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握了握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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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該來不來,害人不淺。江邊的清晨靜謐得駭人,只聞濤聲陣陣。他兀自掙扎“你還帶羊湯給我吃…”
“我這人古怪,不欠人情,你那時對我不錯,我只是還清欠你的。”過了很久,顧來抬起頭,目光慢慢鎖住她的臉:“你真想還?”幼稚的對話,加上對方臭未乾的年齡,周語覺得無趣,手揮一下,企圖結束這毫無意義的話題。
下一刻,一股力量將她往牆上一摔,與此同時黑影欺來,她條件反的驚呼,只有半聲,在清冷的江風中戛然而止。下半聲被顧來進嘴裏。一上來便是疾風驟雨,相思與委屈都裹在這孟無言的吻裏。
周語閃躲,抬手抓他,被他輕而易舉的鉗住。周語抬膝蓋頂他要害,被他伸手擋住,固定在自己上。他以一種。歡的姿勢,強勢的擠在她腿。間。
她單腳立地,站立不穩,向後倒去。身後是牆,兩人重重的撞上去,頭頂屋檐的瓦礫落下來,嘩啦碎了一地。棚裏女人説:“是不是有賊娃子?”男人説:“哪個賊娃子這麼大膽子?我們打麻將,他來偷東西。”女人説:“你去看看保險些。”周語急了,張口要罵。濕滑的舌頭伺機抵進來,在她口腔裏翻江倒海,興風作。他幾乎想將她噬!身影在牆角欠了欠,男人笑罵:“老子服了,真他媽會選地方。”便進去了。周語越發惱怒,身上的男人卻渾然不知,他的吻向來不去剋制,充滿獸。與控制慾。周語梗着脖子,臉歪向一邊,氣音説話,聲音發寒:“怎麼,要野戰?”顧來充耳不聞,捏着她的下巴,復又覆上她的。他舌尖滾燙,身子清冽。再沒有其他舉動,那就是個純粹的吻。到後來,她沒合但也不再反抗,足已讓他的侵略冷靜下來。
他捧着她的臉,柔軟的着她的眼睛,鼻子,前額,頸項。漸漸輕柔,無限憐愛。他在腥濕的江風裏大汗淋漓,又在破碎的瓦礫邊瑟瑟發抖。他呼有異,突然閉上眼睛。
半秒之後,鹹苦的水淌進兩人嘴裏。她猛的一撼,身子和心一起軟下去。那時周語沒懵,她心裏有畫面閃過:水闊山長間,腳邊有鵝黃的花。她能聞到稻香,和那時一模一樣。
她聽到少年的歌,少年在唱:“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遠\卻發誓要帶着你遠走\到海角天邊”她聽完一首歌,品完一齣戲,走完一個秋,看懂了小少年朝參暮禮的愛。但她不能和他遠走天涯,她覺得遺憾。為他遺憾,更為自己。顧來終於鬆開她,兩人拉開距離,他寬厚的身子替她擋風。
“還清了,”他説,帶着鼻音,和年輕男人特有的執拗“你現在不欠我了。”他睫濡濕,臉上還有風乾的淚痕。他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深,望不到底。他手上鬆了力道,周語一個反手握住了。她輕輕的摩挲,兩人都沒説話。
這是一雙男的,有力的大手。糙,稱不上漂亮。但它編出的草戒指雕細琢。她四肢並用爬田坎時,它稍稍用力她便飛起。他重新將她攬入懷裏。她由他抱着,先踮着腳尖,吊着他的脖子將頭搭在他肩頭。
後來累了,站直身子,將臉埋在他前。
“顧來。”她喊他的名字,喃喃的,輕輕的。要仔仔細細的鑽研,才能體會出其中的繾綣和悲愴“這樣就夠了麼?”你這樣孤注一擲的愛,這樣就還清了麼。下一刻,她褪去他的褲子,人滑下去。下。身一熱。和煦的,浸潤的舌,裹他上天,又絞他入地。他受了驚嚇“你別這樣!”顫着頜,去拉她。周語輕柔而堅定的拂開,專注於眼前。有句話是實情,她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卻從不欠別人。欠了就要還上的。她的舉動無異於釜底薪,自斷後路。他不忍更不捨,極力去避。但一個女人,折箭為誓,不留餘地要做這事兒,是沒有男人能真正將她推開的。濡熱的口,鯨蠶食。她稍作停頓,抬眸望他一眼。只一眼,他顫抖着出了整個靈魂。初嘗情。的青年,哪經得起這樣的引誘。哪怕前方是絕壁深淵,也身不由己要跟着跳。
“周語,周語…”控着低,控不住淚,扶在她肩上的大手,終於按上她温軟的頭。她要踏上不歸征途,她為自己踐行,在貧瘠凌亂的青磚房檐下。沒人得見,沒人悲憫。靡靡之音和隱忍息,淹沒在那個清晨第一聲渡輪汽笛中。天未亮,世人猶在夢中。…他在陰陽兩界走了一遭,餘悸未定。周語緩緩站起身,目光帶着決絕,平靜得駭人。
“從今往後,”她緩緩抹去嘴角的漬“你我兩清。”説完轉身,背影纖薄,漸漸隱入晨霧裏。
李季在佛堂。李季跪坐在蒲團上,雙目閉闔。周語推門進來發出動靜,他也紋絲不動,像是睡着。但仔細看,他腕上那串念珠,還一絲不苟的走動着。暖氣烘得人燥,周語了外套,抄起桌上冷茶一飲而盡。李季仍閉着眼,不疾不徐的開口:“吃的火鍋?”周語“啊”一聲“有味兒?”捧着衣袖聞了聞“那我回房洗個澡,待會兒再來上香。”四兩撥千斤。李季沒接招。
“不急。”他不疾不徐的喊,清澈一如玉石之音,仔細分辨,能聽出略微的倦怠。周語停下,回頭看着他。李季是背影,蓮花燈暈影影卓卓,他越發不明。
“為什麼沒有登機?”
“不想登。”
“為什麼沒去西藏?”
“不想去。”
“為什麼不開手機?”
“不想開。”李季側目審視她,這個臨陣倒戈,心之嚮往都寫在臉上的女人。她還是她,玩世不恭,只是換了個靈魂。李季起身,從竹簾隔斷走出,周語原地站了會兒,跟出來。李季為自己倒了杯熱茶,徐徐的喝,並不看她。
“沒事我先回房了。”他開口:“站住。”周語停下。他説着是是而非的話:“小語,佛祖是睜着眼的。”修長的手指在杯身上輕輕敲兩下。周語淡淡回他:“我不信佛。”
“世人不信佛,可佛卻注視着芸芸眾生。”他抬頭“善惡嗔痴,功過罪德,都逃不過佛的眼睛。”周語下意識往裏面看一眼,周身鍍金的佛像隱在竹簾隔斷之後,若隱若現。周語突然抑不住火氣:“別跟我提你的佛祖!”李季靜靜的看着她。
下一刻,周語着氣説:“對不起。”
“小語,你要放棄了?”李季並沒惱,他嘆口氣,帶着軫恤“我會幫你的,”他説得很慢很沉,像要引出蠱“也只有我能幫你。”這話他説過。
那時她站在高高的橋頭,底下是滾滾江水。五十多米的落差,濁水奔騰。她設想着,若像一片樹葉一樣乘風而去,那是怎樣的瀟灑無絆。那時李季就站在背後,對她説的那句話:別放棄,我會幫你。他現在也這麼説,語句不變,甚至表情都沒變過。
他帶着佛門弟子該有的慈悲,向她伸出手。上次是救她命,這次彷彿更高一籌,堂而皇之的,他要救她靈魂。李季淨手,擦乾。攤開宣紙開始抄經。抄經講一個淡字一個信字。
李季沉氣抄完一行,執筆蘸墨,語氣和心一樣淡然:“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也給自己一次機會。”他提筆抄寫下一行“下不為例。”周語冷眼瞅着,不響。李季對她的縱容,似乎沒有底線。但她不領情。周語突然冷哼。李季筆尖一頓,一團墨跡滴在宣紙上,那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李季終於抬起頭。他坐得四平八穩,脊樑筆直。即便是此刻,即便是面對周語六年來第一次刻意衝撞,他也是連呼頻率都不曾變過的。
他放下筆,心平氣和的問:“小語,為一個窮得連信仰都沒有的可憐人,你要跟我翻臉,”他將那張染了墨團的宣紙丟進垃圾桶,又重新鋪上一張。這才十指握,抬頭看着她“有沒有掂量一下後果,到底值不值得?”周語沒回答他問的問題,值不值得是她自己的事。周語的關注點在前半句“誰説他沒有信仰,”她直了背脊,收了笑“我就是。”李季蹙眉。黑檀木鎮尺在紙上一遍遍刷過,直至宣紙平整無一絲褶皺。
鎮尺停在上方,他看着前方一處,似慨似追悼,聲音喃喃“七年,我就是捂條小蛇,也早把它捂暖了。那男人才認識你多久,”他側目看她“我把你當親人,他把你當什麼你又真的清楚嗎?”
“這倒毋庸置疑,”周語説“他把我當女人。”兩人對視。她飛揚跋扈,他心如止水。李季突然笑起來“你膽兒不小啊!”他的笑和常人不一樣,因薄而顯得疏淺,且不能細看。一旦深究,你會發現裏面本一無所有。他奇道:“你周語是什麼身份,有沒有資格談婚論嫁,你該清楚啊。”這話就像尖錐,這麼輕輕一戳,周語焉下來,氣焰滅盡,頃刻就偃旗息鼓。
她不去看他,終於有一瞬的倉惶。李季走過去,握了握她的肩,臉上是對小輩的關懷:“這麼説,你鐵了心要跟他?”周語撇開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