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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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袂翩翩,環佩叮噹。慕容寧以一個曼妙的姿式凌空翻進廳中,雙手在空中一合,將茶杯接個穩穩當當,一滴茶水也不曾溢出。
她自空中翩然落下,雙手遞出茶杯,笑道:“烈哥哥氣越來越大了,喝杯茶消消火。”慕容烈一邊自她手中接茶,一邊輕叱:“你在外頭鬼鬼祟祟幹什麼?”雖然慕容烈很努力地想要做出兇惡之狀,可是在這個向來得他寵愛的妹子面前實在談不上有任何威懾力。
“人家聽説有人會我們的慕容劍法,很好奇啊,這套劍法連我都還沒練呢,居然叫外人學去了,我當然要來看看熱鬧。”
“你沒學,是長輩不肯教你嗎?是誰好逸惡勞,最不願在武功上下心思?是誰有了時間,卻只想去聽些無聊的傳説故事,哼,本家的劍法,嘿!你今兒倒是難得關心起來了啊!只是連關心也是躲在外頭偷聽,算個什麼,”慕容烈越説越是惱怒“真是和若一樣的子,從來沒個正經,也不見你們真正費心關心過家裏的大事。你這輩子幹的最了不起的事,就是騙到一個英雄丈夫,而若,最大的願望就是遊山玩水,白吃白喝白玩,偷懶不幹活,平白苦了我。”
“烈哥哥你能者多勞啊。”慕容寧半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只管一臉無辜地賠着笑説“寧兒只是想看看烈哥哥處理公事時的決斷氣概啊,所以才在外頭瞧瞧而已,不過説起來,那兩個傢伙明明怕個半死,居然還不肯捨棄他們的老大,倒是很有義氣啊,比起那些江湖上的英雄人物其實也不差啦。那個叫崔芷兒的,只是受了若哥哥的授藝之恩,只怕連若哥哥自己都忘了這回事,她卻一直記在心上,甚至為了若哥哥不遠千里而來。像他們這樣的窮人,一路過來,必然吃了不少苦。若哥哥落敗,那些整圍着若哥哥轉的人馬上改成圍着你轉了,就是若哥哥房裏那幾個侍候了他多少年的下人,也把他扔下只奉承你,而她居然敢冒大險,潛入山莊,只是想要安若哥哥,這份心意實在難得,要讓咱們家裏那些滿口情、滿嘴仁義在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一大堆世伯世兄世姐們知道,怕要羞慚死他們。”慕容烈徐徐點頭,目閃異芒,良久才道:“仗義每多屠狗輩!”慕容寧見兄長頗為慨,笑道:“烈哥哥,看來你也蠻喜歡這種人的啊,你不會真把他們殺了吧?”
“你説呢?別忘了他們學了我們慕容家的劍法。”
“不就是一套劍法嗎?有什麼了不起,就不明白,各門各派怎麼那麼死板,把個武功看得這樣重,烈哥哥你不會也和別人一樣死腦筋吧?”慕容寧不以為然地説。
慕容烈暗中嘆氣,這位大小姐,果然和慕容若一個樣,真把個武林中人看得比天還重比命還珍貴的獨門武功瞧得輕如鴻了。
慕容寧不知他的暗中嘆,眼珠兒一轉,笑嘻嘻説:“烈哥哥,你説那崔芷兒一個女人,為什麼要對若哥哥這樣好呢,為什麼總是對他念念不望,為了若哥哥遠行千里,為了若哥哥夜探山莊,真的只是為了恩嗎?”
“你是説…”慕容烈神一動。
“那還用問嗎?”慕容寧誇張地説“自古以無數的傳説故事都證明,女子一旦受人施恩,如果施恩的是翩翩少年,英俊俠客,女子又正好是美麗姑娘,千嬌百媚,那結果就永遠只能是得成眷侶人人稱羨啊。你想想,若哥哥那樣本事、那樣英俊、又那樣隨和,哪一家的女兒能不對他芳心暗許,情意相傾,只為多年前一朝相救授藝,這崔芷兒已然情竇初開,對於這樣的恩義.無以為報,只想以身相許,所以五年來,心心意意、思思念念…”慕容寧滿眼夢幻的光芒,編織着她自以為是理所當然的多情傳説。雖説是自説自話,但比之以古往今來的所有傳説,倒的確有她的道理在。
慕容烈聽她讚歎沉醉般聲聲説來,一雙濃眉不知不覺皺在了一起,口裏卻只冷冷斥了一聲:“你自己聽多了傳奇故事入了魔,就只以為天下人都如你一般嗎?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以騙到一個英雄丈夫為畢生大志?”慕容寧不以為然地扮個鬼臉:“烈哥哥,別看你英雄了得,對女人的心你知道多少,女人就是喜歡聽傳説故事、多情傳説,女人就是以找一個丈夫為畢生大志大願,這又如何?”慕容烈心中一陣煩躁,懶得聽這個小女人做她的多情夢,只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慕容寧也不氣惱,站在原地笑看着哥哥的背影,心中細忖,自己這個向來十分沉穩的哥哥今天的心情好像真的不太好,難道是因為若哥哥逃跑了,所以太生氣了,又或是因為什麼別的事…
慕容寧皺着眉頭想了半,然後輕輕一笑,管他為了什麼事,反正她都有熱鬧可看,子不愁寂寞啊。
—**…**…**—靜靜沉睡的崔芷兒,沒有了平的強悍和驕傲,因傷重而蒼白的俏臉,在沉靜中,愈發令人生憐。
寧靜的呼,雪白的肌膚,如畫的眉目,安寧的睡態,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在市井間,在泥污中,在最最底層最被人輕視的孤苦兒中,掙扎長大,更叫人看不出,她竟是個永遠穿得破破爛爛,臉上黑黑髒髒,對人兇兇蠻蠻,最愛打打罵罵的母老虎…
慕容烈坐在牀頭,靜靜端詳她的睡態,不知不覺間輕輕笑了一笑。
這個睡容無比安詳寧靜的女子,一旦醒過來,只怕就真是一隻膽大包天,專門惹事的小老虎。這個睡着了看似大家閨秀的美女,只有那手上的繭可以讓人看出,她是個吃過許多苦頭,從貧窮困苦中長大的女子。
低頭看看手上剛從揚州傳來的情報,心中更湧起一種極奇異的覺。
生計艱苦,這樣一個看似柔弱得連自己都護衞不住的女子,為什麼要撿一大堆沒什麼本事無力自保的孤兒加以照應幫助。對於本來也身無長物,並無餘財的她,這將是多大的負擔,為什麼她能做到呢?為什麼她能一做就是這麼多年?為什麼以她的美麗不求有所歸宿,卻要為了一些與她無親無故的孤兒平白蹉跎了青,難道,她心中真的早有所屬,難道…
慕容烈皺了皺眉,無論是為了什麼,她有這等堅持,這等執着,這等不悔,已是極為難得了。
這一路上千裏迢迢,並不是旦夕可至,窮苦的她,一路行來,不知已吃了多少苦頭,來到慕容山莊,聽説慕容若落敗,沒有失落,沒有哀嘆,想的第一件事,是安慕容若,這番心意,就是他,也為自己的弟弟動慶幸。
慕容若的戰敗,叫他冷眼看盡了世情冷暖、人情淡泊,多少曾經盛讚慕容若少年英雄的世伯長輩們,現在讚的都變成了他,並且人人自誇自己有眼光,一早看好他;多少曾經圍着慕容若轉個不停,整裏眉目傳情,想成佳偶的大家小姐名門閨秀們,現在馬上把目標轉移到了他身上。就連本家子弟和莊中僕傭也只想着巴結他,哪裏還記得慕容若是否需要服侍。
偏偏這麼一個出身市井,無父無母,不曾讀過聖賢書,也沒有學過俠義道的草莽女子,卻會銘記深恩千里而來,不因勝敗負心,不為得失移志。縱然是隻為私情,這份情想來也是至真至純的,可以令人敬重,叫人佩。
若那小子,從不防人,總是輕易信人,一點也不介意將本家秘學外傳的後果,可是,天殺的,他好像從來沒有信錯過人。真不知是他的眼力好還是運氣好。
慕容烈有些無奈地嘆息一聲,嘆息中,卻又有着明顯的欣喜,為了那個他總是口口聲聲惱恨責罵的弟弟能有如此重義的友朋而欣喜。
—**…**…**—沒有父母的孤兒要在這冰冷的人世間生存不知要經歷多少艱險悽苦,而美麗的女子,為了保護自己更必須時時保持最高的警惕。所以,崔芷兒一向睡得很淺,所以,那一聲輕得若有似無的嘆息,竟會讓她在睡夢中聽得清清楚楚,因而馬上醒轉。
雖然在這間房裏已被關了三天,但是醒來的那一刻,仍覺無比陌生,本能地迅速坐起,防備也似的冷冷看向慕容烈。雖然傷口好了許多,但烈的動作仍然叫她痛得直皺眉,只是為怕氣勢為人所奪,不得不強撐着,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回視慕容烈。
慕容烈被這女子鬥雞似的神情逗得一笑:“不用這樣緊張,我不會傷害你。”崔芷兒卻已經認出他是三天前和自己説了一大堆話,得自己把所有的往事都吐出來的那個人了。本能地覺得這樣坐在牀上和他相對,頗為弱勢。好在她自覺身在險境,就是睡覺也不外頭的長衣,所以掀被跳起來,擺出要打架的姿態也並不難。
慕容烈見她滿眼戒備,滿臉倔犟,整個身體都散發着極強烈的訊息…“你有什麼手段,儘管放馬過來”時,越發忍不住笑意“何必呢,我又沒打算拿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