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裏戲外幾分情真二勁節篇水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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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裏戲外，幾分情真（二）勁節篇(水伊)我獨愛輕塵，但勁節篇卻是我最喜歡的一部，東籬與勁節的相遇相知，讓我至為神往。古人説: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原來竟是真的。

看完“奇痛”我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惚，一個故事而已，為什麼我會心痛如斯？或許是因為擁有作為人類共同的情，才讓我們同身受地為勁節痛着、為東籬痛着吧，只有真的情，才有可能打動讀者吧，基於此，關於勁節是否只是將入世輪迴當作一場模擬一場遊戲的問題，我想大概也不需要討論了。

在我的理解，勁節對東籬的情應該可以分為前後兩段，兩種非常不同的態度。轉變應該是漸進的，但我傾向於將“破障”這一章視為轉折，或許在勁節不知不覺中，東籬對他來説已經遠不止一個模擬對象，但直至此刻，籍由着兩人之間的，他真正相通了長久以來困繞着的問題，他自己才也無法再以模擬來敷衍自己了吧？本來，他們兩人之間，本就無需説“謝謝”但他當時説出口的這兩個字，卻是如此的真摯如此深沉。

曾經，當東籬將他引為知，他卻對着醉倒於地的盧東籬道:“盧東籬，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只是在利用你。”（見“真相”）這話一方面是事實，另一方面或許可以理解為他自認當不得這一場相識相知，心底裏隱約的慨。

勁節是個對世情過於通透卻又帶點天真的人。

他看過太多掩蓋在大義底下的私利，又成長在高調支持個人主義與自私的年代裏，所以在模擬開始的時候，對於古人的所謂“忠義”便抱着強烈的不信任。在遇到東籬之前，他完全不相信世間可以存在這樣完美的人格，他也不願意承認，即使是他，心底裏仍然對種種人類美好的情抱着嚮往。

在這場模擬中，勁節自己的表現雖然也相當完美，但畢竟他擁有神的永恆不死的意志，又是帶着模擬的目的入世而來，他的表現雖然不能説完全是場戲，但卻也不能完全代表他的內心真意。從這個意義上説，東籬才是這一篇的主角，也是這場模擬的主角。

勁節的忠義，基本上可以歸為模擬。但他對東籬的友情卻並非如此簡單，那麼，他到底存了幾分真意，又有幾分是假戲真做呢？面對“忠臣”這個論題，勁節始終都認為，東籬永遠都會選擇大義而放棄他，他看似灑，但他真的不在乎麼？

“驗證”一章中，勁節為了應付張欣的騷擾，問了東籬兩個問題，在他明瞭了“忠義”與“友情”在東籬天平上的位置時，看起來還是相當冷靜的，或許在這時他就已經斷定，在自己與大局之間，東籬必然會捨棄他。

但到了“選擇”這章，勁節捱了打軍之後問:“東籬，你為了大局才毫不手軟地打我了頓，有朝一，如果為了國家大局，卻要放棄我的命，你還會這樣選擇嗎？”他明知道這不是一個玩笑，明知道這是一個不應該問題的問題，為什麼還要這樣問？或許只是他不甘心，他想要知道一個明明白白的答案，明知道不應該，心裏卻還存着自己也未必清楚的期待。

無論是誰，無論他有多強，無論他給自己多少理由告訴自己不應該去介意，但終歸，終歸，還是介意了…還是希望有人在乎吧？還是希望不被放棄吧…總是被放棄着，終歸還是會受傷吧？

雖然他一直剋制着這點渺茫的期待，但到了臨死之前卻終於還是醖釀成了他難得的一次任。那時的他，明知不理智但還是放任了自己，只此一次，代價卻是造就了兩人畢生的噩夢。明明不想傷害東籬的，但終歸還是傷了他…思及此，後勁節會有多後悔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終歸還是一個人而已，終歸還是在乎了。

但當時，在“絕望”一節中有着他一生一次的脆弱:劍柄在掌中握緊。其實一早就想好了該怎麼做吧？其實一早就打算用最乾淨俐落的方式，把所有的痛苦縮到最短吧，然而…

那冷硬而冰冷的劍柄擱得掌心微痛。風勁節幾乎是有些怔怔地看着盧東籬，然後鬆開手。

那瘋狂的念頭是什麼，那心深處莫名其妙的期望是什麼，那明明不可能，不應該，不理智，不正常的作法，真是太可笑了…

但是，手，到底鬆開了。

很多書友提到過勁節為什麼沒有選擇自殺，是不是小樓的規則中不允許以自殺結束模擬？個人理解應該不是，答案便在上面這段話裏。畢竟他在此時自殺可以説是不得已，不算人為的對模擬的逃避，跟死於刑場差別不大，最多就是扣分而已，不至於被當的。

如果我的理解沒錯，他原本就打算在此刻，當着欽差與盧東籬的面自行了斷，臨時改變了主意的原因便是勁節“那心深處莫名其妙的期望”我想，他終歸還是不甘心一次次被放棄，不甘心一次次被置於天平上較輕的那端吧。

明明知道這是個危險而可怕的念頭，但他終於還是還是剋制不了的想要看到盧東籬的動容。明明不想傷他的，明明想要安撫他的，告訴他，這一切不是他的錯，但同時的，又鬼使神差的想要在臨死之前求一個答案，為了自己那長久的不甘。

從這個角度來説，最終得兩個人如此悽慘的收場，與他的失算有一定的關係。但這絕不意味着他故意想要傷害盧東籬。在“獨生”一章中，當他發現盧東籬竟想要殉死的那一刻，什麼念頭都煙消雲散了，剩下的惟有恐懼而已。

他忽然發現，原來即便是“大局為重”不得不放棄他，東籬也會為他痛到如此地步，顯得如此脆弱。原來東籬也只是個人而已，平裏無論表現得如何理、如何堅強，他也只是一個凡人，會傷痛、會絕望、也會想要逃避…在全心全意地對這個國家付出忠誠之後，遭到如此的背叛，甚至要他親手去殺死自己最好的朋友時，他的理就便崩潰了。

還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呢？早已經顧不得了。此時的他只能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以過去的承諾、以國家的大局、以朋友的情義…以種種他所能想到的理由去迫東籬答應，在他死後，繼續活在這個揹負了他們的、再沒有他的世界裏。

即便會有痛苦，他也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在臨死之前那從未經歷過的奇痛中“他即使已經發瘋，也會記得，不要傷那人一毫一髮。”即使在極度的痛苦中，在意識混亂的時候，也還是想要安他，心有千言萬語，終歸再無法説出口，只有那反反覆覆，有些拙劣，有些艱澀的一句句“東籬，東籬…”落在東籬耳中，是如何的受呢？東籬抱着那受盡苦楚、將死的摯友時，當他親手在誰的身上、誰的心上戮了那九劍時，又曾在勁節的耳邊説過些什麼？或許誰沒有聽見，但他的悲傷卻是明明白白的刺痛着人的眼。

傷了東籬非他所願，當局面發展到如此地步時，當東籬親手殺死他之後，終於完全崩潰時，他又是如何的心痛難當呢？千般思慮、萬般安排，他終歸還是棋差一着。

他救得了他的身，卻救不了他的心！

終於可以通過了，但又如何能夠放下呵，終歸，還是隻能重新回來吧。其實也沒什麼意外的，他不是已經放棄過一次迴歸神位的機會麼？再放棄一次又如何？

所以，回來吧，勁節！回來吧！為了他，為了自己，不再是模擬，再不是演戲，真真切切的再活一回吧！

～～～～～～～～～～～～～～～～～～～～～～～～其實我也知道，討論勁節篇選擇這個內容並不太適合，畢竟這一篇涉及的問題太多太大，選這麼個帶點小兒女意味的主題也無法完全表達我對這一篇的鐘愛。但昨天被“奇痛”一章至內傷的我，到現在還有些恍惚，要應付更加嚴肅些的主題實在不在狀態。但如果不寫勁節，我心裏的鬱結又無法消解，於是便只能寫下如此混亂的一些文字，權作對他們的嘆息，對自己的紆解。

另外個人覺得，納蘭在文中所表達的思想，我幾乎是全盤的認同，即使去寫，恐怕也會成為對原作的解釋與附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