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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有皓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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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帥哥,一個人吶?”那女人爆炸頭,泡泡糖吹大後“啵”一聲爆破。她將殘破的泡泡糖屍體裹入口中,嘴動得飛快,聲音軟綿綿“帥哥!借點錢吧!我幾天沒吃東西了!”顧來抬頭髮愣。

骨瘦伶仃的手掌在顧來眼前晃了晃:“借不借一句話,是男人快點!”她人瘦,身材和氣的説話方式都和周語像。顧來抬起眼睛的瞬間,爆炸頭怔一下,她沒想到能在這個糙漢臉上,看到這樣一雙清澈深邃的眼睛。

“我又不是不還你!明天一早你跟我回家拿錢嘛…”重慶方言語速一旦慢下來,彆彆扭扭中,透着嬌俏,連聲音也像。就在她以為沒戲要找別人時,顧來開始摸褲兜。一把零錢,十塊二十塊疊在一起。總共兩百。兩百,不能讓生活變好,也不能變得更糟。

他也沒多看,以一種自暴自棄的姿態全扔給她,然後扭頭繼續睡。錢散了一桌,爆炸頭吹口哨:“款爺啊!”過會兒。

爆炸頭趾高氣昂拍枱面:“網管!充點卡!快點快點!”爆炸頭戴着耳麥喊:“老公,我給你號衝了兩萬點,你快點買喇叭,噴死那個賤。貨!”

連愛騙人這點也像。一個又瘦又兇又愛騙人,氣髒話連篇的女人,渾身缺點。他喜歡她什麼呢…他也不知道。

但可怕的是,旁人只是擁有她這些缺點,卻因而可愛了。他的位置在最邊上,靠窗,窗户緊鎖。玻璃上水霧瀰漫,水蜿蜒而下。儘管展不開身子,但網吧裏有充足的暖氣。

苦過的人都知道,只要暖和,冬天就不那麼難捱。網吧開始做清潔,稀稀拉拉的鍵盤聲中,混合着煙灰缸敲打垃圾桶沉悶的砰砰聲。

網管提前關了暖氣,在大家的抱怨聲中,將窗户逐一打開,清晨刺骨的冷風在瞬間灌入,顧來在瞬間凍醒。爆炸頭喊:“帥哥,看你老實,跟我回家拿錢去。”顧來已走進晨光裏。白天找工作。途經一條堂,遇到四五個孩子,圍在一起放爆竹。火花噼裏啪啦,氣氛喜氣洋洋。顧來呆在原地看了許久。

在那個電光石火的瞬間,他突然想起,竟然到除夕了。舊年的最近一週,周語帶着一眾朝陽會里的志願者們,輾轉於市裏各個福利院與敬老院,將問金和新年禮物分發給這些急需社會關愛的特殊人羣。

從敬老院出來,剛坐回車裏,手套還沒摘下,電話就進來了。是李季,通知她年夜飯的時間地點。

她今天跑了三個地方,很疲憊。心裏不想去,卻沒有推。但如果她能提前預料到,參加這次年夜飯都有些什麼人,她一定會找個好理由直接回去睡覺。飯局定在五星級酒店頂樓的豪華包房裏,金碧輝煌的裝潢,琳琅滿目的菜系。

偌大的旋轉桌邊只坐着四個人,周語去得最遲。周語敲門進去後愣了片刻,helen笑的對周語招手:“小語快過來,就等你開飯了!”她的國語發音越發彆扭了。周語回過神來,了外套遞給服務員。走過去,一臉驚喜的説:“好多年不見了,helen姐,怕是有…六七年了吧!”helen仍和當年一樣,優雅自信,笑時咧開嘴,十分朗。她對身邊一位長滿絡腮鬍的中年男人説:“這位就是我跟你説過的小語。”

“哦---哦!”絡腮鬍鬍子是棕,捲髮也是棕,中文更是一團糟,好歹會抑揚頓挫的發幾個簡單的詞組“那個學生!”周語一點不想知道,helen是怎樣向別人説起自己的。她走過去的時候,絡腮鬍饒有興趣的盯着自己。

helen左邊坐着絡腮鬍,右邊坐着李季,李皓坐在圓桌對面,興高采烈的伸手拈糕點吃“周姐姐你怎麼才來,這裏的蟹黃糕好吃極了!老爸,我可以吃了嗎?”李季瞪了兒子一眼,起身將身邊的座位拉出來,低聲問周語:“累嗎?”周語搖頭。

“小語,我跟你介紹一下,”helen指着絡腮鬍“這是我先生,大衞。”周語起身,兩人親切握手。前任和現任,前任又帶着現任。這樣的組合讓周語彆扭不已。好在在座的幾位都大方得體,表面上談甚歡。

再加上李皓在中間嘰嘰喳喳的穿針引線,耍寶賣,這個年夜飯並沒有想象中的尷尬。helen甚至興致的提議,待會兒吃完飯打會兒麻將,兩家人真槍實彈的對打,李季莞爾應下。

絡腮鬍誇張的驚呼自己不會,helen嬌滴滴的咬着他的耳朵:“親愛的,有我在你怕什麼!李季玩麻將就沒贏過我。”對面的熊孩子嚷起來:“我爸那是讓着你!那叫紳士風度!”説者無心聽者有意,helen有意無意的看着李季笑了笑。絡腮鬍攤着手耶穌上帝請一通:“不行不行,親愛的,你是中國通嘛,我真的不會!聽説麻將有100多顆!我光是認全它們都需要半年!”

“中國通?算是吧,”她咯咯的笑“當年有人手把手的教嘛。”説着,瞟李季一眼,又伏着絡腮鬍“現在我也手把手的教你!”周語看李季,李季倒是淡定,若無其事的替兒子夾菜,訓着兒子:“別隻吃甜點,主食也要吃。”旁邊是落地窗,底下火樹銀花,煙火綻放。火光印在玻璃上,五彩絢爛。周語看得入神,冷不丁一筷子茼蒿進入碗裏,李季的聲音:“怎麼不動筷子,不合胃口?”李皓又在對面捧着臉叫:“哎喲,你們倆對真麻!酸死我了!”李季忍無可忍,笑着對兒子揚了揚筷子。

helen和丈夫不知説到什麼,齊聲笑起來,笑得她直眼角。笑過後,她端起紅酒杯抿了一口,斂頜望着周語:“小語,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要baby?”她對周語擠眼睛“我告訴你,李季對小孩的喜愛,超乎你的想象。”周語想到她的小秧雞,愣了會兒神。她看李季,後者神態自若,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周語只好説:“helen姐,我和李季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helen是個優雅的女人,沒有咄咄人的表情,語氣也平易近人。她搖晃着紅酒説:“哦?我想的哪種關係?”她對周語説話,眼睛卻看着李季“不會你們還沒結婚吧?”周語懶得解釋,唔一聲。helen歪坐在椅子上,面酡紅,單手托腮看着李季,塗着鮮紅指甲油的食指在酒杯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你果然信守承諾。”像一句謎語,謎底只有兩位當事人知道。李季面無表情的説:“你少喝點,”又用英文對絡腮鬍説“我建議把你太太的紅酒換成鮮果汁。”絡腮鬍枝大葉,並沒覺得哪裏不妥,立即出去找吩咐服務員拿果汁。李皓那小子吃飽喝足,窩在沙發上玩手機。桌面只剩三人,李季默默的盛了一碗湯,放在周語面前。

helen真有些醉了,臉頰枕在手臂上,霧氣朦朧的盯着李季。

“季,也給我盛一碗。”李季用巾擦手,淡淡的説:“抱歉,那是你丈夫的事,我不好越界。”helen醉眼濛的嗤笑一聲,沒再多言。屋子裏靜得可怕。那個除夕對周語來説真是度如年。周語終於受不了當時的氣氛,尋了個藉口,去廁所了。

洗手時,helen走進來,在周語身邊補妝。她用化妝棉一點一點沾着被睫膏暈染的眼角,突然從鏡子裏瞥周語一眼。

“嘿。”她朝周語打招呼。周語抬眼,也從鏡子裏看她。

“知道我為什麼安排這次年夜飯嗎?”

“因為李皓。”

“呵,”她盯着她“因為你。”周語聳肩,也沒傻到細問,擦乾手上的水,就要出去。helen在身後説:“知道李季為什麼這麼多年不娶你嗎?”興師問罪的這麼一刻,周語等了七年。

於是她來了興趣,雙手一抄,靠在牆上:“那我就洗耳恭聽吧。”

“當年我們離婚時,他給過我承諾:我一天不再婚,他一不再娶。”

“哦,”周語認真的點頭,不恥下問“説明什麼?”兩人差不多高,但helen穿着高跟鞋。

她居高臨下的看着周語,言語輕蔑:“説明他愛的是我!我當年對你這麼好!我真是引狼入室!沒看透你的野心!”語氣一轉,又輕快起來“我有皓皓,你有什麼?你比我可憐!”頓了頓,這個優雅自信的女人咬着牙,壓低聲音罵出了憋在心裏多年的話“你這個小婊。子!”七年前,李季和子因為周語的存在而鬧離婚時,周語就親自上門解釋過,但helen不信。換了誰也不會信。那時helen對周語沒打沒罵,維持着自己的驕傲簽字後直接飛去加拿大。

七年之後,這句辱罵終於不負眾望的砸在她頭上,周語突然到鬆了口氣。就好像被矇住雙眼的死囚,終於等到那聲槍響。這才踏實了,不再惶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