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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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聽媽媽好好跟你説，先別那麼急地拒絕，別那麼抵抗，老媽難道會是處於惡意嗎？我是經過考慮的，對方年齡雖然是大了些，但眼下這種少見麼？你沒見那個地了諾貝爾獎的，那個誰？搞水稻還是搞飛機的？他娶的老婆才多…”她警覺地意識到我的臉變冷“我的意思是，有些情況下年齡真的不是問題，你別那麼反，個空去喝杯咖啡，聊聊再説，像上次，你和對方話也沒有説上幾句，一門心思就想着否決，那肯定，對方哪怕優點再多，你也不會發現的。”

“可我真的對他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你老媽的意思是你先試試，聊個天兒又不會少你塊，等聊了幾次，發現實在不合適，再否決也不遲。”這次連老爸也出面表態。

他們的態度異常誠懇，以至於我發現我有哀求的意味，我一咬牙“行行行，就約個時間再見個面好了。”

“真的？哦，太好了！”老媽立刻撂下飯碗“我這就去給介紹人打電話。”她難掩雀躍，走過我身邊時甚至忍不住瞅了一把我的臉，好像對待小孩子那樣，又恢復了寵愛的心情，雖然仔細想像是不無諷刺的。

如果這個是現實，我就面對現實。

我看看現實究竟會帶來什麼吧。

有個週末我與章聿聚在一起，兩個租了不少眼下正當紅的韓劇劇，大多是在簡介上逃不了“摯愛”

“真愛”

“痴愛”字眼的“教育片”光看內容大綱就覺得那叫一個大愛無疆佛海無量。

我買了兩盤白斬雞，配了啤酒，與章聿東倒西歪靠着沙發後，按下播放鍵等待被化。

“來了，果然又來了，在他們的國家大概不得個白血病就沒臉出門和人打招呼，頂不濟也要咳出半塊肺掛在嘴邊才敢上街。”

“男二號絕對是個有功能障礙，不然怎麼可能除了‘按兵不動’外什麼都不會？天涯何處無牛糞？何必單戀一陀屎？”

“懷孕六個月後還讓女主角人工產？還不知道直接給她一刀來的痛快。”

“真是辛苦男主演了，接了這麼個腦門兒被夾過的角，其實他內心也很痛苦吧？很想臭罵‘什麼鬼台詞’吧！別顧忌了，儘管怒吼吧！”

“這頭女主角就應該賣到深山老林，洗兩年豬圈就沒這麼多病了。就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還打算得到幸福？我整個人生觀都快被顛覆了。”章聿最後長長嘆了口氣，我看見從她嘴角緩慢淌出的半葱花“…網上還‘廣受好評’‘好評如’，你説我還能相信什麼？”

“你跟純愛片較哪門子真兒？男主角帥不就行了？”

“哦説到這個，他剛才了外套走進浴室那幕，倒回去再讓我看兩遍——兩個多小時的片子，只有那段腹溝是值回票價的。”從導演到編劇到演員所拼命表現的愛於痛，哭與喊，垂死與掙扎，瘙癢與紅腫，統統無法打動我們。我們鑄就鋼鐵般的意志，有能力把所有飛撲而來的昆蟲撞出汁。那些虛擬世界中的愛恨情仇，其實有多麼的不堪現實的驗證——在我看來，把後的問題一個個擺開，問問男女主人公酒席打算擺幾桌，小孩打算送什麼幼兒園，私立公立，贊助費準備多少…便足以讓那些悽婉纏綿的山盟海誓消失得比肇事司機還要快。

“我好像老了…”章聿坐在沙發上，把整個身子埋進膝蓋，她伸手撥自己的五隻腳趾，上面仍然塗着醒目的紅。

“我們都老了，”我算是笑着安，靠過去攬一把她的肩膀“這是必然的。”越來越活在現實中，選擇留在海洋裏而放棄陸地。

在第一面的可以疏遠下，我壓兒沒有把那位註冊會計師的名字放在心上，只隱約記得他之前穿件風衣，有些鬍子拉碴，無論從外形還是年紀都接近那位黑白的辛德勒。

但顯然我內心繼續作最後的掙扎，如同想從旋風式水馬桶中生存下來的一頁衞生紙。在第二次碰面時，我心挑選了餐廳，希望藉助光線、角度等多項輔助，能夠讓辛德勒先生看起來比早前年輕些。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辛德勒”一入座便直道歉。我漫不經心地擺手，同時看到牆上的壁燈如何把他額頭的皺紋打成“王”字形。

“昨天剛回國，所以睡得晚，鬧鐘上了也沒用。”他繼續解釋。

“哦，辛苦了…”我避免與他目光直接接觸，在咖啡杯的杯沿上打圈。然而很快那裏倒映出他半個影子，我又坐直身體“做這行很累吧？”

“倒是真的，一年下來沒幾天能好好地休息。錢雖然是賺得不少，可沒一分都是辛苦錢，”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你好像也瘦了，最近很忙麼？”

“啊…恩…錢不久總經理剛來視察過。”

“一剝就是一層皮呀。”辛德勒做出身有觸的樣子。

我禮貌地笑笑，拿勺子在咖啡杯裏胡亂攪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