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比起一般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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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仍有回答:“早上大巴還沒發車。”周語不説話了,站那兒抱臂看着他,嘴角越勾越高。她這麼一揶揄,那男人立馬沒了篤定,撓着腮去看別處:“我的車隨時能走。”安靜,有鳥叫沒人聲。等了會兒抬頭,對面的女人仍是一臉似笑非笑。他撇過臉,甕聲甕氣的加一句:“不信你先去問。”周語上前兩步,慢悠悠説一句:“我還非你不可了?”他身後,是參天的雞冠刺桐,落了一地紅。他站在繁錦之中,一本正經的點頭“嗯。”睫長得像兩把濃密的刷子,悠悠扇着。周語飽含情的説了一聲:“哦---”男人聽不出別的,只顧趁熱打鐵:“你記下我電話,要走打給我。我號碼是…”12345,帶着口音念一通。唸完餘光一掃,對方本沒有要動彈的意思。他捏着後頸項,看天看樹,腳下卻不動。
片刻後,周語哼笑,手機丟出去。那人接過,長腿穩着摩托,巾擦手,食指在手機屏幕上摁了十一下,還給周語。
周語瞥一眼,移動的,182開頭,沒名字。她隨手給他添了個備註,點了“保存”白塔寺青煙嫋嫋。遊人慘淡。
賣香燭的大爺耷拉着布鞋在樹陰下打盹。大雄寶殿,周語祭拜,上香,許願,籤,一派虔誠。她到一隻下籤,一位慈眉善目的胖和尚替她解籤,説她近年有大難。
若要化解,無非要修持禪定、恩禮敬,方可遇到貴人。周語並不當回事,托腮問了幾個淺薄問題。胖和尚解完,退居一旁打坐。周語跪坐在寺裏發了一下午呆,聽胖和尚誦經。
他先念了清心咒,大悲咒。然後又開始念心經。和尚念道:舍利子,不異空,空不異,。
即是空,空,即是,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周語望着寶相莊嚴的金佛像,昏昏睡。醒來已是黃昏。胖和尚起身要走,周語走過問:“師父,我失眠多夢。除了聽您唸經,還有其他方式能改善嗎?”胖和尚説:“我佛慈悲。只要心中清明,誠心向佛,佛祖自會普渡,救眾生於苦海。”周語想了想:“怎樣才算誠心?”胖和尚不語,敲響手中木魚,篤篤篤。周語出一疊百元大鈔放進“功德箱”裏。胖和尚雙目緊閉,行合掌禮,嘴裏唸叨:“阿彌陀佛,女施主功德無量。”周語沒提李季名字,和尚們也就當她是個普通香客。白塔寺相鄰有個古鎮,號稱歷經千年,已作旅遊景點待開發。
周語吃不慣寺裏寡淡的齋飯,便聽了香燭大爺的介紹,去古鎮上尋覓當地的特小吃。古鎮確實有些年歲,青瓦木樓,猙獰口。婦人布盤頭,金縷繡鞋,潺潺溪穿巷而過。
木門紅漆剝落,老嫗濁目無神,貓狗慵慵蜷曲。時光混沌而緩慢。猩紅暮下,古鎮承載着歷史的厚重,秉持着南方特有的温潤與婉約。
周語隨便撿了處飯館,要了素面涼糕。味道過得去。臨走時在鎮尾的攤鋪上買煙,店裏沒有她要的,她拿了包軟中華。拆着煙盒走到寺門口,一輛摩托車停放在石獅邊,穿黑背心,身材高大的男人勉強“躺”在坐墊上,就着茶水吃餅子。
已是黃昏,房檐燈泡初亮起。那男人吃得狼虎嚥又怡然自得。周語站在遠處看了會兒。抬眼與周語四目相對,他坐直身子。周語上前。
“今晚不回家?”
“嗯。”周語瞟一眼他手裏的餅,裏面依稀有些臊子。下巴一點“晚上就吃這個?”他又“嗯”一聲,不自覺的,放慢嘴嚼速度。
“能吃飽?”男人有着與他體格不符的靦腆,話不多,許是礙於周語“上帝”的身份,對她有問必答,特別上心。
他説:“多吃幾個就飽了。”周語想了想説:“你去沒去吃午飯?”那時她多給了二十元錢請他喝酒,他還記得。
此時表情尷尬,躊躇着沒作聲。又站了會兒,周語橫豎無聊,發出邀請:“一塊兒去吧,”後面加一句“正好我也沒吃。”黑背心嚼着,大雙眼皮盯着她“我剛才看到你在吃麪。”周語“啊”一聲,臉不紅氣不“沒吃飽。”又問他“能不能吃辣?”黑背心被食物梗住,灌了口茶水。垂着眼,嘴裏的話和嘴裏的餅一樣乾巴巴:“不去。”周語強調:“我請。”搖頭。周語想了想“回去的車費照算!”還是搖頭。他的油鹽不進讓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這男人老實巴,説話時,深邃的大雙眼皮靜靜的看着人,沒有丁點在人情世故中摸爬滾打的痕跡。在這樣的繁華浮世中,淨得俗。周語認識的男人沒有這樣的,包括李季。
李季信佛,但也不是這樣的。閒來無事,周語與他沒話找話:“剛才我出來沒看見你,買餅去了?”
“送人去了一趟**(他説了個地名),順便買了餅。”周語點頭,慢慢拆煙盒。一叼在嘴裏,一遞給他。黑背心接過煙,有些詫異的看她一眼,言又止。周語低頭點煙,嘴裏含糊:“想説什麼?”
“沒。”她抬起頭問:“晚上睡哪兒?”青白的煙霧從那張紅逸出,使她看越緲,美得不真。糲大手在摩托車墊上拍了一下。他人高腿長,坐在摩托上已將車子壓得憋屈。周語抬眉“嗯”一聲,夾煙的手指一下“這怎麼睡?”他不嫌麻煩,做示範動作。雙臂做枕,部貼在坐墊上,長腿擱在石階上,人勉強放直。周語看他耍雜技:“這樣能睡着?”
“能。”她面平靜的點頭:“佩服。”這時,寺裏傳來暮鐘聲。
緊敲18下,慢敲18下,不緊不慢再18下,反覆兩次,一共108聲。鐘聲深沉,綿長,震懾人心。周語掐了還剩大半截的煙,沒再説話。周語不出聲,那男人也不出聲,捏着車柄,安靜的等在旁邊。鐘聲結束後,周語揮手:“那行,我進去了。”他“嗯”一聲。走了兩步,周語回頭:“哎,怎麼稱呼啊?”這句話,一天之內她問了兩次。這次他説了。
周語無聲的哦一下,問他:“哪個lai?”他説:“來去的來。”周語一下發,心裏將那倆字過一番,轉身走進寺門。她頭髮的姿勢特別富有女人味,拇指和中指入髮絲,從髮際線處往頭頂慢慢拂開,長髮柔順,呈中分又從兩邊絲絲墜下。
髮際線弧度完美,正中心有一個小而清晰的美人尖。他收回視線,摸出最後一張餅,大口下。夜裏,禪燈如豆,周語失眠。摸出手機來消磨時間,有未接來電,兩個,都來自李季。
周語回撥過去,對方已關機。想來是睡了,李季的作息一向嚴謹。周語在通訊錄裏隨手劃拉,看到“黑背心”三個字,腦中閃現出一雙能儲雨的大雙眼皮,還有他高大的身軀在摩托上躺平的憋屈模樣。
那時凌晨三點,不知他是否還在寺門屋檐下,如他説的那樣,一尺來寬的摩托坐墊,他也能睡着。周語將備註裏黑背心三個字,換成他的姓名---顧來。
***清晨,周語趴在店鋪的櫃枱上看那些配飾。都是些常見小玩意,因“開過光”而相對不菲。
昨天那個胖和尚走來,手裏握一串珠子,畢恭畢敬的對周語行禮,説話半文半白顯得俗:“方丈吩咐,將此物予施主。望施主早走出夢魔桎梏。”周語接過,戴在手上試了試,手串很長,她挽了四圈。小葉紫檀佛珠,暗紅,牛紋明顯。若有似無的清香,實而不華,帶着佛,聞之讓人心曠神怡。周語舉到光下照了照,神情淡淡:“多少錢?”胖和尚雙掌一合:“不取分文。”周語一愕,轉身看他一眼,説謝謝,也沒再取下。走到功德箱前,投了一疊粉票子。胖和尚閉眼行禮:“阿彌陀佛。”一輛黑輝騰停在寺門口。一個面容白靜的男青年,率先從駕駛室跳下來,捂着肚子往寺裏衝。見到周語,停下來打聲招呼:“周姐!”周語回頭“啊,小杜來了。”
“周姐,”那人表情尷尬,小聲的“…廁所在哪邊?”他那模樣連周語都替他憋得慌,指了個方向。杜暢朝廁所跑了兩步,抱着肚子回頭“周姐,李總也來了。”周語“哦”一聲,並不意外“知道了。”李季走進寺裏,周語正翹着腿欣賞手腕上的珠子。他走過去抬起周語的手看了看。周語嘀咕:“和尚給的,還不收錢。”李季莞爾,稱讚道:“滿星老料,高油高密,不愧是高僧手裏的極品,”拍拍她的手背“好好戴着,別沾水,別丟了。”周語出手“謝了啊。”
“謝我幹什麼?”沒了電話過濾,李季的玉石之聲聽上去越發清朗。
“繼續裝!”周語瞥他一眼“明顯是你先買下,讓和尚來賣個人情,你就愛搞種故玄虛的名堂。”李季笑了笑,並沒反駁,看來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李季格温和,長得文質彬彬。因教過幾年書,比起一般商人,身上多一分儒雅。自從六年前離婚,前帶着兒子去了國外,他便沒再娶。周語説:“你不是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