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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3章可憐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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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有事,只有一個大章…

臨淄城頭,城下如雨般密集的弩矢呼嘯而來,利箭穿透一些試圖反擊的齊人身軀,薄薄的皮甲和布衣本擋不住蹶張勁弩的攢‘’,‘’滿利箭的身軀轟然倒地,在雙方的遠程‘’鋒裏,趙魯軍隊完全佔據了上風。

先用投石機打擊了敵人士氣,又在箭矢的掩護下,趙軍利用漆黑的夜‘’掩護搶填護城河,填壕車、轒輼被推至護城河沿,巨大的擋板豎了起來,擋板之上‘蒙’着厚厚的生牛皮,能阻擋城頭‘’下的箭矢,數萬民夫在大軍的防護之下不知疲倦的搬運着裝滿沙石的大麻袋丟入淄水、系水環繞的護城河中。

天明時,一段數百步寬的護城河已經被填平,一大早,密密麻麻的戰陣再度壓了上來,黑盔黑甲,長矛硬戟,全副武裝的步卒踏着鼓點邁出沉穩的步伐,一架架雲梯,一台台衝車在悍卒的推動下衝向臨淄。在漫天鼓聲的指揮下,趙軍重新開始攻城。

“嗒,嗒…”一連串的聲音響起,無數架雲梯架到了城牆上,無數兵卒沿着雲梯向上攀爬,乘着齊人還沒從箭雨裏緩過神來的瞬間,一鼓作氣登上了城頭,開始與其鏖戰,在經過半個時辰的‘’鋒後,城頭上本來就沒有戰心的齊人頓時潰不成軍,連連喊道:“吾等投降,吾等投降”於此同時,‘蒙’着生牛皮的巨型衝車開始無情的衝撞城‘門’。

一個時辰的‘’戰過去了,隨着稷‘門’宣佈告破,臨淄已經趨近於陷落了。

而在城中潛藏多的國、高、鮑、晏四家黨羽見狀,乘機從暗處出來,公開活動。他們在城內與陳氏之黨巷戰,爭奪其他城‘門’的控制權。…“家主,家父已經戰死於稷‘門’城頭之上…趙軍已在叛黨相下,開始控制南部的城牆、城‘門’。”陳氏府邸,陳曦聽家兵在耳邊説了幾句後,紅着眼睛向陳乞彙報了這一情況。

“這是遲早的事,遲早的事…”陳乞形容枯槁,已是處於彌留之際,瞧這樣子,他甚至都撐不到趙軍殺入內城,攻入府邸內。

他慘笑了幾聲,隨即問道:“我讓汝等準備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陳曦心中一顫:“已準備妥當!家主,難道真的要…”

“必須如此!”陳乞説道,他滿腔皆是對趙無恤的憤恨,恨他奪了陳氏的族運,恨他壞了自己家的好事,他的內心充滿不甘,若是年輕十歲二十歲,現在帶着陳氏退往東萊的就不是陳恆而是他陳乞了,他一定會再與趙無恤進行角逐的,即使自己的身邊只剩下一個“士”但陳乞雖然知道陳氏必敗,卻自認為依然有掀翻棋盤的能力。

想到這,他開懷大笑起來。

“趙無恤斷了陳氏的族運,讓我家得不到臨淄,得不到齊國,但陳氏得不到的東西,他也休想輕易得到!汝等速速去各處堆放柴草、油脂的地方點火,餘要叫讓這座十萬人的大城化作一片火海。燒啊!燒啊!即便不能列為諸侯,老朽也要拉着趙軍和國、高之黨共赴黃泉!把臨淄變為一片焦土,讓趙無恤一無所獲!”言罷,這位本應光大陳氏,竊取政權的卿士,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死了。陳乞不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他也將於這一年死去,但死後卻是作為田氏齊國的奠基之君,在宗廟裏世代血食祭祀……在國、高、晏、鮑黨羽的相下入攻入臨淄後,趙軍面對的是一座完全陷入‘混’‘亂’的都邑。

秩序已經完全離這座大城而去,‘亂’兵在城內劫掠,家家户户緊閉‘門’窗,無主的犬馬在街道上狂奔——它們在害怕後方燃起的火焰!

大火是從陳氏府邸開始點燃的,陳乞死了也不想讓趙軍安生,竟使出了一招絕户計,他讓人在陳氏府邸和各個要害位置都堆放了柴火和油脂。陳乞一死,悲憤絕望的陳氏家兵開始四處點燃火堆,一時間,臨淄上空濃煙密佈,火焰佔滿視野。

趙無恤在親衞保護下,登上稷‘門’城牆朝城內眺望,卻見整個臨淄大城全城烈焰騰空,一片火海。此時正趕上狂風大作,火勢更加猛烈,臨淄大城裏的官署、市井、里閭皆受到了‘波’及,火逐風飛,煙焰滿天,最後,連姜姓公室所在的臨淄小城也沾上了呼呼的火苗,好在趙軍已經先行進入了這裏,並將其撲滅。

但之前進入臨淄大城的趙卒開始罵罵咧咧地退回來,裏面火實在太大,臨淄城內已經‘亂’成一團,火焰聲、房屋倒塌聲、百姓的奔跑和尖叫聲夾雜在一起,猶如一個沸鼎。

是夜,趙軍雖然人多勢眾,但因為救火工具不足,臨淄能燒的東西又太多,本無法撲滅火焰。成百上千的火宅徹夜燃燒,照亮了漆黑的夜,紅‘’或橙黃的火焰猶如‘花’束,盛開在夜空中,彼此競爭綻放,彷彿要將一切統統焚燬。

大火直到第二天降雨後才停歇,大半個臨淄城,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煙柱冉冉升起,遮蔽月星辰。

等到了中午時分,煙霧逐漸散去,眼看曾經的臨淄三百閭被毀滅了大半,昔繁榮景象,成了現在的焦黑鬼蜮,冉求氣得不行,忍不住罵起陳氏來。

“當年平‘陰’之戰後諸侯伐齊,進圍臨淄,也只不過是放火焚燒雍‘門’外城及申‘門’外的竹木,還有一部分城外建築而已,此舉已經深受君子詬病。然而陳氏更為‘陰’狠,其身為齊卿,也是臨淄不少百姓的主君,竟不顧十萬人死活而焚城,只可惜陳乞老賊的屍體也化為灰燼,不然真該掛起來好好鞭打鞭打!”一貫謙和的冉求都氣成這樣,其餘眾將同樣在為臨淄的慘狀而動容,同時也十分懊惱。他們追隨趙無恤進攻臨淄時,可沒少聽説臨淄的繁華,比如説臨淄人富裕而生活充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擊築、彈琴,鬥‘雞’、走犬、六博、蹹踘者。全臨淄七座城‘門’,各‘門’道都有東西、南北幹道連接,寬可並列六輛兵車同時行駛,在道路和市井裏,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而且不管想買什麼,基本都能買到,最繁榮的鹽市和魚市,‘’易量極大,好的話幾乎能進斗金…

然而現在,到處都是冒着殘煙的廢墟,連幾處府庫都被燒了,想來也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物品,對一心謀富貴的人來説,這場仗算是白打了。

臨淄人也沒了昔的家敦而富,志高而揚,而是垂頭喪氣,或哭葬身火海親人,或對着一無所有的家呆若木‘雞’。

趙無恤也嗟嘆不已,陳乞這把火當真狠辣,不但將陳氏那未能如願的宏圖大業與‘陰’謀狡詐化為了漫天塵埃。還將齊太公、齊桓公、管仲、晏嬰等人六百年來營建臨淄城所耗費的心血燒了個乾淨,同時給趙軍留下了一個爛攤子,光是復建臨淄,就是一個浩大無比的工程。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陳乞卻是料錯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便他把整個臨淄都燒沒了,寡人也能將壞事變為於我有利的好事…”言罷,趙無恤也不透‘’他要如何把臨淄”廢物利用“,而是先讓兵卒在城內重建秩序,撲滅可能會復燃的殘火。同時還在齊人中大肆宣揚陳氏焚城之舉,讓這個家族的名聲一敗塗地,整個趙軍控制區內人人皆可協助追捕陳氏族人,得一活人賞兩千錢,首級千錢。

這下一來,陳氏一族就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趙無恤真的謝陳乞,若是他最後一刻還不忘收買人心,面對十萬人口裏潛藏着的陳氏之黨,可夠趙軍甄別的。

隨後,他便帶着羽林衞,朝尚且完好的臨淄小城,也就是齊國宮城走去。

因為不知是湊巧還是陳乞故意為之,這場大火之下,齊國的主母燕姬,齊侯孺子,以及齊侯的生母芮子,竟然都僥倖生還,如此一來,趙無恤手上,就又多了一個燙手的山芋……臨淄小城銜築在大城的西南方,其東北部伸進大城的西南隅,南北四里餘,東西近三里。趙無恤抵達此處後,發現這裏地勢略高,遍植翠柏,‘’拔蔽,而在林木之間,則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台。

所謂高台,便是夯築高數十米或十幾米的土台若干座,上面建造殿堂屋宇。高台具有雄偉壯觀、防洪防‘’、空氣清新的優點,故得到齊國公室的青睞,幾乎每一位國君都會造一座專屬於自己的高台,所以這下看去,臨淄宮城內如同金字塔一般屹立着無數高台建築,台基都很寬大,四周以圓滑的石塊鑲嵌,方目望去蔚為壯觀。

鮑息畢恭畢敬地對趙無恤介紹説,歷代齊侯喜歡登高遠眺,所以最愛修築高台,比如齊桓公就修過桓公台,到了齊平公(齊景公)時,築台更是達到了瘋狂的程度。

“平公築路寢之台,三年未息;又為長‘牀’之役,二年未息;又為鄒之長塗。”短短几十年裏,什麼路寢之台、遄台、梧台等,常常一座台剛修好又要起另一座。而其中尤其以路寢之台和遄台最為高端,高十餘丈。遄台是齊國主要宴會的舉辦地,昔齊侯杵臼曾經在這裏多次與晏嬰問對,而且到了後世,這裏又稱為齊國戰馬集結之處,齊威王與田忌賽馬之地。

看着眼前這些僥倖逃過一劫的台閣,趙無恤卻不由嘆道:“其實最該被燒掉的,是這裏。”高台和各種道路一起修繕,是每年齊國最大的財政支出,齊國公室還把修築華麗的宮室台榭,作為促進消費、調整經濟發展的一種重要手段,“非高其台榭,美其宮室,則羣材不散”(《管子·事語》)。然而在趙無恤看來,即便要以基礎建設拉動經濟發展,修路修渠也好過修宮室,齊侯杵臼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來為自己享樂買單,是昏君舉動。

之後陳氏把修高台的錢糧用於修長城,雖然人民苦痛了些,但仍然不及杵臼的橫徵暴斂,這就是陳氏略施小計就能收買齊國人心的原因。

繞過遄台後,便是眾高台裏最為高大宏偉的“路寢之台”為了避火,燕姬、齊侯都逃到了這裏,如今已被趙軍控制。

無恤登台後,先拜見了齊國的主母燕姬,齊侯杵臼的元配夫人。這位年過七旬的老‘婦’身體倒是硬朗,只是城中起火時受了些驚嚇。燕國是趙國的盟友,也參與了五國伐齊之戰,他懇求趙無恤在打下臨淄後,能讓燕人將燕姬帶回去。

所以趙無恤也沒為難這個總是想要唾自己的老‘婦’人,讓她繼續住回宮室裏,等待燕國使者來接,離家數十年還能歸去,也是一件幸運的事,只是北燕苦寒,也不知道她能撐多久。

這之後,他又讓人將齊侯及其母親芮子帶上來。…齊侯名為晏,小名孺子,沖齡繼位,現在也已經十三四歲了,但他沒有穿戴諸侯的衣冠,而是一身素白的單衣,此子被陳氏架空了十年,是個膽小的,緊跟在其母背後,面對征服者的審視戰戰兢兢,不敢直視趙無恤的眼睛。

倒是他的母親芮子非同一般,她臉‘’蒼白,身形單薄如飄絮般,卻努力用身子擋在齊侯身前,靠近趙無恤後,還突然拉着齊侯撲在地下,口稱:“未亡人及孺子見過趙侯。”

“寡人豈敢受大國諸侯稽首之禮?”話雖如此,趙無恤卻只是微微抬手,讓人將這對孤兒寡母扶起來。

芮子怯生生地抬起頭來,悄悄地打量趙無恤。她當年也是齊侯杵臼的寵妾,雖然身份低微,卻因為生下了兒子而備受尊崇。先君的駕崩,對於她來説是頭上的天塌了,好在還有兒子可以牽掛,才沒有殉葬。而今臨淄城破,飛來橫禍,更是如同地面裂開一道無底的深淵,要將她和兒子一起噬!

趙侯曾經斬陽生,還殺了宋公糾等不知多少大國小邦的諸侯,簡直是一個諸侯的劊子手,其心狠手辣,芮子早有耳聞,但今卻發現其外表似乎沒那麼兇惡,一時間,芮子心中又生出了一絲希望來。

多年以來在宮中生存的經驗教會了她許多東西,於是芮子立刻拉着兒子,哭哭啼啼地説道:“國政都是陳氏控制,妾與子只是孤兒寡母,素來無害趙國,不知趙侯要將吾等如何處置?”但見她兩行清淚掛於頰邊,猶如草上的‘’珠,似墜非墜,更顯得楚楚可憐,眾羽林衞也不由動容,趙無恤也不再是面無表情,而是似憐似哀。

見狀,她便試探‘’地向前靠近,有意無意地‘’起了了鼓鼓的‘’脯。

“吾子年幼,還望趙侯能饒其‘’命,至於妾…”芮子只穿一件普通的淺綠‘’的宮裝,唯一襲白練繫,更顯得肢纖細;頭上無飾,更顯青絲如雲,光可鑑人。這一身裝扮,加上保養得當,卻更顯得她嬌怯可人,渾不似已經生育一子的三旬‘婦’人,這舉止之中,竟帶着一絲意圖勾引的嫵媚…

“只要能放過吾子,妾任憑君侯發落…”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