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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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那天姐姐來我家，我就聽姐姐説過，五四青年節那天回去喝堂姐家大女兒的喜酒時，會把父親接來住段時間。那天我本來也應該回去喝酒的，但正趕上是收假的子也不好意思再請假，才沒能回去。

父親今年八十一歲，這個年齡，無論是在我們家族還是在我們住的那個村子，都已經是最年長的人了。父親和母親不同，有時想到我們兄妹幾個家裏住一住，而母親總是捨不得家裏的那些罈罈罐罐，雞呀鴨的，住上一天就吵着要回去。

那天下午，我正趴在辦公室的電腦上東看西看的，突然一個同事打來電話，説我父親在樓下找我，我心裏甚納悶，為什麼不是姐姐打電話，但還是掛了電話就往樓下跑去。

前兩天姐姐打電話給我説父親來了以後，我就去姐姐家看過父親。那天父親因為吃壞了東西有些拉肚子正躺在牀上，姐姐讓我上樓叫父親下來吃飯，我叫了一聲推開房門，父親一時還沒認出我來，差點把我成當姐姐了。

我説飯好了，父親慢慢地從牀上坐起來，説昨天晚上可能是吃多了餃子又吃了兩個梨子，吃壞了肚子。我見父親好像連站直的力氣也沒有，説要扶他，父親不讓，自己一手扶着牆壁一手扶着樓梯的扶手甚為吃力的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當時，我望着父親那蒼老而消瘦的背影，想着曾經是那樣力大無窮，無所不能的父親，現在竟然連下樓梯都那麼吃力，想着歲月不饒人，鼻子有些酸酸的。

我一遛小跑地到了樓下，父親正站在台階下抬頭往上看。父親去年到姐姐家小住的時候，也是來過這，説想看看我上班的地方，但沒有上去過。因為我的辦公室在六樓不説，我們的辦公樓下面還有相當於二層樓那麼高的台階，加起來就是八層樓那麼高了，一般的人爬上去的話都有幾分吃力，何況已是八十多歲身體也不是特別硬朗的父親。

我見只有父親一個人，雖然神看上去比我前兩天見到的要飽滿得多，但心裏還是有些不悦，就問姐姐呢？父親説姐姐在家裏，他是一個人走來的，我的不悦更是增添了幾分。雖説今天還好是陰天，不是很熱，父親的長袖襯衣外面還套着件絨背心，但從姐姐家到我這裏走得快也得二十分鐘左右，何況父親又是一個人走來的。

父親問我幾點鐘下班，説想就我們單位的車到那我那裏去，然後再回家裏去。我一聽完，就又有些不高興了。雖然父親在家裏總是和母親磕磕碰碰水火不融似的，我甚至還在內心希望過他們二老能夠分開住，但這並不能解決什麼。我們幾個就像是長硬了翅膀的小鳥，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家，家裏只留下了父親和母親兩個人；但父親再不在家的話，家裏就只有母親一個人了，而且母親也是七十多歲的人，同樣是叫人放心不下。

樓下也沒有椅子什麼的，我讓父親在台階上坐一坐，父親説不累，仍然站着。我面帶不悦地説，大老遠地跑來住，這麼快就回去？姐姐不是説要住一個月的嗎？父親説，已經住了十來天了，家裏只有你母親一個人，而且地裏還有一點小麥沒有割，我回去還能找人幫忙割一下。你幾點鐘下班？我看了一眼手錶，説還有一個多小時，姐姐知道嗎？父親説，一會回去就説，還要回去拿衣服的。説完就要轉身。我見路旁停着一輛麻木，就想讓父親坐車去。父親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説走路也很快的，然後快步地朝前走去。我見父親那急急的腳步，很想大聲説時間還有的是，不用太着急，但沒有喊出口，鼻子又有些酸酸的。

我的目光一直隨着父親的身影，直到轉彎看不見了，就站在原地打電話給姐姐，把父親的話説了一遍。姐姐顯然也不知道，一聽完，語氣也提高了些，説回去幹什麼，這麼遠來一趟也不容易，再多住幾天我會送回去的。我説父親剛剛已經轉去拿衣服了，姐姐説，你不用擔心，我會留父親多住幾天的。我説父親到家後，不管是不是要回去讓姐姐給我打個電話。姐姐説，不用打了，我會讓父親多住幾天再送回去的。聽姐姐這麼一説，我就掛了電話，放心地上樓了。

快下班時，我提着包包和一個同事在走廊説話，剛才給我打電話説父親找我的那個同事站在窗子前面，看見我後，他指着樓下説，剛才找我的人還在那裏。我甚是驚訝，也顧不上往下看，拔腿就地咚咚咚咚的跑下樓去，果真是父親，旁邊還放有兩個紙袋子。

我見又只有父親一個人，就問父親是不是和姐姐吵架了？父親搖着頭説沒有。我有些自責地説，剛才和姐姐打過電話了，姐姐説要留你多住幾天的。父親説，住長了有什麼好的，家裏只有你母親一個人。見父親這樣説，我也沒有再説什麼。我是第二天送父親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