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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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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你。

我早該想到…除了你還能有誰?

什麼叫與虎謀皮?什麼叫死不瞑目?

什麼叫畫皮畫虎難畫骨,什麼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們倆認識?”宣樺臉上有點好奇的神,這個書呆子,單純得跟只天裏的小白兔兒一樣。

我哆嗦着,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宣樺…這就是你那白雪公主啊?純得跟礦泉水似的那個?”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告訴你啊,就在這樓裏,我最少能給你找出三個跟她上過牀的。”我的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蘇惠一直沒説話,這時候才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有什麼臉説我?你才是賣的!無非你賣出名了!”我抄起旁邊一個報夾就砸過去,夏郡大驚失地吆喝着,厚重的木頭夾子,狠狠砸下去,再彈起來,我的虎口震得生疼。

宣樺。

他的胳膊上立刻腫起高高的一道傷痕!

她也驚呆了,抓着他的胳膊只是不放。

他護着她!

她背叛了他,可他還是護着她。

夏郡一腦門子青筋亂蹦,抓住我的手腕子嚷嚷“有話好好説不行?幹嗎大驚小怪的?”我呆呆地看着宣樺。

他低着頭誰都不看,咬着牙忍着疼“你,還不快走?”蘇惠立刻站起來,到了門口,突然又回頭極輕地微笑了一下,笑在眼睛裏,笑給我看的,只有我倆,明白這裏面到底有些什麼。女人心海底針,或許本就只有她一個人清楚。

我心裏忽然就跟潑了盆冷水似的,一下子冷了,清醒了,什麼愛不愛的,其實就那麼回事兒。真的,蘇惠比我狠,比我明。我記得她説過“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所以她對我的人下手一下一個準兒。

蘇惠一關門,夏郡和宣樺同時鬆了一口氣似的。宣樺把那個木頭報夾子拿遠,確認我不會行兇後對夏郡説“出來説説吧。”

“有什麼好説的?”夏郡一臉不耐煩“她自己樂意來的,本沒説別的,不信你去問她自己。”宣樺悲痛絕的小樣兒還耐看,他看向我,我揮了揮手“你要我來幫你捉姦,我幫了。你還有別的事兒嗎?”宣樺沒説話,看着旁邊的夏郡,眼裏飛得出小刀兒來“你就跟這麼個人在一起?”我心裏那點已經快要熄滅的火苗子“噌”的一下又冒了上來“這人怎麼了?”我一把摟過夏郡的脖子“你別以為你是一臭知識分子就了不起,你牛你的妞兒怎麼都跟着別人跑?我還就認定丫了———我喜歡誰礙你什麼事兒?”宣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小扇子一樣的睫啪嗒啪嗒地忽閃着,哀哀地看着我“默兒,我對不起你,可你不能這麼糟踐自己呀。”夏郡聽不下去了“誰糟踐誰了?”

“閉嘴!”我對夏郡怒吼,夏郡立刻不吭聲兒了。

“宣樺,”我一字一頓地説“咱倆的事兒早就過去了,你聽明白沒?今天你讓我幫你忙,我也幫了。”

“陳默…”他近乎乞求地看着我,那雙眼睛可真亮真清澈啊,那麼幹淨,就好像他是來逛古玩市場不是來抓女朋友的姦情似的。宣樺最動人的就是他的單純,像個小白兔一樣,我早就不信世界上還有白馬王子了,但宣樺起碼是個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白兔兒王子。

我在心裏着自己“不許心軟不許心軟。”

“從此以後,我不欠你什麼,走好!”他不説話了,一雙眼睛的光芒一點點暗淡下去,我一狠心,拉過尷尬地戳在一邊的木頭樁子一樣的老夏,先扇了個小嘴巴“怎麼又招惹那不乾不淨的啊?不管香的臭的全往屋兒里拉,公共汽車也有心思上,你胃口倒還真好!”夏郡早像個受驚的刺蝟一樣立起渾身尖刺等待應敵,沒想到我這麼輕巧就放過他,忙不迭地點頭“啊是是是,我錯了我改。”宣樺震了一下,沒有接着看我們打情罵俏,一臉鄙夷地走了。

我重新回頭對着夏郡,夏郡倒是鎮靜,自己給自己點了煙“那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

“關你事!”夏郡臉一變,我估計他肯定在心裏罵了我一句“傻婆娘”我抬頭對着夏郡“你答應我一件事兒。”

“什麼?”我戳着窗外蘇惠的背影兒“你要是敢在她身上下本兒,我就去公安局舉報你,聽見沒?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夏郡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不是我,她另有其人。”我嘆一口氣,好厲害的蘇惠,聚會時她那麼落魄,我還以為她真混不下去。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無端地又想起宣樺,他那麼單純,知不知道自己愛上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我自幼孤僻不合羣,其他同齡的女同學捧着瓊瑤哭天抹淚的時候我喜歡看古龍和李碧華,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有人説古龍不會寫女人,他筆下的女人動不動就開。其實古龍對某種女人有着深入骨髓的瞭解。我一直記得他寫的林仙兒,武林第一美女,每天出去際前先把自己忠誠的小情人阿飛用藥放倒,阿飛從來不懷疑她,她在他心中是仙子。

夏郡有意緩和氣氛“咱們吃飯去吧?啊?”

“調戲良家婦女未遂,你還有心情啊?”我諷刺他。

夏郡很不以為然“婦女是可以調戲的,特別是良家婦女。其實也説不通,因為但凡調戲的對象只可能是良家,非良家的婦女本不用調戲,就像你那同學,自己會撲上來的。”我贊同地點點頭。然後條件反地嚇了自己一跳,我發現我和夏郡講話越來越平和,甚至有點朋友的意思了,丫剛揹着我打野食啊!在此之前我一直堅決把我們的關係定位在姦夫婦的層面上,或者按王小波的説法我們算是有着偉大友誼的朋友。但有着今天這一場風波,我們怎麼也得鬧上一場,哪怕走個過場呢?可是我現在怎麼看他怎麼平和,一點想打架的意思沒有!

“你怎麼不找個小男生呢?”夏郡試探着問我“門當户對的,也乖,正能滿足你的佔有慾。”

“他們?”我笑起來“先擔心‮試考‬,後煩惱工作,有的還住在父母家,嫌老媽的菜不合口味,借父親車子出去約會,吃飯與女友分賬,要求多多,腳,一臉豆豆,哈哈哈。你怎麼不找?老大不小的長得又難看,三張出頭兒了,再不出手真就砸手裏了啊!”

“以前沒遇着合適的麼,”夏郡看了我一眼“枉自蹉跎了歲月,想着都到了這個歲數兒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兩年。”

“拉倒吧你,裝得跟‮男處‬似的。”

“我也有過單純的時候兒呀,”夏郡來了神“真的,我年輕時候兒,也是看上一個女孩兒就覺得她跟仙女兒似的,後來…後來嘛,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哎,你那小男友長得可英俊啊,我看他對你也是餘情未了,幹嗎不趁機追回來?”

“有意思嗎?”我嘆口氣,跟着樓下音像店的喇叭吼了一嗓子“懷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離開的時候,一邊享受一邊淚———你沒見他看蘇惠那眼神兒?那是真的愛上了,愛上了呀!哎,你們男人是不是都見一個愛一個呀?”

“那得看情況具體分析了…”夏郡陷入沉思。

我笑起來“分析什麼呀?不就是看對方漂亮不漂亮,有沒有收入…你覺得我那同學漂亮麼?”

“漂亮説不上,倒是能看得下去…那股子騷勁…”夏郡兀自回味着。一轉臉看見我的臉,大叫“嘿!嘿!你怎麼説哭就哭啊?剛才當着人你不哭現在你哭有什麼用啊?”我看着天花板淚滿面。

臨別時他的臉,冷酷嘲諷。

忘不了。

我是真的為你哭了,你是真的跟她走了,能給的我全都給了,我都捨得,除了讓你知道我心如刀割。

我們驅車奔向“蘭苑”是,你知道了吧?這是全市最大的地下迪廳,它有着純度最高的冰和粉,是粉哥粉妹們的天堂。老夏同情地看着我“寶貝兒別難過了,來,讓我們忘記悲哀。”他試着抱我。

我暴怒,一揚手把果盤和裏面零散的幾顆“糖”和半包冰掀了一地。夏郡大驚失,來不及罵我,先蹲下去搶救他的糧食。

隔壁包房有個女孩兒唱大千世界“whydidithavetohappen?whydidithavetoend?”聲音被外面的音撕得七零八落的。

為什麼必須發生,為什麼這樣結束?

我拈起管,颳了一條king一口氣解決掉。然後一撒手倒在沙發上,等待快的來臨。燈光漸漸融化成一片。光與影都化成了亢奮至極的旋律,我像置身於一片金黃的萬壽‮花菊‬海中,風吹過,我看到自己的長髮在斜陽下的影子。恍惚之間我還是小女孩兒樣子,光着腳四處撒歡打滾,又叫又笑。

夏郡輕輕抱着我“孩子氣,其實你輸不起。”我沒躲,聽話地偎在他懷裏。啊,在大麻的懷抱裏,我們都是相親相愛的孩子,多好啊。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