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5章夫差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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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六千字大章頂兩章了姑胥之台位於吳城西南隅,是一座在小山上修築的建築,最初為宮室,如今為堡壘。。:。昔滿山的蒼翠桃紅如今已不見蹤跡,整個山上的石頭樹木都被吳國人作為武器和柴火砍伐挖掘,遠遠望去光禿禿的寂寥無比,就像吳國薄西山的國運一般。
望着吳王最後退守的地方,勾踐默然不言,而旁邊的大夫將吏們也沒人‘摸’得透這位隨時隨地緊緊抿着薄嘴‘’的君王在想些什麼,都不敢打攪。
殊不知,勾踐想到的是,許多年前,姑胥之台上一片清冷,還是一處吳王闔閭建造的石室黑牢,用來關押吳國的死刑犯,勾踐因為伍子胥的緣故,也曾被扔到裏面一段時間。
石室冰冷‘’濕,暗不見天。在裏面時,勾踐甚至受不到時間的逝,老鼠的走動和吱吱噬咬是唯一的聲音,復一,坐以待斃。
當時他很多次想到了死,但卻都咬着牙忍了下來,每天靠那些狗彘之食活命,直到范蠡費盡心思將他救出。但這次囚讓勾踐永遠地落下了風濕病,每到‘陰’雨天氣關節就腫痛不已。
‘’體上的印記只是小事情,更重要的,是勾踐記住了,這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啊,多麼的無助,多麼的無奈,多麼的不甘!他一輩子,都會記着這種覺!
之後也一樣,不管是受到何等奇恥大辱:給夫差做上馬石,將夫人送給他凌辱,甚至是親口為夫差嘗糞,勾踐都能將屈辱到肚子裏,變成讓自己硬撐的動力。
忍貧、忍飢、忍病、忍苦、忍勞、忍打、忍罵還算容易,忍氣、忍恨的掙扎也能勉強消解。最難的是渡過這一切回到越國後,勾踐還得‘’着自己再忍幾年,忍到時機成再對吳國進行報復,這是最難的,多少次他一覺醒來,思及過去的屈辱,拔劍而起要徵召國人,但腳步走到‘門’邊卻忍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忍的越久,吳國的警惕就放得越鬆弛,他的復仇才越有可能成功。
這期間,他經過了一十五年的忍耐:三年為賤奴,三年興聚,九年報復,在忍過了這麼漫長的時間後,勾踐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吳王已經被困死在這座小山上了!
但即便如此,長期壓制勾踐內心的復仇‘’望卻仍未滿足,十多年來緊繃的‘’神也沒有半分鬆弛。
忍耐沒有讓他陷入瘋狂,在國內,他讓自己變成好君王,撫國人父老,毀滅那些不聽話的越人部落,將其併,噬一切可以噬的東西,以增強自己的力量。攻破吳國後,他也沒有因一時之氣濫殺無辜,而是聽從范蠡文種的意見,招撫吳人,試圖一兼併吳國。
哪怕是到了現在,從臣子們的視角望去,他依然是冷峻嚴酷的君王。
然而當夫差的旗幟終於在城垛上現身時,忍者勾踐卻再也忍不下去了。
“夫差!”勾踐躍馬姑胥之台前,對着山上的宿敵大聲喊道。
當勾踐還在吳國為奴為婢,在姑蘇養犬馬、做馬凳、嘗糞的時候,每逢吳王路過,他就得匍匐在地,將頭觸碰到地表,看着夫差鞋履經過時揚起的灰塵,恭恭敬敬地稱“見過大王。”可時至今,他終於可以躍馬於姑胥之台前,指名道姓地呼喚他。
今之我,不再是階下囚,而是來取你社稷的勝利者!
姑胥之台不大,千餘人在上面,能夠很好地防守四面,夫差一次例行的巡視用不了半個時辰。很快,隨着越人士卒的傳聲,他就聽到了勾踐的呼喊,滿臉鬍鬚的他在最後一批死士護衞下,從牆垛後‘’出頭來,這裏遠離‘’程,越人的弓弩無法傷及他絲毫。
“勾踐…”望着越人軍陣中那個身材矮小的偉丈夫,夫差的目光復雜,臉‘’看不出喜怒,他的心中也只剩憔悴,連續的失敗,勝者和負者的位置調換,還有,今早起來,一直陪伴他的‘女’人也不見了蹤影…
如影隨形的,只有這個曾經被他看輕,最後被證明比毒蛇還要狠辣可怕的敵人勾踐。
很遺憾,伍子胥又對了,他總是對的。…”夫差,別來無恙。
“眼看時隔多年,夫差再度與自己會面,勾踐‘’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只有他知道,過去十五年間,他那空白如板岩的面孔和‘陰’鬱沉悶的表情裏,對這個人隱藏了無窮的恨意。
靠着趙無恤給的機會,勾踐重新和夫差站到了對立面,對等地廝殺了九年。但這哪夠?昔夫差對自己做的一切,勾踐都要一一報復回來,首先,就是向他展現一個渺茫的希望…
他很享受勝利者高高在上的身份,讓人傳話道:“夫差,你若願降,寡人可像在會稽之圍時你放過我一樣,留你一條‘’命。”山上,夫差看着層層疊疊的越軍,不論他轉到哪個方向,都能看到代表越王的鉞紋旗幟風飛揚,還有越國各個大夫、部落的旗號,當年在夫椒之戰裏,這些人的父輩甚至祖輩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外面的越軍大概有兩萬人,而夫差手下,連一千都不到,且許多人都受了傷。
所以當他聽到勾踐的喊話時,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哦?越王打算如何安置我?”山下,勾踐讓人招降吳王,也招降他的麾下死士道:“姑胥之台上的吳人,不論與寡人有沒有仇怨,一概免死,各歸其家…至於夫差,寡人可將你安置到甬東!食一百户。”甬東,是會稽東海中的一個島,也就是後世的舟山島,‘’秋之際,那裏是越人漁船打漁曬網的停泊地,也有部分人家居住,但哪怕對越國而言,那裏都已經是海外荒蕪之地,勾踐打算將夫差放到那裏,是打算騙得夫差投降後,先帶回會稽狠狠羞辱一番,又放逐到海島,將他困死一輩子。同時,這番話也有瓦解吳國人士氣的用意。
果然,此言一出,本來就士氣低落姑胥之台上,吳人一陣‘騷’動,越王承諾饒他們不死,那他們便沒了再戰的動力,誓死追隨吳王的人畢竟是少數。
但夫差本人,對於這個條件,似乎並未動心。
“一百家…”他冷笑着説道:“曾幾何時,寡人曾橫行江淮,統治過十萬户人家…”對於雄心壯志的江東之虎而言,被囚在籠子裏供人觀賞炫耀,恐怕是最為憋屈的羞辱了。
他拿過弓箭,瞄準了勾踐,大聲説道:“若越王要寡人之首,儘管自己來取就是了,要寡人投降?”夫差指尖一鬆,箭矢離弦而去,奮不顧身地飛馳,但在到達最高點後,卻有些頹唐地減速、下墜、落地,就像是夫差的一生寫照。它沒有‘’傷任何人,但這一箭,已經‘’出了他足夠拒絕和決意:“夫差是夫差,勾踐是勾踐,要寡人如你一般垂首乞降?毋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