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幽魅江南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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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桐示意我在牀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我點點頭坐了下來。阿桐的母親對我們的到來沒有一絲察覺,仍然睡着,一動不動,如果不是仍在呼,誰看了也會以為是個早已逝去的人。倒是鄰牀的靠門位置的那個病牀上的患者,看上去狀況像是不錯,也是個老婦,她坐靠在牀頭,胖胖的,不過臉上全無血,她和陪護她的那個老頭,從我們確切地説是從我進門之後,兩雙眼睛就骨碌碌地一直探照燈一樣照在我的身上,沒有一刻停歇過,彷彿我是個怪物似的。對於這一點我是可以理解的,人在這個枯燥單調壓抑的環境裏呆得久了,而且又每裏同病魔相伴,早已無聊透頂,偶爾來個陌生人又何嘗不是一劑興奮神經的調節劑?
我小聲説:“她看上去還不錯。”我用嘴努了努另一張牀上的老婦。
阿桐也小聲回答:“她病情相對要輕一點,不過,再過幾天要動手術了,剛動完手術的人會很虛弱。”
“也是這種病?”我問。
“差不多吧,住在這裏的差不多都是這個病,腫瘤醫院嘛。”我點點頭,看了那老婦人一眼,見我看她,她竟對我笑了笑,我也只好對她報以微笑、點頭。阿桐便也跟着笑了笑,打了聲招呼:“阿姨好。”
“你好。”老婦似是隨口問道“你男朋友?”阿桐臉一紅:“不是,是以前的同事。”
“怎麼不是?”老婦人笑道“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樣,他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樣,阿姨雖然老了病了,這一點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又轉向我説“小夥子,這丫頭可真是不錯哦,裏裏外外這麼就她一個人,做事麻利,從不叫苦叫累,好閨女啊,這樣的女朋友,算是讓你給找着啦,是你的福氣啊,你可要好好待她啊。”阿桐掩口而笑。
我則不置可否地只好連連點頭,其實,她説得句句在理,曾經我又何嘗不作如是想,阿桐這樣的女孩,誰娶了就是誰的福氣。
這時,阿桐的媽媽醒了,她緩慢地睜開眼睛,然後眯着眼眨了幾下,似乎是剛從另一個世界而來,所以先要適應一下。然後,她看到了我。
我忙站起身來打了一聲招呼:“阿姨醒了?”她説:“你---是---?”阿桐介紹:“我跟你説過,我的同事,晨曦。”
“噢---”她好像記起來,伸出乾瘦顫抖的手示意我“你坐,快坐。”
“哎。”我答應着,重又在椅子上坐下。
她説:“你---出差回來了?”我一怔:出差?但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便忙點頭:“是的,剛回來。”她又説:“我叫阿桐不要告訴你的,我曉得你很忙,你不要怪她。”我點頭:“我知道。”她嘆了口氣:“唉,我生了這個病,害你們啊---”
“阿姨快不要這麼説,”我勸道“好好養病,配合醫生好好治療,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她艱難地笑了笑:“謝謝你,我倒不是怕死,只是,害了你們,還有,放心不下阿桐。”我不知該説什麼好了,我抿了抿嘴,轉過臉看向阿桐,阿桐的眼圈已經紅了。我又轉回來看着阿桐的媽媽,不知為何竟然衝她點了點頭,之後連自己都覺得茫然,我的點頭是什麼意思呢?是對她的承諾讓她放心嗎?可是,照顧好阿桐,我能做到嗎?
她便不再説話,開始靜靜地打量着我,用她那雙渾濁的佈滿血絲的眼睛,仔仔細細地觀察着我。
我知道她想從我的臉上身上找出可以讓她信賴和放心的訊息。
我卻被她看得有此不好意思。我移開目光,看向正在點滴而下的吊針,再往上一看,瓶子已經空了,忙站起身,按響牀頭牆壁上的按鈴。不一會兒,護士進來,説今天的水已經吊完,拔了她胳膊上的針頭,用一個棉籤按在針眼上,我忙伸手幫忙按住,護士端着盤子出門。而我的這個動作,後來竟被阿桐的媽媽不斷地津津樂道,説我細心,知道關心人。當然,這些都是後來阿桐告訴我的。
又坐了會兒,阿桐説:“不早了,你回去吧,還有那麼遠的路。”她媽媽也説:“是啊,回去吧。”我便起身告辭。
阿桐對她媽媽説:“我送送他,一會兒就回來。”她媽媽説:“去吧,多説會兒話,我沒事。”我和阿桐便出門,又衝另一病牀上的老婦打了招呼。那老婦笑嘻嘻地看着我們。剛出房間門還沒關上,便聽老婦在對阿桐的媽媽説:“這小夥子看上去不錯---”我和阿桐並肩走在走廊上。
阿桐説:“對不起,媽媽總是問你怎麼不來,我只好説你在出差。”
“沒什麼,”我説“以後,只要有時間,我會經常來的。”
“不用。”阿桐説。
“什麼不用?別説傻話,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她會有意見的。”我知道“她”指的是誰,我説:“不會,她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孩。”
“能跟我説説嗎?”阿桐問。
“什麼?”
“她的故事。”
“可以,我正想找機會跟你解釋。”
“那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好。”於是出了醫院,來到街對面的一座咖啡屋,人不多,找了個僻靜的座位坐下,一人要了一杯茶,阿桐靜靜地聽我開始訴説。
我決定把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告訴阿桐,包括我做過的所有的事,我要讓阿桐看到和了解一個真正的我。我告訴了她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收藏女人的豔~照,我和女人們鬼混,我怎樣做那個惡夢,又如何與傑一起出去泡妞,然後,小雪,街頭小水的背影,那個罪惡的夜晚,然後,又怎樣與小水在公車上偶遇,她搬到我那兒去住,小水的身世、她的病、她的懷孕與產、、、、、、。統統的一切,沒有一絲隱瞞,包括我的思想、我的心情和我的情,對小水的,也有對她阿桐的。我仔細地訴説,然後,在這傾訴和敍説之中,我自己也似乎得到了某種釋放和洗煉。
阿桐自始至終沒説一句話,一直靜靜地看着我,默默地聽我説。但我知道,她的心裏早已波瀾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