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俠之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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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本置身於這場是非之外,眼見公孫止如此兇暴,忍不住怒氣發,正要上前與他理論,小龍女已搶上扶起裘千尺,,在她腦後“玉枕”上推拿幾下,抑住血,然後撕下衣襟,給她包紮傷處,向著公孫止喝道:“公孫先生,她是你元配夫人,為何你待她如此?你既有夫人,何以又想娶我?便算我嫁了你,你後對我,豈不也如對她一般?”這三句話問得痛快淋漓,公孫止張口結舌,無言以對。馬光佐忍不住大聲喝采。瀟湘子冷冷的道:“這位姑娘説得不錯。”公孫止對小龍女實懷一片痴戀,雖給她問得語,只是神尷尬,卻不動怒,低聲下氣的道:“柳妹,你怎能跟這惡潑婦相比?我是愛你唯恐不及,我對你若有絲毫壞心,管教我天誅地滅。”小龍女淡淡的道:“天下我只要他一個人愛我,你就是再喜歡我一百倍,我也半點不希罕。”説著過去拉住楊過的手。
楊過憤慨異常,心道:“姑姑這般待我,偏生我已活不了幾,都是你這狗賊害的。”指著公孫止喝道:“你説對我姑姑沒半點壞心眼,哼,你將我陷入死地,卻來騙她成婚,這是好心眼麼?她身中情花之毒,你明知無藥可救,卻不向她説破,這是好心眼麼?”小龍女吃了一驚,顫聲道:“當真麼?”楊過道:“不要緊,你已服了解藥。”説著微微一笑,這微笑中又是淒涼,又是歡喜,心想:“我把藥讓給你服了,我是甘心情願的為你而死。”公孫止望望裘千尺,又望望小龍女和楊過,眼光在三人臉上掃了一轉,心中妒恨、情慾、憤怒、懊悔、失望、羞愧,諸般情紛擾糾結。他平素雖極有涵養,此時卻似陷入半瘋之境,突然俯身,從紅毯之下取出陰陽雙刃,噹的一聲互擊,喝道:“好,好!今咱們一齊同歸於盡!”眾人萬料不到他在新婚拜的吉具之下竟藏有兇器,不都“噫”了一聲。
小龍女冷笑道:“過兒,這等惡人,原也不必跟他客氣。”嗆啷一響,也從新娘的大紅喜服之下取出一對劍來,正是那君子劍與淑女劍。她雖然不通世務,但對付心中恨惡之人,下手時卻半點也不留情,當時為孫婆婆報仇,即曾殺得重陽宮中全真諸道心驚膽戰,廣寧子郝大通幾乎命不保。此公孫止害得她與楊過不能團圓,她早已有了以死相拚之念,是以喜服下暗藏雙劍,只待公孫止救治了楊過,立時俟機相刺,若是不勝,那便自刎以殉,決不將貞潔喪在絕情谷中。
眾賀客見一對新婚夫婦原來早藏刀劍,都是驚愕無已,只有金輪法王等少數有識之士,才早料到這場喜事必以兇殺為結局,只是見裘千尺一擊即倒,與她先前所顯示的深厚內功殊不相稱,不免大詫異。
楊過從小龍女手中接過君子劍來,説道:“姑姑,咱們今殺了這匹夫,給我報仇。”小龍女一震淑女劍,奇道:“給你報仇?”楊過暗自難過,但想此事不能跟她説穿,只説:“這賊殺才害的人著實不少。”長劍抖處,逕刺公孫止左脅。他知此刻之鬥實是極為兇險,小龍女身上情花之毒雖解,自己卻中毒極深,若是雙劍合壁而施展“玉女素心劍法”一動真情,立時劇痛難當,當下目不斜視的望着敵人,使開“全真劍法”一招一式,法度謹嚴無比。這一路劍法若是由馬鈺、丘處機等老道出手,自是端穩凝持,深具厚重古樸之致,在楊過使來,卻不免顯得少年老成,微見澀滯。
公孫止知他二人雙劍聯手的厲害,一上手即使開陰陽倒亂刃法,右手黑劍,左手金刀,招數凌厲無前。楊過的全真劍法乃當年王重陽所創,雖不如敵人兇悍,卻是變化微,楊過謹守不攻,接了他三招。小龍女一聲呼叱,淑女劍攻擊公孫止後心。
公孫止恚恨難當,心想:“這花朵般的少女原是我新婚夫人,此時卻來與旁人聯劍攻我。”又想:“惡婆娘突然出現,揭破前事,我威信掃地,顏面無存,非但再難迫柳妹成婚,連這絕情谷的基業也已不保。”但他仗著武功湛,今雖遇棘手難題,還是要憑武力一逞,只要打敗楊過,便挾小龍女遠走高飛。他不知小龍女已服絕情丹解藥,還道她已不過三十六之命,但這三十六之中,也要叫她成為自己室。心中越想越,手上的倒亂刃法卻越來越是猛惡。
小龍女使動玉女劍法,等要和楊過心意相通,發揚“素心劍法”威力,那知他目光始終不瞧過來,只是自顧自的揮劍拒戰。小龍女好生奇怪,問道:“過兒,你怎麼不瞧我?”她心中柔情漸動,劍光忽長。楊過聽了她的語聲,心中一震,登時口劇痛,劍招稍緩,嗤的一下,衣袖已被黑劍劃破,小龍女大驚,刷刷刷連攻三劍,阻住公孫止進擊。楊過道:“我不能瞧你,也不能聽你説話。”小龍女軟語温柔:“為甚麼?”楊過只怕再遇危險,聲答道:“你要我死,那就跟我説話好了!”他怒氣一生,疼痛登止,將公孫止黑劍的招數盡行接過。
小龍女好生歉然,道:“你別生氣,我不説啦。”突然心念一動:“啊,我劇毒已解,他可並未服藥!他得到解藥,自己不服,卻來給我解毒。”想到此處,又是,又是憐惜,當真是深情無限,這一下勁隨心生,玉女素心劍法威力大盛,招數遞將出去,竟然將楊過全要害盡行護住。本來她既守護楊過,楊過就該代她防禦敵招,但他不敢斜目旁睨,變得她全身一無守備,處處能受敵招。
公孫止目光何等鋭,只數招之間,便已瞧出破綻,但他不傷害小龍女半分,一刀一劍均是向楊過猛烈砍刺。但見攻的如驚濤衝岸,守的卻也似堅巖屹立,再加上小龍女全力防護,數十招中公孫止竟是半點也奈何不得敵手。
這時綠萼已經醒轉,站在母親身旁觀鬥,眼見小龍女盡力守護楊過,全然不顧自身安危,不自問:“若是換作了我,當此生死之際,也能不顧自身而護他麼?”輕輕嘆了口氣,心道:“我定能如龍姑娘這般待他,只是他卻萬萬不肯如此等我。”便在此時,裘千尺嘶聲叫道:“假刀非刀,假劍非劍!”楊過與小龍女聽了都是一怔,不明白她這兩句話的用意。裘千尺又叫:“刀即是刀,劍即是劍!”楊過與公孫止鬥了兩次,一直在潛心思索陰陽倒亂刃法的秘奧所在,但見他揮動輕飄飄的黑劍硬砍硬斫,一柄沉厚重實的鋸齒金刀卻是靈動飛翔,走的全是單劍路子,招數出手與武學至理恰正相反;但若始終以刀作劍,以劍作刀,那也罷了,偏生倏忽之間劍法中又顯示刀法,而刀招中隱隱含著劍招的殺著,端的是變化無方,捉摸不定,此時忽聽得裘千尺叫了那十六個字,心道:“難道他刀上的劍招、劍上的刀招全是花假?”眼見黑劍橫肩砍來,明明是單刀的招數,心中便只當他是柄長劍,君子劍出,雙劍相,錚的一聲,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才知這黑劍底子裏果然仍舊是劍,所使的刀招只是炫人耳目,但若對方武功稍差,應付失宜,刀招卻也能夠傷人。
楊過一試成功,心中大喜,當下凝神找尋對方刀劍中的破綻,心想他招數錯亂,雖然奇妙,但路子定然不純,拆了數招,忽聽裘千尺道:“攻他右腿,攻他右腿。”楊過見公孫止金刀幌動,下盤實是無隙可乘,但想裘千尺手足勁力雖失,中所藏武學卻絲毫未減,公孫止的武功既是她所傳授,定然知其虛實,當下依言出招,擊刺對方右腿。公孫止橫刀架開,右腿無隙可乘,但這麼一橫刀,左肩與左脅卻同時暴。楊過不等裘千尺指點,長劍閃處,已將他腋底的衣衫劃破。公孫止咒罵了一聲,向後躍開,怒目向裘千尺喝道:“老乞婆,瞧我放不放過你?”説著又刀劍向楊過攻去。
楊過舉劍一擋,裘千尺又道:“踢他後心!”此時二人正面相對,要踢他後心決無可能,但楊過對裘千尺已頗具信心,知她話中必有深意,不管如何,逕往敵人後心搶去。公孫止回刀後削。裘千尺叫道:“刺他眉心。”楊過心道:“我剛轉到他背後,你卻又要我刺他眉心。”勢在緊迫,不及多想,立時又轉到敵人身前,正劍刺他眉心,裘千尺又叫道:“削他股!”綠萼在旁瞧得兩手掌心中都是汗水,皺起了眉頭,心道:“媽這般亂喊亂叫,那不是在反助爹爹麼?”她口中不言,馬光佐卻已忍不住大聲説道:“楊兄弟,別上這老太婆的當,她要累死你。”楊過前後轉了數次,已隱約體會到裘千尺的用意,聽她呼前便即趨前,聽她喝後立時搶後,果然數轉之後,公孫止右脅下出破綻。楊過長劍抖處,嗤的一聲,衣衫刺破,劍尖入寸餘,公孫止脅下登時鮮血迸。
眾人“啊”的一聲,一齊站了起來。法王等均已明白,原來裘千尺適才並非指點楊過如何取勝,卻是教他如何從不可勝之中,尋求可勝之機,並非指出公孫止招數中的破綻,而是要楊過在敵人絕無破綻的招數之中,引他出破綻。她一連指點了幾次,楊過便即領會了這上乘武學的義,心中佩服無已,暗道:“敵人若是高手,招數中焉有破綻可尋?這位裘老前輩的指點,當真令人一生受用不盡。”但要迫得公孫止出破綻,非但武功必須勝過,尚得知他所有招數,方能於十餘招之前,對他諸般後著應變料得清清楚楚,逐步引導他走上失誤之途,此節唯裘千尺所能,楊過卻是隻明其理,無力自為,當下聽著她的指點,劍光霍霍,向公孫止前後左右一陣急攻,二十餘招後,公孫止腿上又中一劍。
這一劍著雖然不深,但拉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幾有五六寸長。公孫止心想:“這男女二人併力守護,急切間傷不得這姓楊的小子,再鬥下去,有那老乞婆在旁指點,我須喪身在這小賊的劍下。”當年他為了自己活命,曾將心愛的情人刺死,此時事在危急,也已顧不得小龍女,當下黑劍幌動,刷的一刀,向小龍女肩頭急砍。
楊過一驚,劍代她守護,猛聽得裘千尺叫道:“刺他下。”楊過一怔,心想:“姑姑此時受攻,我如何能不救?但裘老前輩每次指點均有深意,想來這是一招圍魏救趙的妙著。”心念甫動,長劍已然圈轉,疾刺公孫止右。忽聽得小龍女“啊”的一聲叫,右臂受創,嗆啷一聲,淑女劍掉在地下。公孫止黑劍斜掠,擋開了楊過一招。
楊過大驚,急叫:“你快退開,我一個人對付他。”他這一動情關注,口又是一陣疼痛。小龍女受傷不輕,只得退下,撕衣襟裹傷。楊過奮力拚鬥,對裘千尺的指點失誤甚是惱怒,向她怒目橫了一眼。
裘千尺冷笑道:“你怪我甚麼?我只助你殺敵,誰來管你救人?哼哼,這姑娘的死活與我有甚相干?她死了倒好!”楊過怒道:“你兩夫真是一對兒,誰都沒半點心肝!”裘千尺冷笑一聲,也不動怒,臉上神自若,靜觀二人劇鬥。
楊過斜眼向小龍女一瞥,見她靠在椅上,撕衣襟包紮傷口,料想並無大礙,神一振,劍招忽變,自全真劍法變為玉女劍法。公孫止見他的劍法本來穩重端嚴,突然間輕靈跳,丰姿綽約,登時如換了一個人一般,心下微奇異,暗想:“此人詭計多端,又在搗甚麼鬼了?”但接招之下,只覺對方劍法吐揚,宛然名家風範,與小龍女適才所使正是一路,登時疑心盡去,當下金刀黑劍同時攻了上去。
十餘招後,楊過又漸落下風,給公孫止得不住倒退。裘千尺屢次出言指點,但楊過惱她有意損傷小龍女,對她呼叫宛似不聞,暗道:“誰要你來羅唆?”刷刷刷刷四劍,長聲道:“良馬既聞,麗服有暉,左攬繁弱,右接忘歸。”口中長,劍招配合了詩句,揮舞得瀟灑有致。公孫止一呆,道:“甚麼?”楊過又道:“風馳電逝,躡景追飛。凌厲中原,顧盼生姿。”詩句是四字一句,劍招也是四招一組,到“風馳電逝,躡景追飛”時劍去奇速,於“凌厲中原,顧盼生姿”這句上卻是迅猛之餘,繼以飄逸。公孫止從沒見過這路劍法,聽他得好聽,攻勢登緩,凝神捉摸他詩中之意,心知他劍招與詩意相合,只要領會了詩義,便能破其劍法。
只聽他又道:“息徒蘭圃,秣馬華山。□平皋,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絃。”這幾句詩來淡然自得,劍法卻是大開大闔,峻潔雄秀,尤其最後兩句劍招極盡飄忽,似東卻西,縐上擊下,一招兩劍,難以分其虛實。
小龍女此時已裹好創口,見楊過的劍法使得好看,但從未聽他説起過,不問道:“過兒,這是甚麼劍法,誰教你的?”楊過笑道:“我自己琢磨的,姑姑你説好麼?前幾我躺著養傷,牀邊有一本詩集,我看到這首詩好,就記下了。朱子柳前輩在英雄宴上以書法化入武功,我想以詩句化入武功,也必能夠。”小龍女道:“很好啊…”忽聽得金輪法王讚道:“楊兄弟,你這份聰明智慧,真叫老衲佩服得緊。下面幾句自然是‘俯仰自得,遊心太玄,嘉彼釣叟,得魚忘筌。’”公孫止心念一動:“這和尚在指點我。”當下也不及細想這和尚是何用意,但想“俯仰自得”必是上一劍之後緊接下一劍,當即揮黑劍先守上盤,金刀卻從中盤疾砍而出。
金輪法王文武全才,雖然僻居西藏,卻於漢人的經史百家之學無所不窺,他聽了楊過所之詩,早知下句,便先行説了出來,想借公孫止之手將他除去。這一次公孫止果然搶到先著,楊過劍招未出,已被他盡數封住去路,鋸齒金刀卻從中路要害斫來。好在楊過聽到法王詩,也早防有此著,竟不再使自創的四言詩劍法,長劍橫守中盤,左手中指錚的一聲,在金刀背上一彈。
公孫止只手臂一震,虎口微微發麻,心下吃驚:“這小子的古怪武功真多。”楊過這一彈正是黃藥師所傳的彈指神通功夫,只是他功力未夠,未能克敵制勝,這一下若是讓黃藥師彈上了,公孫止的金刀非手不可。但只這麼一彈,楊過已於瞬息間從下風搶回上風,長劍飛舞,再使黃藥師所授“玉簫劍法”這玉簫劍法與彈指功夫均以攻敵道為主,劍指相配,微奧妙,饒是他功夫未純,一陣急攻,卻也使公孫止招架不易。
此時裘千尺又在旁呼喝:“他劍刺右,刀劈項頸!”
“他劍削右肩,刀守左脅。”竟將公孫止每一路招數都先行喝了出來。如此一來,楊過自是有勝無敗,他不再長,法王便無法知他劍意。公孫止的陰陽雙刃雖系家傳武學,但經裘千尺去蕪存菁、創新補闕,大大的整頓過一番,他所使招數自是盡在裘千尺料中,不論如何騰挪變化,總是給她先行叫破。鬥到酣處,驀聽得裘千尺叫道:“他刀劍齊攻你上盤。”這句呼喝時刻拿捏得極是陰毒,恰好公孫止刀劍已出,難以中途改變,楊過卻有餘裕抵擋。楊過低頭疾趨,橫劍護背,左指已戳到了對方臍下一寸五分處的“氣海”楊過一指得手,心中大喜,料想敵人必受重創,豈知公孫止飛出一腿,竟向他下顎踢到。
楊過一驚,向旁急竄數尺,才想起此人身上道極奇,先前用金鈴索打他道,明明打中,此人卻似一無所覺,微一沉間,公孫止刀劍又已攻上。但聽裘千尺叫道:“他刀劍叉,右劍攻左,左刀砍右。”楊過不遑多想,當即竭力抵禦。
依二人功力而論,楊過早已不敵,全賴裘千尺搶先提示,點破了公孫止所有厲害招數。此時二人翻翻滾滾,已拆了七八百招,谷中諸子弟固然瞧得心驚膽戰,而瀟湘子等眾手也是目眩神馳,猜不透這場戰到底誰勝誰敗。刀光劍影之中,公孫止張口氣,楊過汗透重衣,二人進退趨避之際均已不如先前靈動。
公孫綠萼心想再鬥下去,二人必有一傷,她固不願楊過鬥敗,卻也不忍眼見父親身受損傷,低聲向裘千尺道:“媽,你叫他們別打啦,大家來評評理,説個誰是誰非。”裘千尺“哼”了一聲,道:“斟兩碗茶過來。”綠萼心中煩亂,但依言斟了兩碗茶,搶到母親面前。裘千尺舉起雙手,取下了包在頭頂的那塊血布。她腦門撞柱血,小龍女撕下了衣襟替她包紮,此時取下包布,頭頂又有鮮向出。綠萼驚道:“媽!”裘千尺道:“死不了!”將血布拋在膝頭,雙手各接一隻茶碗,每手四指持碗,拇指卻浸入了茶水之中,滿指鮮血都混入茶內。她隨手輕幌,片刻間鮮血便不見痕跡,叫道:“都鬥得累了,喝一碗茶再打!”對綠萼道:“送茶去給他們解渴,一人一碗。”綠萼知道母親對父親怨毒極深,料想她決無這般好心,竟要送茶給他解渴,此舉多半會對父親不利,但兩碗茶是自己所斟,其中絕無毒藥,又是一般無異,想來母親是體惜楊過,但父親倘若無茶,便決計不肯住手,楊過這碗茶仍是喝不到,眼見兩人確是累得狠了,當下走到廳心,朗聲説道:“請喝茶罷!”公孫止與楊過早就口渴異常,聽得裘千尺的叫聲,一齊罷手躍開。綠萼將茶盤先送到父親面前。公孫止心想此茶是裘千尺命她送來,其中必有古怪,多半是下了毒藥,將手一擺,向楊過道:“你先喝。”楊過坦然不懼,隨手拿起一碗,放到嘴邊,喝了一口。公孫止道:“好,這碗給我!”伸手接過他手中的茶碗。楊過笑道:“是你女兒斟的茶,難道還能有毒藥?”説著換過茶碗,一飲而盡。
公孫止向女兒臉上一看,見她臉平和,心想:“萼兒對這小子有有情意,茶中自然不會下毒,我已跟他掉了一碗,還怕怎地?”當下也是一口喝乾,錚的一下,刀劍並擊,説道:“不用歇氣啦,咱們再打,哼,若非這老賤人指點,你便有十條小命,也都已喪在我金刀黑劍之下。”裘千尺將破布按上頭頂傷口,陰惻惻的道:“他閉之功已破,你儘可打他道。”公孫止一呆,但覺舌處隱隱有血腥之味,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原來他所練的家傳閉功夫有一項重大忌,決不能飲食半點葷腥,否則功夫立破,上代祖宗生怕無意之中沾到,是以祖訓嚴令谷中人人不食葷腥,旁人雖然不練這門上乘內功,卻也迫得陪著吃素。他向來防備周密,那想到裘千尺竟會行此毒計,將自己血和入茶中?楊過喝一碗血茶自是絲毫無損,公孫止畢生苦練的閉功卻就此付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