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田間坎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初相見,他羞澀。在她惡意的戲
下手足無措,這個魁梧高大的男人,只曉得躲着她的眼睛説:“你手別抓我那兒。”後來九曲水庫裏的相知,他不善言辭,默默的,變着方兒對她好。星夜下,剛柔並濟的親吻,無不令她怦然心動。再後來,她離開。他痴心一片,義無反顧的追來。不離不棄的等待,長江邊上的相吻,他落下一滴淚。寂寞無邊,他默守在她必經之路上。
而今落魄,他卻毅然鬆手。他一無所有,想盡辦法對她好。她説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拼盡所能要去實現。她説這輩子不欠人,欠了就必須還。
她説我是欠人錢,欠了百多萬…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小到一個洗澡盆,一串葡萄,大到上百萬的天文數字,他用他的辦法,哪怕搭上半條命。
那是他作為男人的尊嚴和心意。她將愛恨從頭到腳數上一遍。於他一廂情願的成全,他不問她一句,她怎能甘心!目中無二的人,大愛無言的情,要她拱手相讓,她怎能甘心!
“阿來…”她去拉他手,他手在褲腿上拽着。顧來盯着腳下,眼波在閃。這時,漆黑的孩子爬上顧來的椅子,小臉童稚,牙牙學語:“啊爸…啊抱…”顧來彎身抱孩子。孩子天真,撲在顧來身上扭動,戳他胡茬,咯咯笑着。顧來去看孩子,啞聲説一句:“回去吧,晚了真趕不上船。”孩子笑個不停,他有一雙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能儲雨的大雙眼皮。村婦在房檐下笑罵:“全兒,彆扭你爸啊!”周語收回手。
出於私心,周語不會告訴村婦,這個坐着的男人是多麼的頂天立地。當然,她也沒有告訴顧來,他當年那滴眼淚,並沒有掉到地上消失,而是燙進她心裏。
直到離開,兩人再沒説話。周語走後,村婦難掩狂喜,對丈夫説:“你猜剛才那女人給了咱小全多少錢?”男人望着一處,呆滯不動,並沒去猜。
“3000!”村婦抓着男人搖:“是3000塊吶!錯不了的,我足足數了五遍!她説給咱們小全買衣服,買什麼衣服需要那麼多錢吶!”
“…”
“能抵你每每
干兩個月活啦!説到錢我就來氣,”憤憤推他一把“外面誰不在傳,説你得了賠償款發了財,錢呢?錢呢?自打我進你顧家門,半個響子兒沒見着!我冤不冤啊我!”村婦包裏揣着錢,心裏高興,轉念又
慨:“非親非故的,一杯薄荷茶几串半生不
的葡萄,那女人就捨得花大價錢!我看她不是錢多沒處花,就是這兒有問題!”她忘形,指着腦門。男人仍是沉默。他話本就少,村婦也不在意,只是贊他:“老公還是你機靈,看出她喜歡吃葡萄!”男人眼裏汩汩
下淚,村婦並未注意,沉浸在意外之財中。喜滋滋的:“我抱你回屋吃飯!今天吃炒臘
!”村婦一身蠻力,輕而易舉將輪椅上,只剩半截的男人抱進屋。斜暉冗長,暮靄沉沉,水庫粼粼點金,遠山嫋嫋籠煙。
周語捂着嘴,幾座莽莽大山不夠她狂奔。視野早已模糊。腳下不停,她在田坎上飛馳,終於不慎摔進水塘,了滿身污泥。她掌下摸到個物什,拿出一看,是半截藕。先是一愕,怔怔環顧,果然看到不遠處那顆歪脖柳樹。綠意盎然,柳條招展。
直到此時,藉着黃曆往往,周語才深刻的意識到,當年他在這顆柳樹下,替她戴上鑽戒時,有多麼的慎重其事。儘管他口拙,他的情,和他的吻一樣昭彰和
彩。荷葉接天,不遠炊煙白。周語坐在稀泥裏,仰天悲鳴。
***天氣悶熱。森森古剎內,樹木並未隨人老去。大雄寶殿裏青煙徐徐,打坐的老和尚微胖,依稀得見當年慈眉善目的模樣。
遙想當年,她信手搖籤,胖和尚解籤。大意是,她有災有難有貴人。佛法無邊,哪一樣不靈驗。而真心歎服,心存敬畏者,必是前塵舊夢,一生浮沉。
祭拜,上香,許願,籤,女人一派虔誠。之後她跪在胖和尚身後,斂目,聽和尚誦經。剛好又是《心經》。歷史回輪驚人的相似。當年的心經,她聽到一半,睡着了。
一夢過去了,一生過去了。這會兒聽到後半段。和尚念: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
聲香味觸法。
時光重合,彷彿一切並沒發生。所有的情情義義,恩恩怨怨,卿卿我我,都是黃粱一夢。她只是在和尚唸誦時不小心打了個瞌睡,一夢醒來,一部心經還沒念完。
而寺外,雞冠刺桐參天,清風搖下一地紅。男人穿黑背心,靠在摩托上等她。田間歡,蓑翁起鼾,少年初醉了,怕去掀紅紗幔,又一番,紫檀斷,闌珊不留宿,回去廟庵作棺。
《田間歡》全篇完結於重慶新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