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十七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張勇老侯爺不在家,三位老姨太捧住他,打量他一張粉妝雪塑帶着幾分薄醉的臉龐兒,那就像是捧着鳳凰一般歡喜。這一位給他倒茶,那一位給他衣服,擰臉布,打扇子,大家鬧個手忙腳亂。

喜萱不上前,她怔在燈光下,傾聽三爺詼諧言笑,她想到大爺紀珠,那方寸芳心好生悽慘。時間不早,大家圍坐廳屋上閒話家常,就只等侯老侯爺回來開飯。

不一會工夫,老頭兒由門樓上一窩風捲進來,他後面緊跟着黑凜凜大漢,他就是張維。

老頭兒大聲喊紀寶,紀寶跳到院子裏,老頭兒擒住他瞧,立刻把他舉在懸空,呵呵大笑道:“妙呀,難為你長得這樣美…寶寶,我把人帶回來了,你該怎麼謝謝我…”紀寶叫:“該…該…讓我下地啦!”他掙扎着跳下地便奔張維,張維抱他走上石階。

喜萱悲喜集,長跪廊頭淚滿面侯爺揮手説:“別哭,別哭,起來…”張維等老頭去長袍馬褂坐定,他這才放下紀寶,過去磕頭,隨後拜見老姨太,大家不免都有幾句客氣話。

喝過茶,張勇想了想説:“老七去找幾件過去我不大穿的夏衣給琴兒書兒,教他們給送上大環樓。紀寶陪你張大爺花園去讓他洗澡換下衣衫,傳阿壽給剃個頭,我等你們出來吃飯。”紀寶連聲答應幾個是,歡天喜地拖着張維告辭去了。

義勇侯張勇賜第,在當年是有名兒的大宅,那裏頭廣備亭台花木之勝,大環樓是許多樓中間最好的一個。

為什麼叫大環樓?説來話長只好不説,總而言之,是一座念聖恩的樓罷了。樓上雕樑畫棟,金碧輝煌,排的,掛的,供奉的大半都是朝廷賞賜恩物。

張維被安頓樓後一個廂房裏下榻,這會兒他在樓下洗澡剃頭。

當天義勇侯酒後躺在客廳大躺椅上睡個大覺,醒來時耳聽前後鴉雀無聲,悄無人語,曉得昨夜大家熬了一個通宵,這會兒大家都睡下了。

可是什麼人會留下給他打扇子呢?

睜開眼看,小凳子上坐着喜萱,她垂着脖子若有所思,手中拿着的是一枝紅拂,輕輕的緩緩的揮逐蒼蠅。

老頭兒老眼看着倒很歡喜,驀地坐起來説:“姑娘,就剩你一個人還掛記着我。”姑娘趕緊起立,陪笑道:“不,我是睡不着出來看看您,這兒蒼蠅太多了…”她笑得柔和,講得輕鬆。

老頭兒不嘆口氣説:“你是很可愛,我總算沒做錯事…給我一碗茶啦,你也會裝煙麼?”姑娘點點頭便去倒茶,倒了茶再拿旱煙袋裝煙。

張勇道:“你坐下,我們談談。”他喝半碗茶把茶碗頓在身旁茶几上,伸手接過煙袋就又躺下了。

爺兒倆暫時都不作聲,眼前瀰漫着一片煙霧,老頭子好像心裏在想什麼,半晌這才慢慢説:“我想,今天就去接你父親回來,免得你不放心睡也睡不着,是不是呀?”姑娘道:“您不忙吧,他在牢裏有人招呼還不吃苦,刑部楊大人總也有他的道理,他原是好官呀!”張勇道:“楊吉庭那人我就不信他,做官要懂得天理,國法,人情,書呆子光會執法,不顧天理,抹殺人情,那算什麼呀,今天我非要…”他躺不住猛的又坐起來放下旱煙袋。

姑娘急忙把手去按在他膝蓋上,柔聲兒説:“今天不去好不好?明天,明天請神力侯夫人商量,她肯幫忙那是好辦,我聽説楊大人是她的結拜哥哥咧…”張勇牽起姑娘那隻手説:“孩子,我們何必求人?你説我為什麼怕楊吉庭,方超病發身死已經定了案,錢有為一條命,有我張勇出頭承當,本與你父親毫無關係,他有什麼理由還把人下在死囚牢裏?今天我找他保人,他有種拿我論抵啦!”姑娘道:“那一條硬漢子可真不敢説。”張勇大笑道:“義勇侯家藏鐵卷丹書赦免九死,不要講懲治家奴傷命律不過丟官,我要犯了更重大的罪,朝廷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你放心啦,我走走就來,今天保管讓你父女團圓。”説着站起來暴雷似的大喊一聲“人來”姑娘這就只好進去了。

張勇不慣坐轎子,出門老是騎馬隨便帶個跟班,今天也不例外。

兩匹馬逕奔刑部衙門,明知道楊吉庭居官方正,沒到掌燈時分他總不回去私宅。

這會兒還不過申時光景,楊大人恰在簽押房披閲公文,聽説義勇老侯爺求見,曉得這老頭兒來意不簡單難免一場大麻煩,可是不敢擋駕,急忙整冠出去接。

老侯爺已經闖進二堂,彼此哈握手熱鬧一下,張勇説:“大人,我是有點事找你談兩句沒有關係吧?”吉庭笑道:“侯爺有什麼事即便吩咐。”張勇道:“謝謝,恕我無禮啦…”他就不等主人領路,打頭兒大踏步走進簽押房拱拱手坐下。

吉庭只好屏從掩門,低聲陪笑道:“侯爺近來神越發好了,今天…”張勇道:“是,今天太冒昧了。我説,今天是不是可以把張維保呢?”吉庭道:“侯爺給我的信拜讀過了,照公事面講,我是頗有困難,所以…”張勇立刻擺手説:“我就不解你有多大困難,方超開棺驗屍證實病發身死,錢有為案,明白告訴你兇手屬誰,這不什麼都完了麼?

張維本無罪,怎麼講一定不能保釋呢?大熱天拿無辜的人下在死囚牢裏,你又有什麼理由呢?我殺人直供不諱,你據實出奏不好麼?我雖然無宮可參可是有爵可革,這還有什麼呢?”吉庭笑道:“朝廷法律,懲治家奴致死罪不過參官,因此人命草菅,事同兒戲…”張勇一聽然大怒,亢聲説道:“你是要我償命?行,怎麼辦由你,張維先給我領走啦。”吉庭道:“侯爺,張維假使無其他嫌疑,我自然要釋放他,但是一樁案常常案中有案,一個微民獵户,結宗室貴族,箇中情形是不是值得研究呢?

本朝入關定鼎,創業艱難,外憂內患,迄無寧,皇上秋漸高,皇儲未定,阿哥們紛紛逐鹿納叛招亡,張維久居拉薩,忽然入京…”張勇不能再望下聽,霍地跳起來呃聲兒叫:“好啦,別糊塗啦,你是説八阿哥也來信替張維講話是不是。告訴你,人家是為着他的美麗女兒呀!

昨兒晚上西山忠孝齋一場打鬥,宰掉三個喇嘛,出馬的是胡吹花和李夫人燕黛,好不容易才把張姑娘搶救回來,姑娘是胡吹花的大孩子媳婦,也就是我的幹孫女兒,現在你聽明白了吧…”聽了張勇最後幾句話,楊吉庭不怔住了。

張勇沉着氣接下去説:“大人,請聽我講,胡吹花,燕黛,你總相信得過,我張勇也不至受八阿哥利用,張維委實無辜,他來京為的是找他的女婿傅紀珠,事情並不像你猜想的那麼嚴重…”吉庭道:“是,侯爺,也許我誤會了,我確然深疑張維是八阿哥的黨羽,同時還以為您老人家被人欺騙愚…”張勇笑了,笑着坐下去説:“是麼,我算沒白來…率讓你澈底明白一下也好,你説張維的女兒怎麼會在忠孝齋呢?

那倒是她自己願意去的,拚死救父,捨身為質,她跟八阿哥約定那一天釋放張維,那一天她以身報答,其實她還是決計自戕殉孝,結果張維未見釋放,八阿哥卻要強迫她成親,他面許姑娘成親後派人劫獄…”話講到這兒,掩上的門忽然“呀”的一聲被推開,吉庭急忙問:“誰?”門簾兒一動,進來的是胡吹花。

天是黑了屋裏還沒掌燈,吉庭又厲聲叱問:“誰?”胡吹花笑道:“我趕來跟你們講和,可不想你們居然沒鬧翻…”吉庭笑起來説:“你,打那兒進來的?”吹花道:“打屋上來,走大門多討厭呀…”説着她扯一張椅子坐下來又笑着問:“怎麼樣,講通了吧?刑部大人,我告訴你,刺死錢有為的是四阿哥,你敢辦他麼?

老侯爺身認罪,這還不便宜了你?你還酸什麼呢,趕快提張維保啦,嘔得人光火,就給你來一個反監劫牢,看你這紅頂子花翎兒還保得住!”吉庭笑道:“我倒不一定要保紅頂子花翎兒,你也用不着為兒女親生事…”吹花叫:“怪,你們這不什麼都講過了?”張勇笑道:“剛談了一半,你就來淘氣…”吹花道:“夠了,留一半由我來告訴他,您老人家先把張維領回去啦,我剛才到府上給喜萱換藥,她很不放心您啦…”張勇笑道:“楊大人,我今天非…”吉庭笑道:“忙不在一朝,明天好不好?”張勇道:“不行,我在家誇口找你要人,你教我空手回去,我這幹爺爺不就完蛋了!”吹花道:“大哥,你做事老是不痛快…”吉庭笑道:“那麼請稍等一下啦…”説着高聲喊人拿燈。

燈送來時,屋裏卻不見了胡吹花。

楊吉庭的太太唐眉姑,廿年前和胡吹花也鬧過一次笑話。

那時候吹花剛滿十六歲,初由福建武夷山藝成下山,趕往廣東州府營救郭阿帶葉新綠夫

他們兩口子創辦恰紅鐵工廠,招亡納叛,私造兵器,準備義舉汕,反清復明,廠中結集黨羽千餘人,五方雜處份子極為紛雜,南北語言不通,時常引起誤會,平都虧阿帶新綠竭力調解彌縫,僥倖無事。

湊巧那年夫雙雙得病,家居休養,那些不逞之徒,舊怨宿嫌突然爆發,南北兩幫互相火併釀成好幾條嚴重命案。

幸虧管理軍械倉庫的陳阿強,阿壯兄弟,他們算是新綠的心腹爪牙,急極計生舉火焚燒一切謀反證據。

然而紙包不住火,縣太爺耳朵裏多少聽到一些秘密,難免阿帶新綠被捕入官。

阿帶病篤,新綠腳瘡潰爛,夫俯首待斃,吹花及時趕到,酒店裏認識位富商唐子安,忘年訂相見恨晚。

唐子安聯合滿城商宦公稟保釋郭阿帶,吹花黑夜探監醫病,刺殺縣太爺斬草除,並誅負義背盟鐵工廠工友,恩結老夫子掉換錄供,飾詞海盜劫牢反獄,偷天竊把一場大禍消滅得無影無形。

後來吹花就做了唐子安的升堂入室密友,因此她見到了人家大姑娘眉姑,有女懷,假貨誘之,眉姑下死心要定假貨,假貨不得已逃出唐公館,終於葉新綠揭了她的行藏,眉姑恨極矢志不渝,情願一輩子假鳳虛凰。

一年後吹花給眉姑一封懇切的信,勸她下嫁寒士楊吉庭,説吉庭相貌極好,貴壽可期。

眉姑倒不一定傾心吉庭相貌好,而且吉庭年齡已經相當大,都因為吉庭是吹花的結拜哥哥,她目的就在要和吹花——舊雨樓掃描fengniqing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