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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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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表明,除了埋設在艦隊硬件裏的以外,這種定位器還有幾百萬個。”

“對,沒有活,打包存放着,加在一起只有幾公升。”雷諾特平靜地指出:“你們沒有把這些器材利用起來,加強安全,真是愚蠢。”範厲聲道:“我們當戰鬥員的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處,在軍事行動中…”這些細節不在雷諾特的關注範圍中。她揮手打斷他的話“看來,這批器材數量足夠我們用了。”勞統領手下這位漂亮親信的目光再一次落到範臉上,一瞬間,目光視着他的眼睛。

“你很有可能開創了一個艦隊控的新紀元,戰鬥員。”範着那雙冰冷清例的藍眸子,點了點頭。他希望對方意識不到她的話是多麼正確。就在這時,範明白了:眼前這個女人在他的所有計劃中佔據着至關重要的地位。安妮·雷諾特管理着幾乎全部聚能者;安妮·雷諾特負責安排、落實托馬斯·勞的指揮控制命令;安妮·雷諾特瞭解易莫金人的所有核心機密,而瞭解這些機密正是成功發動叛亂必不可少的先決條件;最後,安妮·雷諾特是個聚能者,也許她已經隱約猜出了他的意圖,也許她可以成為摧毀勞和布魯厄爾的關鍵。

臨時營帳裏永遠不可能徹底安靜下來。青河貿易者營帳的直徑只有一百來米,人們在帳壁彈來彈去,造成很大的震動,營帳織料不可能百分之百收這種震動。還有熱氣壓,不時發出叭的一聲脆響。但現在,大多數人睡得正香的時候,範·紐文的小艙室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安靜了。他假裝打噸兒,在空中飄蕩着。用不了多久,他的秘密生活就要變得繁忙起來了。易莫金人還不明白,他們已經落進了一個深不見底、連絕大多數青河艦隊司令都不知道的陷阱。這是範·紐文許久以前佈下的兩三種陷阱之一。知道底細的最初只有蘇娜和寥寥可數的其他幾個人,即使是布里斯戈大裂隙事件之後,有關秘密也沒有在青河數據庫裏公開。對於這一點,範一直驚歎不已:蘇娜做事的手段真是巧妙啊。

雷諾特和布魯厄爾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培訓人員掌握這批新型定位器?定位器的庫存數量很大,足以滿足穩定li站點的需要,足以監控一切活動空間。第三頓飯的時候,通信部門的人提到在營帳主幹線路上出現了一批尖峯信號,一秒十次,是一種微波脈衝,信號範圍覆蓋了全部營帳。這正是供定位器使用的無線動力。就寢時間剛開始時,他便發現通風口裏飄出了第一批粉塵。布魯厄爾和雷諾特這會兒肯定在調校新系統,這個系統的聲音和圖像信號質量準會讓布魯厄爾和勞心滿意足,大喜過望。運氣好的話,他們最終會把笨重落後的易莫金監控器材全部撤下來。即使運氣沒好到那一步…唔,再過幾兆秒,他就可以調看、更改發送給他們的報告了。

一點東西碰上他的面頰,比灰塵大不了多少。他的手輕輕一動,彷彿抹了抹臉,將那一點輕塵按進眼皮下。又過了一會兒,他將第二點輕塵深深按進自己的右耳。易莫金人大動干戈更改他們信不過的青河輸人一輸出器材,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定位器確實具有範告訴托馬斯·勞的諸般功能。在人類歷史上,定位器的功能始終沒有多大變化,即在一定空間範圍內互相確定對方的位置。原理也十分簡單,算算信號從發送到接收的時間即可。青河的型號比大多數定位器更小,短距離內可以使用無線動力源,還附帶了一批傳器。這東西用作監控器材最方便不過,勞統領看中的正是這個方面。從原理上説,組合起來的定位器其實是一種電腦網絡,更準確地説,一種分佈式處理器。每一個比粉塵大不了多少的定位器都有一點點計算功能—並且能夠彼此通訊。幾十萬個這種小玩意兒在青河營帳裏飄來飄去,加在一起,它們的運算能力超過了勞和布魯厄爾安裝在這兒的所有設備之和。當然,所有定位器都有一定的運算能力,呆笨的易莫金型號也不例外。青河定位器真正的秘密在於,它們不需要另外加裝人機界面便能實現輸人一輸出。只要掌握訣竅,你可以直接聯通青河定位器,讓定位器應到你的身體位置,經過適當的編碼解碼,定位器內置的效應器便會發揮作用。易莫金人把青河營帳的前端界面全部刪除了,但這無關緊要。現在,一個可用的青河界面隨時隨地環繞着所有人,只要你知道其中的秘密就行。

聯通定位器需要特別的手法,需要作者集中注意力。誤打誤撞絕無可能實現聯通,蠻幹也不行。範輕輕落到吊牀上,放鬆身體。一方面假裝睡,另一方面調節身心,準備工作。他需要調節心跳和呼,讓身體信號成為一個特定模式。我會不會忘了那個模式?畢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突然一陣恐慌。眼睛裏一個,耳朵裏一個,兩點一線,肯定飄散在房間裏的其他定位器應該可以識別出這個信號了。完全應該夠了。

但他仍舊調不出那個模式。腦子裏不斷想着安妮·雷諾特,還有西利潘讓他看到的事。聚能體系有能力看穿他的計劃,只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聚能真是個奇蹟啊。只要有了這件威力無比的工具,他範·紐文完全可以締造一個真正的青河帝國,哪怕再次出現蘇娜那種背叛也罷。是的,代價是慘痛的。範想起哈默菲斯特頂樓那一排排行屍走般的聚能者。他可以想出許多辦法,讓這個體系温和一些。但説到底,要運用聚能這件工具,犧牲是必不可少的。

最後的成果就是一個真正的青河帝國。這個成果值得付出這種代價嗎?他能付出這個犧牲嗎?

是的,是的!

以這種情緒,他不可能進入定位器系統。他澄清頭腦,再一次全身放鬆。想像中的光明前景漸漸消失,化為對往事的回憶。當初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蘇娜·文尼帶着重奏號和一個仍舊天真無知的範·紐文,來到了納姆奇周邊衞星上的大都會區…

他在納姆奇住了十五年。這是範·紐文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蘇娜的親戚也在同一個星系,他們愛上了蘇娜和她的年輕蠻子提出的計劃:在星際間保持消息同步的新方法、在不影響自己買賣的前提下傳播科技知識、最終建立一個統一的貿易文明。(範已經學乖了,説到這一點便就此打住,不提什麼青河帝國的事。)蘇娜的親戚們做成過好些利潤很大的買賣,但他們很清楚孤立貿易的侷限:他們自己可以大賺特賺,一段時間內櫻住這筆財富不放…但財富終究不會長久,隨着時間逝,再多的財富也會慢慢散逸,消失在無邊的宇宙中。範的許多目標,他們打心眼兒裏贊成。

從許多方面看,他和蘇娜在納姆奇度過的時光就像兩人在重奏號上的月。但這一次延續的時間更長,前景也更加輝煌,收益漸豐富。還有一件奇妙的事兒,他裝滿計劃的腦袋壓兒沒有想到,那就是孩子。範從來沒想到會有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之後家庭會發生多大變化。拉科、布特拉、科歐,三個小傢伙,他和蘇娜的第一批後代。他和孩子們一起生活,教導他們,和他們玩遊戲,帶他們參觀神奇無比的納姆奇世界公園。範深深地愛着他們,超過對自己的愛,接近對蘇娜的愛。為了跟他們在一起,他幾乎放棄了自己的宏偉計劃。以後再説吧,計劃完全可以推遲一點。蘇娜也原諒了他。最後他還是走了,再回來時已經是三十年以後。蘇娜等着他,告訴他計劃的其他部分,各個部分都執行得很順利。但到那時,他們的頭一批孩子已經長大成人,開始遨遊太空,為建立一個新青河作出自己的貢獻。

範參加了一支由三艘飛船組成的艦隊。航行不順利,發生了大災難。是背叛與出賣。贊姆勒·恩格把他甩在基勒的彗星塵裏等死。二十年時間裏,他手裏沒有一艘飛船,白手起家成了億萬富翁,目的只為離開那個鬼地方。

蘇娜跟他一塊兒跑過幾趟船,兩人在好幾個世界留下了後代。一個世紀過去了,三個世紀過去了。他們在重奏號上制訂的網絡協議發揮了極好的作用。這些年裏,他們不時跟自己的孩子、孩子們的孩子相聚。其中有些人是比拉科、布特拉和科歐更好的合作伙伴,但他對他們的愛始終不及對自己的第一批孩子深厚。範看着自己規劃的結構漸漸成型。現在一切都簡單了,他只需要單純搞搞貿易就行。結構逐漸完善。越來越多的家庭成員使這個結構的影響力益擴張。未來還會更加美好。

最困難的是,他們必須在貿易空間的核心留下留守人員,至少在這幾個世紀,這麼做是絕對必要的。於是,蘇娜越來越多地留在後面,協調範與其他人的工作。

他們繼續生)l育女。範在許多光年以外,可蘇娜卻有了新的兒女。他跟她開玩笑,説這真是個奇蹟。但在他心裏,一想到她居然有了新愛人,範就萬分難過。蘇娜輕輕笑着,搖了搖頭。

“不,範,我的孩子都是你的。”笑容變得頑皮起來“這麼些年裏,你給了我那麼多種子,生一支軍隊都夠了。當然哆,這麼多禮物,我不可能一下子全用光。不過我會用的。”

“我不要克隆人。”範口而出,語氣比想像的更烈。

“老天,當然不。”她轉開視線“我…一個你已經夠我受的了。”或許她跟他一樣,對這種事也信。但也可能不是這個緣故“不,光有你的種子還不夠,我要的是自然的受卵。至於卵子,倒不一定非得是我自己的。納姆奇這方面的醫療技術很先進。”目光重又落到他臉上,看出了他的表情“我向你發誓,範,你的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家庭,每個孩子都找到了自己的愛人…範,我們需要他們,需要家庭、他們的家庭,一代代傳下去。我們的計劃需要他們。”她開玩笑地捅了捅他,想打消他臉上不贊成的表情“哎,範!這可是天大的美事兒呀。每個蠻族國王整天發的不都是這種夢嗎?嘿,告訴你吧,你可是千真萬確的多子多福,沒有哪個蠻族國王比得上。”是啊,孩子數以千計,卵子來自幾十個人,不費他這個當父親的半點功夫。為了保證傳下足夠後代,他那個北海王國之君的父親一方面嚴酷鎮壓任何就君企圖,一方面廣蓄姬妾,乾的事兒跟這個差不多,只不過規模小得可憐。父親想要的,範全有了,而且過程中沒有謀殺,沒有暴力。可是…蘇娜幹這種事兒多長時間了?他有多少兒女?多少卵子“供應者”?他能想像出來她是怎麼幹的:心規劃血緣關係,在每一個新家庭預先安排好適當的才華,把這些家庭散佈到整個青河空間。一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蘇娜説得沒錯,這是每個蠻族國王求之不得的夢…但又有點被強xx的覺。

“本來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你的,範,但我擔心你會反對。這種安排又是那麼重要,怎麼強調都不過分。”最後,範沒有反對。這種做法對他們的計劃實在大有好處。可一想到那些他永遠不認識的親生孩子,範的心裏便會隱隱作痛。

以零點三個光速,範漫遊遠方。到處都有貿易者,只不過三十光年以外的貿易者很少自稱“青河人”但這沒有關係。他們明白那個大計劃。他遇見的所有貿易者都在盡力傳播它。他們走到哪裏,就把青河的髓帶到哪裏。擴張範圍甚至超出他們遠行的距離,因為許多人收聽到了範發向茫茫寰字的電子信息,然後飯依,從此信奉青河的理念。

範仍然一次又一次回到納姆奇。不斷返航對大計劃不利,他的行為已經接近破壞這個計劃了。蘇娜老了,她現在已經兩三百歲了。她的身體已經到了醫療技術保持人體青活力的極限。用不了多久,她便會現出老態。連他們的許多孩子都變老了—在港口駐留太久,太長時間沒有遠航。有的時候,範在蘇娜的眼睛裏瞥見一種他不瞭解的歲月滄桑。

每次返航納姆奇,他都會向她提出那個老問題。一天晚上,做愛以後(幾乎和最初相愛時一樣美好),他終於爆發了。

“不應該這樣,蘇娜!計劃為的是咱們倆。跟我一塊兒飛吧。哪怕你一個人出去也行啊。”我們就能時常見上一面,直到生命的終點。

她稍稍向後靠了靠,離開他一點,手滑到他脖子下面。她的笑容既頑皮,又傷

“我知道。我們以前覺得,兩個人都可以飛出去。真奇怪,做計劃的時候犯的最大一個錯誤竟然是這個。唉,還是説老實話吧。你也知道,我們倆中間一定得有一個人留下來,守在青河空間的中央位置,值守一個永無盡頭的長班,為計劃作出犧牲。”征服宇宙涉及數以億萬計的小事細節,千頭萬緒,不可能不加理會,把自己一凍了之,一枕長眠。

“是的,但只是在頭幾個世紀。不是…不是你的一生。”蘇娜搖搖頭,手輕輕撫着他的頸背。

“恐怕,咱們當時那個想法是錯的。”她看見了他臉上的痛苦,將他擁進自己的懷抱“我可憐的蠻族王子。”語氣裏含着調笑,還有對他深深的愛。他聽得出來“你是我最最珍貴的寶藏。知道為什麼嗎?你是個才華橫溢的、最最偉大的天才,有一種永不停息向前衝的闖勁兒。但我愛上你,最重要的原因卻不是這個。在這個腦袋瓜裏,深人進去,你是個最矛盾不過的人。你在那個爛兮兮的破地方長大,目睹過無數背叛、出賣,自己也嘗過遭人出賣的滋味。你懂得暴力、惡,連那些雙手沾滿鮮血的大壞蛋都沒你懂得多。而與此同時,你又從小裝了一腦子騎士神:光榮、榮譽、探險。這兩種東西截然不同,卻同時存在在你那個腦袋裏。你這輩子想的淨是怎麼改變宇宙,讓它適應你那些個彼此矛盾的觀念。你會接近實現這個目標的,放在我或者其他任何理智的人身上,那麼接近,己經相當於實現了。但你卻不會滿足。所以,為了你的目標,我必須留下,而你,因為同樣的理由,必須走。不幸的是,這些你也清楚,對不對?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