第一次到那個喇嘛廟。

布平坐了下來,又喝了一口酒:“我始終覺得,所有喇嘛廟,都充滿了神秘氣氛,他們的那種可以勘破生死的宗教觀念,他們那種不和任何外界接觸的生活方式,甚至廟中喇嘛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令得他們看來,與眾不同。”我“嗯”了一聲:“是,尤其建造在深山中的喇嘛廟,這種氣氛更甚,即使沒有相同的信仰,也可以強烈地受得到。”布平得到了我同意的反應,十分興奮地揮了一下手:“是。是。”我仍然不知道地想表達甚麼,而他在連説了兩聲“是”之後,又半晌不出聲,所以我只好等他講下去。

布平停了至少有好幾分鐘,才又道:“你知道,我通尼泊爾、西藏山區的語言,喇嘛的語言雖然自成一個系統,但是我也可以講得通。”我皺了皺眉,他説的是事實,我還曾跟他學習過一些特殊的山區語言。

布平的臉上,現出十分懷疑的神情。當然是他的經歷,有令他難以明白之處。

他深深地了一口氣:“我去過桑伯奇喇嘛廟好多次,也認識不少喇嘛,有許多喇嘛,關起門來修行,不見外人,我所能見到的,自然是一些修行較淺的,和他們也還算談得來,這次,我一到,就到喇嘛廟中,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布平説到這裏,聲音低沉,彷佛把遙遠高山之中喇嘛廟的神秘氣氛,帶進了他的“客廳”之中。

那令得我不由自主,直了直身子。

布平繼繽敍述着,他一面敍述,一面喝着酒,我用心聽着。

以下,就是布平在桑伯奇喇嘛廟的經歷。

布平原來的目的,是帶一個攀山隊去攀登阿瑪達布蘭峯,天氣十分好,難得的風和麗,而這隊攀山隊又全是經驗豐富的攀山家,他們要布平帶隊,只不過因為覺得能和布平這樣的專家在一起,是一種殊榮。

所以,布平發現他在這次攀山行動中,起不了甚麼作用,他就和一個嚮導説了幾句,在全隊還在睡的一個清晨,離開了隊伍。

布平沒有目的,在崇山峻嶺中,恣意欣賞大自然形成的偉景。直到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十分接近桑伯奇喇嘛廟時,他才決定到廟裏去,和相熱的喇嘛敍敍舊。

他從一條小路上去,沿途全是松樹,幽靜得出奇,來到了喇嘛廟前,廟檐上有幾隻小銅鈴,因為風吹而搖動,發出清脆而綿遠的“叮叮”聲,聽來令人悠然神往,大興出世之想。

可是到了廟門之前,布平到錯愕:廟門緊閉着。他前幾次來,廟門都打開,他曾在廟中留宿,即使在晚上,廟門也不關。

布平先是推了推,沒有推開,他不知道該如何才好,四周圍這樣靜,應不應該用敲門聲去破壞那種幽靜?

布平考慮了相當久,仍然決定不敲門,一來怕破壞了幽靜的環境,二來,他到廟中可能有事,他一拍門,會驚動了廟中的喇嘛,大有可能從此變為不受歡人物。

他沿着廟牆,向前走去,走出了沒有多久,廟牆越來越矮,只是象徵式的,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跨過去,他也這樣做了。

他走前幾步,來到了一個石板鋪成的院子中,石板和石板之間的縫中,長滿了短而茁壯的野草,開着美麗的小紫花。

院子的兩旁,是兩列房舍,平時,總有些喇嘛來往的,可是這時,卻一個人也看不到。

布平猶豫起來:他自己進來,廟中又如此之靜,是不是應該揚聲發問?他猶豫不決之際,一扇門中,兩個喇嘛走了出來,那兩個喇嘛的步子十分急,才開始出來時,並沒有看到布平,布平向他們了上去,他們才陡地看到了他。

那是相當稔熱的廟中喇嘛,對方自然也認得他。可是,兩人乍一看到布平,現出了極吃驚的神,陡然震動,像是看到了甚麼可怕的東西。

布平忙道:“是我,兩位上師,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攀山者布平。”喇嘛是西藏話的音譯,意思是上師,那是對僧人的一種尊稱。布平為人相當自負,但是在上師面前,一直很客氣。

那兩個喇嘛吁了一口氣,其中一個道:“是你!才一看到你,真嚇了一跳。”布平疑惑道:“為甚麼?寺裏不是經常有陌生人出現的麼?”那兩人互望了一眼,另一個道:“或許是近月來,寺裏有點怪事…”當那人這樣説的時候,他身邊的那個用肘碰了碰他,示意他不要説,但那個卻不服氣:“有甚麼關係,布平和我們那麼,他見識又多,説不定他能夠…”那喇嘛講到這裏,停了下來,神情仍然相當疑惑,布平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只好等着他講下去,但是他卻又轉了話題:“請跟我們來,你先休息一下,看看是不是可以讓你知道這件事。”布平知道,廟裏一定發生了甚麼不尋常的事,是不是他能參與,眼前這兩個人不能決定。廟中僧侶的等級分得十分清楚,他們必須去向更高級請示。

布平沒有問究竟是甚麼事,他在兩人的帶領之下,到了一個小殿,佛像在長年累月的煙燻下,顏暗沉,所有一切都暗沉沉,再加上光線十分暗,神秘的氣氛把在小殿中的人,包得緊緊的。

布平覺得很不自在,他坐下沒有多久,就有小喇嘛來奉茶待客,他坐了一會,未見有人來,就信步走出了小殿。可是他才一走出去,就被那個小喇嘛攔住了:“廟裏有事,請不要亂走。”布平只好站在小般的檐下,這時,天已漸漸黑了下來,廟宇的建築,在暮之中看起來,濛濛朧朧,遠近的山影,像是薄紗,連同天空,罩向整個廟宇。

布平心想,難怪有人説這一帶的廟宇,是全世界最神秘的地方,藴藏着人類文明的另一面。在現代科學上,他們可能極落後,但是在神的探索方面,他們無疑走在文明的最前端。但由於人類在神方面的探索,一直蒙上神秘彩,所以這裏的環境,在心理上也給人以莫名的神秘

布平站了不多久,就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廟中幽靜,老遠的腳步聲,就可以聽得到。不一會,暮之中,出現了兩個人影,正是布平剛才遇見的兩個,他們來到了布平的身前,作了一個手勢:“請跟我們來。”布平漸漸到事情一定相當嚴重,他來到了廟宇主要建築物的後面,更是大吃了一驚。廟後是一片空地,空地後面,是一列小殿。有五六十個喇嘛,席地而坐,面對着那列小殿,靜悄悄地坐着。那麼多人,可是靜得連氣息都聽不到。在漸漸加濃的暮之中,那五六十個人,像是沒有生命一樣。

布平緩緩了一口氣,桑伯奇廟中,沒有那麼多僧人,至多二十個,其餘的,多半全是外來的。

三個人都把腳步放得十分輕,但儘管輕,還是不免有聲音。布平一腳踏在一片枯葉上,所發出來的聲音,不但令他自己嚇了一跳,而且也令得許多正在靜坐的人向他望來,那令得布平十分狼狽。

到那列僧舍,最多不過三四十步,布平戰戰兢兢,在覺上,比攀上一個險峯,更加困難。好不容易來到了,僧舍門半開,帶他來的兩人,側着身,從門中走進去,布平也學着他們,不敢去推門,唯恐木頭門發出聲來,在如今這樣的環境下,那聲音一定是驚天動地。

進了門,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的正中,有一個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不少法器,有的是轉輪,有的是杖,有的是念珠,有的是左旋的海螺,也有的看來像是人頭骨,天漸黑,不是十分看得真切。

布平以前沒有進過這列僧舍,他知道那是廟中道行較高老喇嘛修行的地方,普通人本不能進來,他這時能夠進來,是一項崇高的禮遇,可能也由於廟中有不尋常事發生的緣故。

他由於常攀越喜馬拉雅山的各室,對於尼泊爾、西藏、印度的廟宇,教派的源,相當悉。一看那個木架上的法器,可以認出,這些法器的使用者,是喇嘛教幾個不同派的高級上師。

即使是略地看了一眼,也可以看出喇嘛教的各派,幾乎全在了。

有格魯派、寧瑪派、噶舉派,甚至薩迦派。這些教派極少互通來往,現今一定是有着重大的事件,才使他們聚在一起。布平屏住了氣息,他被引進了一間小房間中。外面已經夠黑暗了,小房間之中,更是黑暗,也沒有燈火。

過了一會,那兩個人又帶着一個人進來,本無法看清那人是誰,只是進來時,從他的衣着上,看得出,也是一個喇嘛。

那人一進來,就用十分低的聲音道:“布平,你恰謖饈貝沉私來,當然是機緣,所以,幾個大喇嘛一致同意,讓你參加這件事。”他一開口,布平就認出了他的聲音,那是廟宇實際上的住持,恩吉喇嘛。在廟中,他的地位不是十分高,是外人所能見到的最高級,其餘比他更高級的,都是宗教思想上、神上的高級僧侶,本只顧自己修行,絕不見外人。

布平了一口氣,也放低了聲音:“發生了甚麼事?”恩吉道:“不知道,正在研究。我們廟裏的三位上師,研究不出,所以又請了其他教派的上師,但還沒有結果。剛才我知道你來了,向幾位上師提了提你這個人,他們同意讓你也來參加。”布平有點受寵若驚:“要是各位上師都研究不出,我怎麼懂?”恩吉搖頭:“或許就是你懂,所以你才會在這時候出現。”布平對於這種充滿了“機鋒”的話,不擅應對,所以他沒有説甚麼,恩吉又道:“不過幾位上師都表示,這件事,你恰美戳耍是有機緣,所以讓你參與,但請你別對任何人提起,因為事情的本身,牽涉到了來自靈界的信息。”布平聽到這裏,不大是緊張。

甚麼叫作“來自靈界的信息”?布平不甚了了,但那一定十分神秘,要不然,廟裏所有的上師,不會那樣緊張。

當時,布平十分誠懇地點着頭:“好,我答應。”恩吉吁了一口氣:“請跟我來。”他説着,轉身走向門口,布平跟在他的後面,才一推開門,就有一陣勁風吹來。

布平是一個攀山家,他知道山中的氣候,風向變化,最不可測,一分鐘之前,樹葉連動都不動,一分鐘之後的勁風,可以把樹吹得連拔起。

那陣勁風的來勢十分勁疾,撲面吹來,吹得坐在院子裏的那些僧侶的僧袍,刷刷作響,那些僧侶在黑暗之中,仍然像沒有生命一樣地靜坐。風引起了一陣陣古怪的聲響,在山峯和山谷之間,起了十分怪異的迴響。

恩吉在門口停了一停,布平趁機問:“他們在院子裏幹甚麼?”恩吉低聲道:“他們,有的是我們廟裏的,有的是跟了其他教派來的,都因為修為比較淺,所以只是在院子裏靜坐,希望可以有所領悟,幾位上師,全在裏面。”他伸手向前指了指,那是一扇緊閉着的門,布平忍不住又問道:“所謂來自靈界的信息,究竟是甚麼?”恩吉苦笑了一下:“要是知道就好了,你進去一看,或者會立即明白。唉,有時候,很簡單的一件事,要是一直向複雜的方向去想,反倒一點結果也沒有,可是一個小⒆櫻一下子就能道出答案來。”布平聽得恩吉這樣説,心中不有點啼笑皆非:原來人家只是把他當作有機緣的小孩子!

不過他沒有生氣,因為他知道,資格深的喇嘛,一生沉浸在各種各樣的經典古籍之中,學問和智慧之高,超乎世人所能想像的地步,在他們眼中看來,所有人都像是小兒。

布平頓了一頓,又問:“靈界的信息…是來自靈界的人帶來的?”恩吉瞪了他一眼,皺着眉:“這是甚麼話,既然是靈界,怎麼會有人?”布平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所以不再説甚麼,冒着風,和恩吉一起來到了那扇門前。

門是木製的,由於年代久遠的緣故,不免有些裂縫,從裂縫中,有一點光亮閃出來。

這時,外面的天已經十分黑暗,風把雲聚集,遮蔽了星月,所以簡直是一片濃黑。在這樣的濃黑之中,來自門縫中的一些光,看來也十分靈動。

恩吉在門口略停了一停,雙手合十,接着,就伸手去推門,門無聲無息被推開,布平就在恩吉的身後,勁風令得門內的燭火,閃耀不停,一時之間,布平只能看到一些蒙朧、搖動的光影,他忙跨進門去,反手將門關上。

搖動的燭光靜止下來,門內是一間相當大的房間,靜到了極點,所以自外面傳來的風聲,聽來也格外宏亮震耳。不過看房間中的情形,外面別説只是在起風,就算是大雪崩,只怕也不會引起房間中人的注意。

在四枝巨燭的燭光之下,一共有七個喇嘛在。其中三個端坐着,一個側身而卧,以手托腮。另外兩個,筆直地站着,這六個人一動也不動,只有一個,姿勢比較怪異,半蹲着,雙手在緩緩移動着,看不出是在做甚麼動作,他的手指,柔軟得像是完全沒有指骨,在不住動,看起來怪誕莫名。

這個唯一有動作的,當然使布平第一個注意他,布平向他望過去,不吃了一驚,那喇嘛的年紀很老很老,滿面全是重重疊疊的皺紋,牙齒顯然全都掉了,所以口部形成了一個看起來相當可怕的凹痕,他睜大着眼睛,但是一看就可以知道,他是一個瞎子。

以前幾次,曾聽廟中的喇嘛説起過,桑伯奇廟中,資格最老、智慧最深的一位,從小就瞎了眼。這位喇嘛的智慧,遠近知名,連活佛都要慕名來向他請教疑難,不過若不是有緣,想見他一面都難,遠道而來的人,能夠隔着門,聽到他一兩句指點,已經十分難得。

布平心想:眼前這個老瞎子,難道就是那個智慧超人的老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