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捨身取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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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綸眼神極為複雜,似有説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其中,他看辰年半晌,這才問道:“你可知他愛你至深?”辰年微微垂目。
鄭綸又問:“你可知你一旦嫁了我,你就再無法嫁於他?便是後他奪了天下,我活着,他不能奪臣子之,我死了,他也不能納寡婦進宮。”辰年抬眼看他,看得一會兒卻是笑了,道:“鄭將軍,你這人真是奇怪。謝辰年嫁不嫁得封君揚,與你有什麼干係?你若是怕死,那就直説,不要尋這些藉口。”鄭綸盯着她,緩緩説道:“謝姑娘,我鄭綸自青州起兵之起,就已經置生死於度外了。我便是不娶你,後他也不見得能容我,而我就是娶了你,他也不一定能殺得了我。只是,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你是真的再不想與他在一起了?”辰年的角慢慢放平下來,卻又忽地勾起,半真半假地説道:“鄭將軍,你是老實人。你自己且想想,待後你家王爺奪得天下,皇后自然是你的芸生小姐,我嘛,頂破天了,也就做個妃子。可妃子就能出身匪寨了嗎?所以你家王爺必然要給我洗底,不知就成了哪家大臣的女兒。所以説,謝辰年嫁不嫁鄭綸,都無法嫁給封君揚,嫁他的只能是名門淑女。我這計策,看似是以謝辰年的名聲和你的命來做賭,可謝辰年的名聲沒用,説到底,坑的只有你一個而已。”鄭綸聽得眉頭緊皺,問她道:“你要換個身份和他在一起?”
“也不見得,全看他肯不肯信我的清白了。”辰年收了笑容,正道:“鄭綸,這本就是一場賭局,為着能騙賀澤上當,為着能少死些無辜百姓,咱們兩個去和封君揚賭,我賭的是他對我的信任,而你賭的,卻是他的度量。”鄭綸抿,半晌不語。
辰年往後退了兩步,站到樓梯口處,又與他道:“這事強迫不得,又涉及到你的生死,還需你自己來做決定,望你臨走之前能給我一個答覆。”她説完便不再多勸,轉身下了樓。剛下得城牆,傻大就找了過來,聲問道:“大當家,回去吃飯不?”辰年點頭,也未上馬,只牽着坐騎慢慢往城守府溜達,半路上遇到朝陽子揹着醫箱從軍營中出來,不停了一停,等他到了近前,出言問道:“道長,那些傷兵怎樣了?”朝陽子這幾都在忙着救人,熬得雙目通紅,道:“能救的都救了,不能救的也只能給他們一個痛快。”他忍不住停下步子,轉頭看向辰年,有些動地問道:“非要這樣爭來奪去嗎?沒錯,他們是卑賤,他們大字不認一個,只會土裏刨食,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可他們也是爹生娘養,也有胳膊有腿,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啊!”辰年沉默不語,只低頭慢慢走路。朝陽子脾氣發完,瞧她這般模樣,心裏有些後悔,想了一想,低聲道:“我不是對你,我只是氣不過那些世家門閥為奪天下,就不顧百姓死活,拿無數的人命去填自己的野心。”辰年抬頭向他咧嘴笑笑,道:“道長,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只是天下大勢本就是治亂相替,你我二人誰也扭轉不了天道。既然天下已是大亂,咱們能做的,就是多護一些百姓的命,盼着那大治的到來。”朝陽子滿懷無可奈何的憤懣,卻是無處發作,只得長長地嘆了口氣。
兩人默默行得片刻,辰年忽又低聲道:“道長,我有時也會想,這般為活十人而殺一人,到底該做還是不該?”這個問題着實太難回答,朝陽子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選擇,默然半晌,道:“那一人也是無辜。”
“不錯,確實無辜。”辰年點頭“其實最理智的法子該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這樣不論他們誰死誰活都和我無關。而我若殺了這無辜之人,便是能得另外十人百人的,也抵不過我對這一人的愧疚。”朝陽子微微愣怔,低聲道:“是,這愧疚會一直壓在你心上,你若是狼心狗肺的人也就算了,若不是,那一輩子都將寢食難安。”辰年停下步子,抬眼看向朝陽子,一字一句地説道:“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我皆都遁世,義字何存?”良久之後,朝陽子才嘆道:“這是何苦?”辰年卻是笑了,反問他道:“道長一手醫術出神入化,若是肯為那些世家效勞,何愁沒有高屋大廈,錦衣玉食?又何苦揹着個藥箱四處遊走,時時忍飢挨餓,風吹曬?”朝陽子看辰年半晌,叫道:“謝辰年,道爺我沒有瞧錯你!你這子,我喜歡!”他忽地興起,又道:“你我二人結拜為兄妹可好?我尋不到一個意氣相投的兄弟,有你這樣的一個妹子也不錯!”辰年一愣,忙着擺手“道長快別胡鬧,咱們兩個差着輩分呢!我師父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什麼話,你師父才不會在意這些狗輩分。”不想朝陽子卻是堅持,扯着她往一旁走,竟是在路邊撮土為香,立時就要與她結拜,只道:“謝辰年,你若瞧得起我,就認我做大哥,若是瞧不起,那咱們從此以後就權當不認識。”辰年被無奈,只得跪下與朝陽子結拜,兩人起了誓言,磕過了頭,這才重新站起身來,朝陽子叫了辰年一聲“義妹”辰年硬着頭皮喊了他一聲“大哥”倒把一旁傻大看得興高采烈,撫掌大笑。
幾人重又往城守府走,一到門外,卻瞧着温大牙揹着個手站在台階下,正仰頭看着那門匾發愣。辰年把手中繮繩扔給傻大,上前問道:“温大哥在瞧什麼?”温大牙回身看看辰年,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她道:“咱們這就佔下宜平城了?”辰年含笑點頭“算是吧。”温大牙又問:“那咱們後怎麼營生?這上哪做買賣去啊?”辰年不想他愁得竟是這個,不覺失笑,伸手拍了拍温大牙肩膀,低聲道:“温大哥,這在城裏呢和你在山裏沒什麼區別。你以前是下山做買賣,現在呢就得守着這宜平城做買賣。不論是誰,不管是在這裏過活的還是在這裏走道的,都得給你點錢才行。”温大牙疑惑:“這叫什麼買賣?”辰年忍笑,答道:“這叫收税。”一旁朝陽子聽得捋須大笑,揹着醫箱率先進門,辰年又拍了拍有些傻愣的温大牙,笑道:“快些回去吧,咱們都還沒吃飯呢。”府中飯食早已備好,雖是糙些,可辰年等人俱都不是講究之人,倒也吃得津津有味。眾人正圍桌吃飯,鄭綸卻從外面大步進來,站於桌前看着辰年,沉聲説道:“好,我娶你。”他話音為落,温大牙手中的一支筷子卻先落了地。
辰年抬頭看鄭綸,淡淡應道:“好,你以宜平作聘,我嫁你。”此言一出,温大牙手中的另一支筷子也就應聲落地。鄭綸未再多説,轉身大步離去。屋內眾人皆都驚愕無比,傻愣愣地坐在那裏,倒是温大牙最先回過神來,又看辰年,驚道:“大當家?”辰年揚眉看他,問:“何事?”温大牙手指鄭綸離開的方向,不敢置信地問辰年道:“你要嫁他?”辰年點頭,答道:“他未娶,我未嫁,兩人湊在一起,豈不是很好。”靈雀猛地從桌邊站起身來,衝動問道:“那陸大哥呢?你嫁鄭將軍,陸大哥怎麼辦?”這話一出口,屋中又是一靜,魯嶸鋒瞧女兒這般衝動,忙伸手去拉她坐下,不想靈雀卻奮力地甩開了父親的手,只又盯着辰年問道:“他去奪你需要的東西,你卻要在這裏嫁與別人,待他以後回來,你可還有臉面見他?”
“靈雀!”魯嶸鋒怒聲斥道,起身揚手向女兒臉上扇去。
辰年手指微動,那指端的筷子而出,正打在魯嶸鋒的手腕上,將他的手打開。辰年平靜地看着靈雀,問道:“靈雀,寨子裏死傷的人數是你統計的,你告訴我,這回攻下宜平,咱們死了多少人?”靈雀頓了頓,沉着臉答道:“已死一千三百五十二人。”辰年又問:“可知鄭將軍軍中死傷多少?”
“他們人數比咱們多,又是攻城主力,死的更多。”
“可知宜平城裏守城之兵死了多少?”靈雀別過頭去,咬不答。
辰年只靜靜地看着她,聲音平緩而剋制“他們這些人,當中有多少人家有雙親?又有多少人有嬌,有幼子?他們這些人的父母兒我都有臉去見,我為何就沒有臉去見陸驍了?”靈雀搭不上來,愣愣地站了半晌,卻是忽地忍不住捂着嘴哭出聲來,自己一個人跑了出去。
辰年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吩咐温大牙道:“追過去看看,別叫她出事。”新武元年七月,青州新主鄭綸以宜平城作聘,求娶太行聚義寨女寨主謝辰年。消息傳出,舉世譁然。
盛都大將軍府中,封君揚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一夜,未有動靜。順平無奈之下,只得硬闖進去,跪在封君揚榻前,磕頭泣道:“主子,您多往好處想想。謝姑娘如此做,許得就是故意和您賭氣,可她這般與您賭氣,豈不是正説明心裏還是有您。”封君揚聞言,邊卻是泛起些苦笑,輕聲説道:“她這不是為着與我賭氣,她這是想着捨身取義,就像那年在飛龍陘,冀州軍抓了她的夥伴走,她明知去了是死,也要拋下我去追。”
“這許得就是報應,”他眼神有些空,默默地望向屋頂“在我心中,把江山看得比她重,所以在她心中,義氣遠比我重要。”他又出神許久,這才輕聲吩咐順平:“備禮,我要去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