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小俠懲奸戲雙煞少爺吸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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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福庇喝道:“休得傷我哥哥!”搶上前來拼命。楊炎取下套在勞福廕頸上的金環,反手一擲,套上勞福庇的右臂,在接近琵琶骨之處,轉個不停。勞福庇大吃一驚:“怎的這小賊也懂得環中套月這一招,用得比我還更厲害!”其實楊炎本未練過月雙環,不過模仿他們兄弟的手法而已。遠勝於他們的乃是楊炎的內功。這一擲楊炎用上了內家真力,令得那枚金環生出強烈的迴旋牽引之力。這股強烈的力道,隨着金環的旋轉轉個不停,使勞福庇也不能不跟着旋轉,以求抵消這股力道,否則只怕琵琶骨就要受到強烈的震動破裂。
楊炎笑道:“我只要一個人給我口供,另一個人我可以讓他把彭大遒送回去。如今我挑上了你的哥哥,你回去吧。只要你的哥哥肯説實話,我不會傷他命的。”這話其實是説給勞福廕聽的。楊炎早已點了他的道,當下把他挾在脅下立即跑上山去,勞福庇兀自在原地上像陀螺般的旋轉。
楊炎跑進樹林,把勞福廕放下,解開他的啞,説道:“我為什麼把你‘請來’你已經知道了。現在我開始問你,你必須老老實實回答,不許有半點隱瞞!”勞福廕雙目圓睜,瞪着楊炎。楊炎笑道:“不必生氣,説了就放你走。第一樁:你們兄弟和那位龍姑娘有何過節?”勞福廕緊緊閉住嘴,依然是一臉憤怒的神。
楊炎説道:“你們和那位龍姑娘倘無過節,那就一定是受人指使的了。那個人是誰?説!”勞福廕仍然不發一言。楊炎喝道:“你又不是啞巴,你再不説,可休怪我不客氣了!”勞福廕忽地“呸”的一口唾涎向楊炎吐去,楊炎當然不會給他吐着,但也不給他嚇了一跳。
“大丈夫寧死不屈,勞某落在你這小魔頭手上,早已不打算活了,你要殺便殺,不必多言!”勞福廕這才破口大罵。
楊炎冷笑道:“你罵我小魔頭,你和清廷鷹爪勾結,又是什麼俠義道麼?好,你不説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勞福廕一咬牙關,驀地叫道:“我決不能受你所辱,我變了鬼也不饒你!”楊炎一聽他的聲音有異,連忙重新點了他的道。
原來勞福廕乃是意自斷經脈而亡,楊炎是個武學大行家,一看便知。因此連忙再點他的道,令他不能動彈,楊炎見他寧死不屈,倒是不有點佩服他了,想道:“這個人和彭大遒可並不一樣。雖然他不是俠義道,但我也不是俠義道呀。”俗語説惺惺相惜,勞福廕的脾氣有點對上他的胃口,他倒是不忍折磨他了。但就這樣把他放走,又不甘心。
正自無計可施,忽聽得有人大呼小叫,跑上山來,不是別人,正是勞福廕的弟弟勞福庇。勞福庇高聲大叫:“楊炎,你這小賊躲在哪裏,有膽的出來和我拼個死活!”楊炎哈哈大笑,現出身形,説道:“你有這個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佩服,佩服!”勞福庇道:“楊炎,你不必譏諷我。不錯,我是打不過你,但打不過也要和你拼個死活!”楊炎笑道:“剛才我就是因為不想殺你,才叫你把彭大遒送回張掖養傷的,你為什麼還要特地跑來找死?”勞福庇大聲説道:“彭大遒的死活關我什麼事,我要的是我的哥哥!”楊炎見他手足情深,不覺頗為傷。
勞福庇喝道:“你把我的哥哥怎麼樣了?”楊炎説道:“一點也沒什麼,他在這兒,沒缺眼睛,也沒少鼻子。”勞福庇道:“我不相信。哎呀,你、你是不是早已把他害了?”他大呼小叫,兀自聽不見哥哥的聲音,不心裏發慌。
楊炎中指輕輕一彈,解開勞福廕的道,勞福廕連忙大叫:“弟弟,別這樣傻。你這是白白送死,無濟於事。快回去吧——”話猶未了,楊炎第三次點了他的道。
“你聽見你哥哥的説話了吧?我不過點了他的道,他還活着!”楊炎説道。
勞福庇説道:“我們是孿生兄弟,生則同生,死則同死。要我獨自回家,決不能夠!”楊炎説道:“好,那麼你上來領你哥哥回去。”勞福庇道:“來就來,反正我是把這條命豁出去的了,怕你什麼!”他跑上山來,揮舞雙環,衝向楊炎。
楊炎揮袖一拂,力道柔和,但他已是衝不過去。
勞福庇退後幾步,説道:“楊炎,你殺了我吧!”楊炎笑道:“我叫你把哥哥領回去,誰説我要殺你。”勞福庇道:“你當真肯讓我把哥哥領回去?”楊炎説道:“你只管上去,我手指頭也不會碰你一碰。”勞福庇半信半疑,硬着頭皮從楊炎身旁走過,楊炎果然沒有阻攔。剛剛走近哥哥身邊,忽地好像有一股力將他一,他身不由己的踉踉蹌蹌退了六七步,方始能夠用重身法穩住身形。
原來楊炎是在距離十步之外,虛抓一抓,將他抓回來的。這是龍靈珠爺爺傳給他的“龍抓手”功夫,強勁之處,不下於齊世傑練的龍象功。勞福庇沒有跌倒,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勞福庇回過頭來,喝道:“你搗什麼鬼?”楊炎笑道:“我的小指頭也沒碰着你,你沒法接近你的哥哥,那是你的事。”勞福庇一咬牙,又衝上去。這次楊炎加多兩分內力,凌空一抓,勞福庇一直退到他的身旁。楊炎將他扶穩,笑道:“你要不要再試一次!”勞福庇忽地向他跪下,説道:“我求求你快快的把我一劍殺了吧。”楊炎揮袖一捲,託着他的,不讓他雙膝着地,説道:“起來起來,你的哥哥沒有死,你幹嘛要求死?”勞福庇像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説道:“我打不過你,我的哥哥你反正是要殺他的,因此我請求你把我們兄弟一同殺死,別折磨他了。”楊炎詫道:“誰説我一定要殺他?”勞福庇道:“那你抓他來做什麼?”楊炎説道:“我不是早已對你們説過了嗎,我不過是要問他幾句話。”勞福庇道:“他説了沒有?”楊炎道:“他沒有説。”勞福庇道:“我早知道他不會説的。”楊炎心念一動,問道:“你怎能知道他不會説?”勞福庇道:“説了是死,不説也是死。何必向仇人屈服?”楊炎説道:“你因何把我當作仇人?”勞福庇道:“你不是我們仇人,你的哥哥也是我們仇人。你豈有不幫你哥哥之理?”他怕説出來更受楊炎折磨,但不知不覺之間,卻已出口風。楊炎曾經聽冷冰兒説過崆峒派的事情,隱約猜到了幾分,説道:“你是説孟華嗎?”勞福庇道:“不錯。你和孟華是兄弟,我們早已知道了!”楊炎冷冷説道:“他姓盂,我姓楊,我沒有這個哥哥!我不知道你們因何和他結仇,但要是他在這兒,我第一個和他動手!”勞福庇雖然是個渾人,可也並非蠢如鹿親,心裏想道:“聽説這小子一生下來,就給繆長風送上天山。但楊孟兩家之仇,江湖中人知道的很多,莫非這小子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恨孟元超,連帶也恨了孟華了?”楊炎繼續説道:“因此你不必顧慮孟華和我有關係,我問的事情,你只管依實答覆,涉及孟華,亦是無妨。你説了我馬上放你的哥哥。將來你們要對付孟華,我還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勞福庇篤於手足之情,他是不惜犧牲命但求能夠保全哥哥的。聽了楊炎的話,燃起一線希望,説道:“此話當真?”楊炎手起掌落,把一塊石頭劈得四分五裂,朗聲説道:“倘有食言,有如此石!”勞福庇道:“好,那你問吧,我説!”楊炎説道:“你們和那姓龍的小妖女可有仇怨?”勞福庇道:“我們只是最近才知道有她這麼一個人。”楊炎説道:“那麼你們因何也來參加對她的圍捕?”勞福庇道:“有人叫我們來的。”楊炎道:“那人是誰?”勞福庇遲疑不答,楊炎説道:“你儘管説,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我都不會將你難為。”勞福庇這才説道:“他是白駝山主。”楊炎問道:“白駝山主是何來歷?姓甚名誰?”勞福庇道:“我從來沒見過白駝山主,對他的來歷是半點不知。是他差遣一個弟子通知我們來的。”楊炎詫道:“何以你要幫他這個大忙?當初你們是怎樣和他沾上關係的?”勞福庇道,“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事情發生在思退崖上。”楊炎道:“思退崖是什麼地方?”勞福庇道:“是崆峒山後一處隱僻的所在,地形險峻,距離清虛觀有六七里路之遙,本派弟子很少到那裏去的。但卻是我們每天必到的地方。”楊炎道:“去做什麼?”勞福庇道:“那時我們正在勤練先師傳下來的雙環八訣,不想給丹丘生這一支的弟子看見,因此找了這個隱僻之處在練武。”楊炎始知他們是在秘密練武。心中暗自好笑:“丹丘生和孟華是何等本領,你們這點功夫,我都不放在眼內,何況他們?敝帚自珍,真是井蛙之見。”勞福庇繼續説道:“那天我們像往常一樣,一早到思退崖練武,練到最後一招,四環齊出,擊在一塊磨盤大豹石塊上,濺起火星點點,我們正想去察看石上留下的痕跡,看看是不是比昨天深了少許,忽聽得有人哈哈笑道:‘月雙環練到這個火候,也算是不錯了。’我們大吃一驚,定睛看時,只見兩個虯髯漢子已是站在我們面前,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楊炎道:“這兩個人是——”勞福庇道:“當時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看模樣不大像是漢人,漢語卻説得甚為利。”
“我大吃一驚,他們表面上似稱讚我們,其實卻是一副‘孺子可教’的口吻,瞧我們不起。我一聽不就動了氣,要不是哥哥立即拉着我,我幾乎就要和他們動武。”楊炎心中暗笑:“你的哥哥可比你懂事得多,像你這樣草包,一動手準得吃虧。”勞福庇也不是太糊塗,似乎知道楊炎心裏笑他,臉上一紅繼續説道:“不錯,我是個草包。當時怒火頭上,也不去仔細想想,這兩人到了我的面前,我方始發覺,憑我這點玩藝,怎能是人家的對手?哥哥一拉我,我立即醒悟。於是我只好沉着氣,讓哥哥和他們對答。”
“哥哥問他們:‘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
“其中一個笑道:‘你們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們。你們是崆峒派前任掌門真子的高足勞家兄弟,對麼?’他説破了我們的身份,方始把他們兩人的名字説給我們知道。”楊炎道:“他們姓甚名誰?”勞福庇道:“一個叫司空照,一個叫幕容垂。”楊炎心想:“司空、幕容,都是源出西域的‘胡姓’,姓司空的在漢人中還比較多些,姓幕容的似乎只有西域才有了。這兩個名字我可也是從來沒有聽過。”要知天山僻處西陲,楊炎小時候聽同門師兄談論武林人物,也是以西域的居多。他對西域的成名高手是比對中原的武林人物更為悉的。
勞福庇繼續説道:“我聽了他們自報姓名,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便問他們!”我都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怎的你卻對我們知道得這樣清楚?”
“年紀較小的那個慕容垂道:‘我不但知道你們在崆峒派的身份,我們還是特地來找你們的呢!”
“我只道他們是來掠釁,心想這一架不打恐怕不行。哥哥用眼阻止我,説道:我們與兩位素昧平生,不知兩位有何見教?”
“年紀較大的那個司空照道:我們是特地來幫你們兄弟的忙的。這話可説得奇怪,我不住又問了:你們怎麼知道我們要人幫忙?”
“慕容垂似笑非笑的説道:你們的功夫雖然還算不錯,但可惜——説至此處,他頓了一頓。哥哥問道:可惜什麼?他這才繼續説下去:可惜你們再練十年,恐怕也未必能如心中所願!”
“他好像是答非所問,但像我這樣笨人也聽得懂了。他的意思是我們的功夫不夠,所以必須他們幫忙。”
“聽得此言,我們兄弟倆是驚疑不定。哥哥説道:你這話太奇怪了,我們剛剛見面,難道我心裏想的什麼,你也知道?”
“慕容垂笑道:你要不要我説出你們的心事?”
“我們不敢立即回答,那個司空照卻道:‘慕容賢弟,這是他們的秘密,咱們可得為他們着想,提防隔牆有耳,’這兩人一唱一和,幕容垂便道:‘對,我還是寫出來好些。’他口中説話,指頭已是在那塊磨盤大的石塊寫出十六個字,每個字入石三分。他指頭上的力道竟然比我們月雙環的力道還大得多!”楊炎問道:“這十六個字是——”勞福庇有點想説又不敢説的神氣。楊炎説道:“可是與孟華有關?”勞福庇道:“你當真是不認孟華為兄?”楊炎冷冷説道:“我説過的話,不喜歡再説一遍。”勞福庇道:“好,我相信你的話,老實告訴你吧,丹丘生接任本派掌門,我們的師父就在那一天慘遭不幸。雖然不是丹丘生下的手,卻也可説是因他而死,縱然我們不想向丹丘生報仇,在我們心裏也不能忘記這是師門之恥。再説丹丘生接任掌門,我們也不服氣。”楊炎説道:“丹丘生的武功不夠高嗎?”勞福庇道:“他是崆峒派百年罕見的傑出之士。”楊炎道:“那還有什麼不服氣的?”勞福庇道:“武林講究的是長幼有序,我們這支是長門,丹丘生若論排行,還是我們的師弟呢。而且做拳門也不是單憑武功的。”楊炎道:“他的德望不夠麼?”勞福庇道:“俠義道的人都推崇他。”楊炎道:“那又為了什麼你們不服氣呢?”勞福庇道:“一派有一派的規矩,丹丘生做了掌門,把崆峒派列祖列宗傳了多年的規矩都破壞了。這些規矩,對不住我們可不能説給外人知道:“楊炎笑道:“我最怕聽什麼規矩、戒條,你要説給我聽,我都不耐煩聽呢。總之,我知道你們兄弟不喜歡丹丘生做掌門就是了。你繼續説吧。”勞福庇繼續説道:“丹丘生做掌門也還罷了,我們更害怕的是他將來把掌門的位子傳給他的徒弟孟華,孟華的武功如今已是不在師父之下,在江湖上的聲名也是如方中。看這趨勢,崆峒派的未來掌門只怕是非他莫屬。”楊炎説道:“孟華做掌門又有什麼不好?”勞福庇道:“孟華的武功得自崆峒派的其實不多,他有幾個師父,而且還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他要是做了崆峒派的掌門,只怕崆峒派就變成了天山派的旁支了。天山派的武學是不是比崆峒派高明姑且勿論,無論如何,這總是列祖列宗傳下來的‘家業’,孝子賢孫,總不忍見祖宗傳下的家業,改屬別姓所有。孟華武功再好,在我們心目之中,也只是不肖子孫!”楊炎暗自慨嘆:“武林中的門户之見,想不到竟是如是之深!他們又滲雜上一輩的是非恩怨,那就難怪更糾纏不清了。但這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我大可不必理會他們。”勞福庇繼續説道:“因此我們一面勤學苦練,一方面籠絡同門,尤其是對可能抱有同樣想法的本門弟子,準備在時機成之時,反對孟華接任掌門。但在時機未成之前,我們的圖謀,卻是對最好的同門兄弟都不敢説的。”
“誰知我們的心事,卻給一個陌生人説出來了。不,寫出來了,慕容垂用指頭在石塊上‘寫’出十六個字,鐵劃銀鈎,入石三分,比石匠刻出來的還更整齊,這十六個字是:“師門之恥,料難忘懷。
丹丘孟華,何足道哉!”楊炎聽到這裏,笑道:“上兩句是説破你們的心事,下兩句則是給你們撐的豪言壯語。不過以慕容垂炫的這手功夫而論,雖然足以與少林寺的金剛指力媲美,卻未必就能勝得過丹丘、孟華。我雖然未練過金剛指,也都可以勉強做得到。”口中説話,運指如飛,片刻之間,就在一塊極其堅硬的大青石上寫出八個字來,石屑飛濺,看來已是不只入石三分,這八個字是:大言炎炎,井蛙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