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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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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到玄武湖去,開始這一奇異的偵察生涯。

菱姑的膚頗為白皙,相貌很甜,笑起來紅紅的雙頰和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很惹人好,因此,她的生意特別好,遊舫上的遊客,都喜歡跟她搭訕説笑,當然便得買一點東西。

薛陵大半面孔藏在斗笠後面,出一些稀落的白鬚,每當貼近遊舫做生意時,他總小心的設法藏起雙手雙足,免得人家瞧出那年青健康的皮膚肌

這一,他們忙碌的做生意,快到黃昏之時,仍然毫無發現。

薛陵可就顯得有點垂頭喪氣,菱姑安他道:“你別心急,早晚會碰上的,假如南京的人個個都來遊湖,這兒一定擠死了。”薛陵搖搖頭,沒有説話,菱姑又道:“我酌意思是那些人全都不一定什麼時候來遊湖,你總共來了兩天,不一定就趕上,其實這湖太大了。我們整天在湖上轉,也未必會把遊湖的船全都碰上呢!”這時。數丈外兩艘遊舫,靠在一塊兒,菱姑瞧了一眼,便道:“瞧,左邊這一艘我們做過生意,是本州按察副使葉大人,右邊那一艘我們幾次見到,卻都沒趕上。”她把小舟搖了過去,到了兩丈之內,便見到兩隻舫上的人在説話,她回頭低聲説道:“右邊是禮部胡大人,我見過他們的管家,正在説話的就是胡大人的管家黃大爺了。”黃管家正與一個年輕公子説話,薛陵聽到他們的談,內容是胡大人邀葉大人過去一敍,但他卻心頭大震,舉目望去,但見那年輕公子正是他苦等未見的李三郎。

他不詫異起來,心想:李三郎怎會投入官府?看樣子他與黃管家很絡,大概時時見到。

菱姑把小艇靠在禮部胡大人的舫邊,開始做生意,薛陵很想與李三郎通個消息,但他心中不免十分疑惑,而且李三郎在那黃管家口中的稱呼,已改姓黃。

這刻,他們已被胡家之舫隔開,所以只聽到他們説話之聲,薛陵習慣的藏起手足,裝出一副龍鍾老態。

胡舫上有男僕與菱姑説話之聲,薛陵卻到舫上的一個窗子內,好像有人在觀察他,這使得他心中暗驚,忖道:“此人的目力一定極為鋭利,否則焉會使我覺得出來?”正在想時,李三郎已扶了葉大人到胡舫上,於是葉大人與胡大人寒喧,李三郎和黃管家説話,聲音嘈雜。

從他們的談話聲調與態度上,可以判斷出這兩家人相當悉,必是時常過從。

薛陵小心的查聽葉、胡二人的話聲,察覺葉大人對胡大人相當奉承恭敬,又覺得奇怪,心想:“那葉大人官居提刑按察副使,乃是地方大吏,握有實權,而且是正四品,那胡大人即使是禮部要員,但在南京乃是閒職,若是尚書侍郎,品秩方比葉大人較高,如是郎中員外郎等官職,品秩便低於葉大人了,然則葉大人何以反而奉承他呢?”這時,早先使他警惕的那對眼睛已消失了,也就是説已經沒有人在觀察薛陵。

他還是十分小心謹慎,並不抬頭去望,卻設法移動一點位置,從湖水的倒影,略的查看這胡府遊舫的情形。

他恰好瞧見艙邊的窗子,隱約有人影在晃動,便暫不抬頭瞧看,這一下小心的措施,竟然不是多餘,原來那個在窗口出現的,正是早先曾經打量薛陵之人,他那對鋭利得有如鷹隼的目光,會使薛陵覺出來。

事實上,他與過舫訪晤的葉大人寒喧談話之時,目光毫不鋭利,反而微有老眼昏花之態,但他不時轉頭投視外面小艇上的斗笠老人之時,目光卻宛如閃電。

這人衣着華麗,年約五旬左右,蓄着三綹長鬚,顯得甚是尊嚴氣派,面圓體胖,又可見他一向養尊處優,從未過風霜之苦。

他便是這艘遊舫上的主人胡延年,現任南京行在禮部郎中,乃是正五品的官員,可是他的氣派卻真不小,連正四品的提刑按察副使葉大人也得向他奉承不已。

他們談了一陣,胡延年已不再向窗外查看,薛陵方於此時抬頭張望,把這個胡大人的形貌,深深印在腦海中。

他細細追想朱公明的容貌,覺得此人竟與他沒有一丁點兒相似。假如朱公明的真面目以及嗓音,完全變得這般厲害,壓兒沒有半絲牽連,則這個老狐狸實在太厲害了、稱之為“一代怪傑”實非過譽之詞。

舫上飄下女眷的聲音,其中之一,傳入薛陵耳中,使他不由得虎軀一震,急速的抬頭望去。

但由於這遊舫的艙房高出小船甚多,所以他的目光無法看見艙內的情形,除非是那人走到窗邊,才可以看見。

他卻清清楚楚的辨認出其中一個女子的口音,正是他視作唯一線索的“白英”別的女子嗓音也許不大好認,但白英的嗓音含有磁般的魅力,能夠單單用聲音就住了男人,這種舉世罕有的嗓音,薛陵焉能辨認不出?

他這刻可就急於親自瞧瞧這個女子是不是白英,但假如真的是她,那就必須格外小心了,因為此女若是白英,則朱公明便是這個胡延年大人,薛陵曉得只要略有破綻,定必被他察破,是以務須格外小心。

因此。他可不敢站起身伸長脖子去瞧,也不能藉詞到舫上去,單是靠聽聲音,可不能放心。

他又想到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李三郎問題,李三郎如果不是中牟縣見到白英,決不可能跟到南京來,既是他見過白英,並且跟到此地,又混得很。則他早知白英的下落,甚為明顯。然而他卻在留言上説他尚未查出白英的下落,豈不可怪?

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來解釋這個疑團,一是這胡家姬妾並非白英,只是聲音與白英相似而已,二是李三郎背叛他,存心不讓他知道白英的下落。

前一個可能最大,但薛陵聽得明明白白,確信必是白英的嗓音,何況她話中還帶着河南腔,天下那有如此湊巧之事呢?

後一個可能很難成立,因為李三郎沒有背叛他的理由,假如他已戀上白英的體,那就會更希望薛陵將朱公明擊斃,才可以使他得償夙願,雙宿雙飛。

他想得腦子都痛了,還想不出一點頭緒道理,這時菱姑已經返船,解纜離開。

小船搖出兩丈許,薛陵以傳聲之法向菱姑説道:“我問你一句話,假如是的話,你就點頭,不是就搖頭,別開口問我,也別胡亂張望,你可回頭看看,那個胡大人還在窗口不在?”但見菱姑轉頭望了一下,便點點頭,薛陵決計不向遊舫張望,以免被對方察覺。

直到小船離開老遠,薛陵才道:“剛才你見到胡大人在窗口,可曾向我們張望麼?現在你可以開口説話了。”菱姑笑道:“我們剛才説話也不怕,他怎能聽得這麼遠呢?當時他果真向我們瞧着,你認識他麼?”薛陵道:“不認識,但我曉得他很有本事,如果我略為有一點不小心,他就能瞧出我是喬裝改扮的。”他沉默了一陣,又道:“葉大人船上有個年輕漂亮的官差,你可認識他?”菱姑道:“認得呀,他姓黃,是葉大人的世子侄。”薛陵道:“他一向是在南京呢?抑是最近才來的?”菱姑道:“一向都在南京,我們認識了許多年啦!”薛陵頓時又陷入茫茫大霧之中,因為這個姓黃的官差,明明是李三郎,但據她説,則他竟是南京人氏,一向在此地辦事,這樣焉能是李三郎呢?

假如這個官差不是李三郎,則他不認得白英,並不稀奇,然而難道天下間竟有如此相肖的人?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連眼睛帶耳朵都失靈了。

他悶悶不樂的任得菱姑把小船向岸邊靠去,因為這已是黃昏時候,須得回去休息了。

菱姑一面整理船上雜物,一面問道:“相公明兒還來不來?”薛陵道:“説不定,我得回去想一想,才能決定。”他取下斗笠以及假髮、假髮,出俊美的面貌,但卻籠罩着一層憂鬱,使人覺得他好像很可憐。

菱姑失態的定睛望着他,過了一會,才醒悟過來,取起各物,與他一同走回她的家中。

薛陵換回衣服,向她和她的丈夫隆重道謝過,這才離開。

他滿腹疑團的穿行於林蔭中,走了一段路,背後忽然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薛陵馬上警覺的回頭望去,但見一個女身影映入他的眼中,細一打量,原來是菱姑。

她奔到切近,微微息,臉頰上泛起健康的血,自有一股青可愛的味道。

薛陵奇道:“你往那兒去?”菱姑伸出手掌,道:“這塊銀子可是相公遺漏的?”薛陵搖頭道:“這不是我的銀子。”菱姑怔了一下,才道:“這就奇了,我家一天沒有人來過,卻在你換衣服的地方找到這塊銀子,不是你的還是誰的呢?”薛陵搖頭道:“當真不是我的。”菱姑道:“別開玩笑了,這塊的五兩重的銀子,我們自家還不知道有沒有麼?定是相公你的盤纏,我們可不能要你的。”説到這兒,她靈機一觸,又問道:“相公竟不曾摸一摸口袋,怎知不是你丟的?”薛陵聳聳肩道:“我身上沒有這麼大塊的銀子,所以一望而知。”菱姑迫近兩步,抬頭盯住他,道:“好,那麼讓我翻翻你的口袋,看這話是真是假。”薛陵一呆,心想:這個‮婦少‬倒也機靈得很,若是一麼一搜,當然能證明出這是我的銀子了,原來他在這兩以來,與她接觸得久,知道她為人善良可愛,若是送她這麼多的銀子,定會被拒,甚且説不定替她惹下麻煩,因為她丈夫一定到奇怪,何以他會送這麼多酬勞?

因此,他故意丟一塊銀子在地上,等到他們發覺之時,已找不到他了。

但眼下他可又無法拒絕她翻查口袋,當下只好承認了,並且坦白的説出自己的想法。

菱姑頓時呆了,她萬萬想不到這個美男子如此的多情體貼。

一般而論,凡是長得美貌之人,不管是男是女,多半因得天獨厚,受人寵愛,以致變成驕傲自私,因此像薛陵這等體貼多情的用心,出諸任何一個人之手,已足以令菱姑動,何況是出自一個如此俊美的男子身上?

她顯得手足無措的望住他,眼中的神情,連一句話都説不出。

薛陵反而覺得不好意思,因為他原本不想別人發覺的,而現在這個樣子,他是如此被她,豈不是跡近使對方恩麼?

因此他連忙誠懇的説道:“你萬萬不可把這事放在心上,要知我家財富有,一塊銀子簡直是微不足道,但你們卻可以貼補家用,不無裨益,現在別説這回事了,你回家去吧,就説沒有見到我好了。”菱姑沒有做聲,怔怔的瞧着他,她忽然生像見到他滿面憂鬱不歡的樣子,心中一陣動,道:“相公剛才問起黃大人的事,不知是什麼緣故,莫非你以前認得他?”薛陵神一振,道:“他很像我以前一個朋友,但我那朋友卻沒有當官,也不是一向在南京的。”菱姑嘆口氣道:“既然你們是朋友,我想,這次對不起他也沒有什麼關係,他並不是一向在南京,我們最近才見到他,但他花過一點錢,要我們這樣回答別人的詢問,我們也不知是何緣故。”薛陵頓時大喜,趕快問道:“你猜他們上岸了沒有?”菱姑道:“大概要回去啦,天都黑了,只有夫子廟邊的秦淮河上才熱鬧,這兒沒有什麼人留下的。”薛陵道:“那麼我去瞧瞧。”菱姑道:“他們在那邊靠岸,你得繞個大圈子,恐怕要半夜才趕得到,但我可以用小船送你過湖。”薛陵搖搖頭,道:“那不行,我得在暗中瞧瞧,先別讓他看見,你可知道他們住在那兒?”菱姑説出一個地方,道:“到那兒隨便一問,就知道葉大人的府宅了。”薛陵又問她知不知胡延年大人的住處,她也曉得座落在那一區。

他探明白之後,便匆匆走了,菱姑想起這塊銀子還未處理,待要叫他,那知就是這麼一眨眼功夫,薛陵已不知去向,菱姑只得收起銀子,逕自回家。

薛陵迅即趕回客店,齊茵一見到他,彷佛是孩子見到親孃一般,緊緊的纏住他不放。

直到晚飯之後,薛陵方始把這一的遭遇説出。齊茵聽了,亦是疑惑不定,瞪大那對美麗的眼睛,想了老半天,才説:“我也給糊塗啦,這怎麼辦呢?那個官差倒底是不是李三郎?那個女子是不是白英?還有那個不住在察看你的胡大人,又是不是朱公明呢?”薛陵不覺一樂,笑道:“我若解答的出來,何不快告訴你呢?現在跟你商量了老半天,結果你倒問起我啦!”齊茵也笑了,道:“無論如何,我們有了住址,晚上便可以去探一探。”薛陵搖頭道:“今晚不行,我們萬萬不可因一時急躁而誤事。明天早上,我們先到燕子磯,瞧瞧李三郎可曾有迴音。然後,我們前赴棲霞寺,跟方錫兄和白姑娘會晤,免得他們心焦,以為我們出了事情。”齊茵道:“找到他們以後便又如何?”薛陵道:“待我今晚多考慮一下,我相信一定有法子可以查出真相。假如胡延年就是朱公明的話,我們就得設法對付他,務必把他殺死,絕不可讓他漏網。只因這一趟若是給他漏了網,不但以後永遠找不到他。還須擔心他向齊老伯暗算報復。再者就是得防他返回洪爐區,以致萬孽法師知道了我們四人的實力,將來到洪爐區的話,就危險險重重,極難成功了。”一宿無話,翌清晨,薛、齊二人盥洗已畢,吃過早點,便一逕出城,直赴燕子磯。

在磯上的亭裏,薛陵矯健地取下石硯,打開一瞧,硯內那張紙條依然如故,並沒有其他字跡。

薛陵道:“我們才到了兩三天,自然李三郎可能還未曾到此查看留言,還須三兩天工夫,才可以下斷語。”齊茵道:“假如李三郎存心不與你聯絡,他大可在看過紙條留言之後,不加理會,總之,他如是存心,我們就全無辦法可施。”薛陵道:“我昨夜已細細想過,倘若他到現在為止,尚未到此查看過留字,則我們還有機會可以偵測他倒底是否存心不與我們聯絡。”他拔下一短頭髮,放置在硯口,然後蓋上。這樣,如若有人打開過這個石硯,這短髮一定掉落。他把石硯放回亭頂,道:“再等幾天便可以知道啦!”齊茵笑道:“你的心眼倒是不少,這法子敢情好。”薛陵道:“這法子並不是我想出來的。許多江湖老手,若是懷疑被人監視之時,有些人就採用這個辦法,用一頭髮在門縫上。這樣當他外出辦事回到客店之時,只須看看門縫上這頭髮,便曉得有沒有人潛入他房間搜查過。”他停口想了一下,又道:“現在我們可儘速趕往棲霞山,免得方兄他們到不耐煩。”中午時分,薛、齊二人在距南京數十里遠的棲霞山中會見了方、白二人。

他們在齋堂中一面進食,一面談起經過。方知方錫及自蛛女兩人投宿在山下的黃城村中,白蛛女的裝束頗惹人注目,原來她為了特別白皙的皮膚和碧綠的眼珠,與常人大不相同,便以黑紗遮面。至於她的頭髮,本來白得刺眼,但目下已染黑了,總算是可以掩人眼目。

方錫細心聽完薛陵的發現之後,用心究想其中的蹊蹺。白蛛女卻不惑興趣,因為她對於這個詭譎變幻的人世瞭解不深,想也無用。因此,她和齊茵兩人逕去瞻仰這座古寺,以及遊賞山景。

薛、方二人研究了許久,都找不到一點頭緒。不過他們卻商量好如何聯絡會合的幾種方法,以便一旦須要行動,薛陵方面可以迅即得到方、白二人的援助。

本來薛陵和齊茵很想不假別人之力,完成報仇雪恨之舉。可是後來發現此事非同小可,牽涉太大。因此,他們決意請方、白二人幫忙,務期不讓朱公明漏網。

他們商議既定,便找到齊、白二女,一同遊覽寺後的千佛等勝境。這千佛乃是齊文惠太子所鑿,到處都是佛像,遠遠望去,好像蜂房一般,極是壯觀。這刻正是秋初,俗諺雲:“牛首,秋棲霞”恰是時候。但見滿山丹楓絢爛,分佈於青松翠柏之間,景風光,可入詩畫。

他們盡情欣賞登臨之際,薛、齊二人可就瞧出方、白這一對已經情非泛泛了。這在齊茵來説,頗。因為白蛛女如此孤零可悲的身世,現下終身有托,總算是一種補償,旁人已不須為她的將來躲心了。尤其是以她這種人,近朱則赤,近墨則黑。假如所遇非人,便將是人間一大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