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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何等天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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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信不斷,其實他寄給自己的最後一封,除了提及在京城的着落,那暗湧的情愫已經呼之出了。沉靜姝突然覺得很難過。他着情於自己,卻也因此陷於牢獄。

“你…想活命的吧?”沉靜姝將燈籠往前湊了一點,看着田復生“那就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説,我想法子讓你出去,你不要再回京城,遠遠的走。”她説得有些急切,但很真誠。可田復生只是付之一笑,臉上並無半點可能逃出生天的喜悦。

“她對你好嗎?”他問。沉靜姝一怔。毫不相干的問題,卻很明顯,説的是“她”提着燈籠的右手一顫,沉靜姝避開田復生暗含灼熱的視線,低低道:“嗯。”突然醒悟堂兄的情,沉靜姝到彆扭,她實在不多待。

“總之你只要做個聾啞的,其餘我總有辦法。”説完便要提燈走開,可剛剛轉過身,未及邁步,猛聽身後道:“你真的瞭解她嗎?”沉靜姝生生頓珠,半晌,她回過頭,望着田復生,一字一頓道:“你想説什麼?”話一出口,沉靜姝便後悔了。可已無餘地。

“蜀地濕熱,苗家雖然世代為伶人,但因時因地,也由祖上留下幾門密不外傳的藥方。”

“她沒有告訴你吧,她在苗家找到了什麼?”沉靜姝忽然到喉嚨有些幹,隱約的涼意,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沿着腳踝,一點點爬上了後背。田復生看着她“我不知道她當去苗家究竟為了什麼,但事後,她從苗家帶走了一個古方。”被殘忍屠戮的苗家山莊,田復生趕回來的時候只餘一片廢墟里,他在後院,發現密窖內暗格藏着的方子被人翻出,並且少了一方。

“苗家的古方多是醫治當地瘴氣導致的熱入體,還有些熬製解暑梅湯的法子,唯有一樣,記載的是一紙奇方。”

“按此方所配之藥,下在酒中味甘回甜,飲之周身發熱,其烈,少量可以驅寒去疾,對宮寒頗益。”

“但若下在平常水中便是毒藥,無無味,一段時間之後才會發作,中毒之人,死相安詳,無處可疑。”稍頓,田復生幽幽道:“靜姝,你如此聰慧,可知先帝…”

“夠了!”沉靜姝打斷他,眼神突然鋒利如刀。

“不要再説了,把你知道的這些都給我通通爛在肚子裏,”她幾乎咬牙切齒“如果你還想活命!”

“…”向來温婉的沉靜姝一反常態,田復生竟然在她的眼裏看到了一絲浮動的晦暗。瞬間,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本不是想來問他什麼,她是來警告他的,甚至於…是威脅。心,終於在這一刻死了。原來她只是來確定,自己不會對那個人有所危害。

眼睛裏的生機都剎那黯淡,田復生垂下眼眸,再不發一言。沉靜姝平緩了一會兒情緒,又叮囑了一遍:“總之,你不要多話。”説完,便不再停留。出了陰暗濕的牢房,沉靜姝神恍惚,正在這時,看見了外頭亮堂堂的火把。

一隊士兵呈包圍狀散在百步之外,最前面,距離自己不足十步的地方,站着一個人。一身玄袍,李衿。沉靜姝於是停了下來,就這麼隔着,望向她。先前在温池山莊,月事好了之後,李衿偶爾會讓她喝一杯甜酒,説是用特別的藥材泡成,對宮寒有益。

酒味清甜,入口即回甘,飲之周身浴暖。那酒裏是什麼,已經昭然若揭。先帝李樘,長公主輔佐上位的睿宗,一年之後即病重駕崩…舉朝哀悼。李樘身體歷來欠佳,所以,大概沒有人會把先帝之死與輔佐他的長公主相聯繫。

“卿卿。”不知何時,李衿已走到她的面前。彷彿是知道沉靜姝來這天牢的目的,李衿低下頭,聲音很悶很悶。

“我曾經問過你,在你眼中,當今長公主是否是個心如毒蠍的妖婦。”沉靜姝沉默,李衿見狀,不由心如刀絞。其實她早知道答案的…當,李樘的寢殿裏,是她親手遞上那碗毒藥。

“四哥,你該喝藥了。”李樘臉上一點血也無,他低頭劇烈地咳嗽,錯過了李衿在那一瞬間顫抖的手腕。

“唔…”李樘接過藥碗,還努力對李衿笑了笑“安定,真是辛苦你了,不僅要擔着政務,還要照顧我這個沒用的四哥。”李衿點點頭,想回應一笑,嘴角卻生生僵住一般。李樘又低低咳嗽起來,待緩過一點,要喝藥時,李衿突然喊道:“四哥!”她下意識按住他的手腕,心亂如麻。李樘奇怪地看着她,李衿痴站了片刻,嘴裏説出的話卻是:“你慢些喝…”鳩殺自己的血親,她終於也做了和母親同樣的事。正如那在上陽宮裏,垂垂老矣的武皇,她的母親對她説的:“你的身上着我的骨血,安定,你跟我是一樣的…不擇手段。”李衿到痛徹心扉的冰涼。

“卿卿,我若説我沒有野心,你可信?”她攥緊了衣袖,抿了抿乾澀的嘴“其實,長安城中那麼多貴家兒郎,你若執意要嫁,我總可替你挑一門…”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李衿的右臉火辣辣的燙。沉靜姝咬牙切齒,雙目泛紅,她惡狠狠揪住眼前這人的衣襟,一字一頓道:“混蛋!我只要你!”不知道這樣“烈”的沉娘子,大家可喜歡?那去了天牢之後,沉靜姝的傷口有重新裂開的趨勢,絲絲血都透了白布。李衿急把人打橫抱起來,召宮裏值守的醫正來為沉靜姝包紮,又用了上好的金瘡藥。

待出血有所減輕,李衿把人親自送回府內。沉靜姝昏昏沉沉裏睡了過去,等到醒來,連着過了十幾都沒有再見李衿。可也只能在家養傷,沉靜姝夜裏還是會做噩夢,夢見安樂郡主張牙舞爪地向她討債。

這般自然睡不安穩,失眠了好幾。上次父女那番對話之後,沉均突然不再前來看望女兒,只有沉既明來問詢,帶來不少宮裏的消息:那夜抓到突厥細,重刑之下招供出與韋氏勾結,想要危害聖人的陰謀。

自此韋氏謀害廬陵王,妄圖嫁禍長公主,挑撥李氏宗親,私通突厥的諸多罪名坐實,罪不容誅,已被斬首示眾,逆黨一律拔除。

李林甫主審謝守雲,謝鼎二人,尚未論罪,不過好像來沉府找過沉均幾次,不知是何緣故。廬陵王李顯死得悽慘,因中蠱毒而面目全非,李衿令工匠為其趕製了衣冠冢,入葬幹陵。

入陵當極為隆重,百官披麻戴孝,一路隨行,沿途百姓獻花,哭聲一片。長公主李衿攜小聖人,與太平公主,相王一起扶棺過神道,守靈三,下詔即起至來年元,不得婚嫁娶,以悼廬陵王。

一切看似塵埃落地,實則又有諸多事宜未平。故此,饒是沉靜姝傷口未愈,李衿也不出空來看望,只是除了牟清貼身照顧之外,還每遣宮中當值的醫正攜名貴藥材前往問。

膳房御廚靜心熬燉的湯羹,也每令專人以馬車送往沉府,又幾道許是中途撒漏幾滴,竟一路香味撲鼻,勾人饞蟲。

食官金車過,長安滿城香。不知天恩降,皆為沉家女。時隔多年,沉靜姝萬萬想不到自己會因為李衿送的羹湯而再度“名動京城”不過這些羹湯雖然滋補味美,而不膩,並且每不重樣,沉靜姝也受不了天天喝。但退是不可能退的,長公主殿下御賜金湯,也不可能隨便倒了或是給下人喝,於是沉靜姝每次都讓下了朝弟弟過來她房裏,把羹湯喝了。

開始沉既明還扭扭捏捏,直到看見那隨湯而來的還有一道玉團。這是以羊製成酥,輔以高妙手法雕成花型,再淋一層以葡萄和蜂熬製,如紅寶石般剔透晶瑩的的葡萄汁。

入口酥化,果甜怡人,沉既明很愛吃甜食,哪裏還忍得住這般誘惑。於是下朝也不吃那廊下食了,留着肚子飛奔回家,跑去姐姐房中大快朵頤。

隨羹湯的總有一兩樣搭配的菜餚,或甜或鹹,沉既明每都有期待,幾次跑得太快把頭上的弁都給掉在了庭院裏。

這可把素為朝內儀態典範的沉均氣得冒煙,直問他是不是想學前大周的某侍郎,饞嘴在路邊買了個白饃,邊走邊吃被御史彈劾,就此丟了官職。

可罵歸罵,美食天天送來,沉既明也照吃不誤,託着姐姐的福,把御廚的手藝嚐了個痛快。如此也算閒中有樂,又過了二三,朝內傳來一個大消息:長公主下詔再擊突厥!

其實從抓捕了突厥細之後,就有朝臣陸續奏請出擊突厥,以震懾西域,揚大唐國威。文臣以兵部侍郎姚崇為首,武官則以安國公顧少棠為首,後三省六部同議,最終以突厥進犯為由,收回武周以來給默啜的一切便利。

後,小聖人在長公主的指點下,任命老將張仁願為帥,顧少棠,郭子儀為前鋒,以鎮守邊關的朔方軍為主力,出擊突厥!這時張仁願已逾七十,早該頤養天年,故長公主親自去往府上,一是問,二是看看這位老將是否還能橫刀立馬,征戰突厥。

誰知一入府,便見張仁願一身軍服,頂盔摜甲,攜了自己的三個兒子,在院中候長公主。老將軍戎馬半生,寶刀未老,一見長公主殿下親臨,熱淚盈眶,即要伏地請戰。

李衿動,立時上前扶住他,老將軍動不能自已,當下慷慨豪言:“昔衞公李靖七十仍可率軍大破吐谷渾,今我大唐國威受損,某食君之祿,今到用時,豈言老哉!”即下請戰,在場之人無不涕,李衿更壯其志,直言:“將軍肱骨之臣,乃大唐之幸,天下之幸。”幾後,長公主攜聖人在明德門,率百官送行。聲勢浩浩蕩蕩,百姓竟相夾道,目送大唐的好兒郎們整裝出城,軍威赫赫。

沉靜姝當在臨街裏坊的一座茶樓裏,眼看李衿的鑾駕徐徐而過,心中一陣慨。滅魏王,誅韋妃,再到藉口出擊突厥,樁樁件件看似不相關,實則一石三鳥。甚至把自己也算了進去,沉靜姝目光幽遠,看着逐漸遠去的鑾駕,不知該作何想。

她所愛之人,何等天縱,又何等城府!待人羣散走之後,沉靜姝也離開了茶樓,不過沒有回家,而是去張府遞了拜帖,要見張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