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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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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芷兒也無心注意自己的傷口,用手扶着牀站起來,看定慕容烈,上前一步,身子一陣搖晃,又幾跌倒。

慕容烈身形動又止,雖然看到這女子神情悽然,楚楚可憐,但好在他定力驚人,最終沒有做出這種讓他蓄意營造出來的壓力毀於一旦的温柔舉止。

“你,你不能這樣陷害若公子,他是好人,他教我劍法只為一時動了側隱之心…”不知是因為傷口太過疼痛,還是心中太過擔憂,崔芷兒説出的話語都帶着顫音。

“你到底是怎麼學到慕容劍法的,如果説得有理,也許可以減輕他的罪責。”慕容烈以一種施恩的口氣冷冷説來。

崔芷兒暗暗咬牙,若是有關她自己的事,被人這樣居高臨下地盤問,是無論如何不肯示弱的,但現在事關她的恩人慕容若,她卻不敢讓自己的一時衝動害了旁人,只能拼命苦忍,不敢發作。

“我叫崔芷兒,原是揚州城裏的孤女,從小就…那些就不用説了,總之五年前,我在街頭被人打時遇上了若公子。他一點兒也不嫌我身上骯髒,扶我起來又給我吃的,還讓我梳洗乾淨,給我買了新衣裳,知道我受人欺負後,就教了我一些入門功夫,叫我好好練習,説以後可以自保。他雖然沒告訴我他是誰,可是我認得跟在他身邊的是揚州最有名的四海錢莊大掌櫃,他離開以後,我天天到四海錢莊到處打聽,才知道四海錢莊是慕容世家的產業,而他則是來錢莊巡視的公子若。從那以後,我就記下了他的人也記下了他的恩義。前一陣子,慕容世家選下一代當家的消息天下傳揚。我因心念恩義,所以特地趕來,想為他的勝利喝彩。可是誰知,誰知…我心中為他不平,才想暗探慕容山莊見他一見的,一切都是我的莽撞,要殺要剮你衝着我來就是了,不用編派若公子的不是!”

“哼!只可惜你説謊的本領實在不夠高明。天下無依無靠者何止千萬,他就是有相救之心,可以留下銀兩,可以將你帶到慕容山莊給你一個安身之處,何以要將本家不傳的劍術教給你?這樣的謊話,騙得了誰?”慕容烈口中冷冷嘲諷,一副全不相信的樣子,心中卻已信了八成。就是因為對方的解釋並不合情合理,所以他才相信,因為雖然事情不可思議,可是那個永遠懶洋洋沒正經、對人從不懷疑、總是輕易地信人、助人、幫人、完全不擔心有任何要命的後果、也不在乎別人是否另有所圖的大混賬的確經常做這種可以叫人吐出血來的荒唐事。至於別人看得最最重要的本門秘傳劍法,他當作最不值錢的東西送人教人也不算很出人意料的事。

不過崔芷兒哪裏知道這些,看慕容烈冷冷的表情,想到自己的理由雖然千真萬確,但確實不能叫人相信,更覺焦慮,又實在拿不出可信的證據來:“我説的全是真的。慕容若公子心如海,並不恃技自珍,這是他非常人之處。我從小自由自在,不愛受拘束,所以他就是要帶我走,我也不會肯的,他就是留了銀子給我,也會被人搶走,所以他才要教我武功,讓我可以自保啊。”崔芷兒拼命想理由,説出來,倒也頗有幾分道理。

慕容烈冷笑一聲,不再理她,不再看她,拂袖就要出房。崔芷兒情急之下,撲前想要拉住他,全然不顧自身傷重。

慕容烈頭也不回,一袖反揮,袖角拂中崔芷兒的睡,同時以一股柔力,將她送回牀上,而他,往房外走的步子卻沒有半點停頓。

—**…**…**—一出房間,房外的兩個侍女一起施禮。

“重新替她處理傷口,好好照顧她,一應葯物、飲食,不可缺少,也不許她走出房去。”慕容烈口裏吩咐,腳步不停,一直走進風雲樓的正廳。

正廳裏早已跪了兩個全身直打哆嗦的人…張阿虎和李小牛。

不等剛剛現身的慕容烈坐好,兩個可憐的男人已經磕頭如搗蒜,口裏不停地討饒。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們都是安善良民,我們什麼也沒幹啊?”

“英雄開恩、英雄開恩。都是我們老大喜歡惹是生非,到處亂竄,我們是迫於威,才跟着她從揚州千里迢迢跑到這裏來的。一路上吃盡苦頭,我們早想跑了,可實在是打不過那個母夜叉啊。她不知死活,硬要闖莊,我們可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在莊外,什麼壞事也沒做啊。”兩個人又哭又求,沒見過大世面的倒黴男子,被這武林世家的肅殺之氣嚇得眼淚鼻涕一塊兒,半點男兒氣概也不見。

慕容烈不知對付過多少江湖豪客武林強者,然而面對這等全無骨氣只求活命、稍稍一嚇就魂飛魄散的市井無賴反是第一次,一時也覺眼前的情形不堪形容,呆了半響只能輕輕冷哼了一聲:“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到底為什麼來到慕容世家,有何圖謀,據實而言,我也許可以考慮饒了你們。”張阿虎與李小牛聞言之下微微鬆了一口氣,一起搶着説話。

“我們都是揚州人,崔芷兒是我們的老大。大家都是揚州城裏的孤兒,從小就忍飢挨餓,吃苦受罪,能活着長大,倒是多虧了老大的本事。她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大,最伶俐的。她自己也是孤兒,為了活命偷過吃的,搶過錢,也曾被人捉了痛打過。不過,她總是可憐別的孤兒,總是照顧我們。五年前,為了找吃的,她被人追打,碰上了慕容若少爺。”

“慕容少爺聽説,咱們老大,一個小女人,居然可以照顧這麼多人,十分驚奇,後來又讚我們老大資質好。因為大家都是孤兒,從小掙扎着一塊長大,隨時都有凍餓而死的可能,老大一個人護着大家也實在不易,經常叫人欺負。慕容公子看了不忍,就教了老大武功,讓她可以保護我們。老大真的是很聰明,很快就練得一板一眼,很有點意思,拿着子當劍,就可以把欺負我們的什麼鐵牛幫、猛虎會的人全都打趴下。後來,城裏就沒有什麼人敢欺負我們了。大家這幾年的子也過得比較好。老大有了本事,越是膽大包天,到處撿沒人照顧的孤兒來照應,幾年來,在揚州城裏,倒也成了個小有名氣的小幫派。”

“前些子慕容世家選下一代當家的事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我們老大總記着慕容若公子對我們的恩義。所以就拿定主意要親自趕來看慕容若公子得勝,給他喝彩道喜,無論我們怎麼反對,她也不聽,硬挑了我們兩個陪她一起來。我們雖然不願,可在她的威之下,不得不屈服啊。出門在外,沒有錢不行,可我們都是沒錢的窮人,一路上餐風宿。吃着幹饅頭,住在野外,受盡了苦,等趕到這裏時,早去了半條命,更沒有任何神力氣陪着老大做什麼偷偷摸摸的事。英雄…這全是老大一個人乾的,我們都是無辜的。”慕容烈隨手拿了案上的茶慢慢地飲,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下頭二人搶着説出來的話,他沒有漏過一個字。

“你們幫裏一共有幾個人?會功夫的有幾個?”

“除了老大,我們一共有十七個人,大多都是老大收留保護的孤兒,我們倆是年紀最大的,最小的是五歲的孫羊兒。老大撿來的大多都是沒名沒姓的孤兒,老大也不會取名字,就只管拿百家姓裏趙錢孫李的姓套上來,拿小羊小貓,阿虎阿牛來做名字。”

“我們一共十八個人,老大聽那鼓兒詞説燕雲十八騎,奔騰如虎氣如虹,就管大家叫揚州十八虎,老大是胭脂虎,咱們倆是震山虎和驚天虎…”兩個跪在地上沒有半點虎氣的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説,四周慕容世家那些見多英雄豪傑的僕人,早已忍笑忍到肚疼。

難得慕容烈的定力好,連眉也沒動一下,聽他們繼續説下去。

“不過,名字叫得雖好聽,大家實在沒什麼大本事。除了老大會劍法功夫外,就我們倆隨便學了幾招,不知道是太笨還是老大教得不好,我們學成四不像,也就能打兩三個漢子,再多就不行了。其他人,有的年紀小,有的太弱,雖然都跟着老大學,可是也都沒學到什麼。説是十八虎,其實大家都是靠着老大。所以大家才怕老大,老大硬要拖我們倆跟着她一路來,我們也只好乖乖跟着。英雄啊…我們是被迫的啊。”慕容烈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在眾人心中的形象,幾乎忍不住要大翻白眼了,心裏直將慕容若恨得牙癢癢,只想把那傢伙捉來碎屍萬段。慕容世家的絕劍法,他就這樣隨便教給了街上碰到的一個女人,那女人又莫名其妙,收留一大幫孤兒,一個個地教人家練武功,雖説這些人資質有限,學不到慕容劍法的華,但這種事情説出去,慕容世家的臉都丟盡了,就是慕容劍法也平白失了原本該有的身份。

“你們説的可是實話?”他強抑怒氣冷冷問,眼睛卻看向站立在一旁的許遠。

許遠上前一步,低聲説:“小的剛才領人捉這兩個時,他們回擊的招術的確極為低劣,他們説的應該是實話,他們並沒有真的練成劍法,惟一勉強學到一二皮的,就是那個女人。至於揚州方面的事,想必三天內就有詳細情報通過飛鴿傳來,如果他們所言有假,斷然欺瞞不了烈少爺。”慕容烈點點頭,看向兩個還傻乎乎磕着頭,高喊“我説的全是真話”的傢伙,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揚州的情報還沒有來,但他將多方情況加以分析,已然確定這些人説的話多半屬實了,只是到底應當怎麼處置這些人呢?

以他堂堂慕容世家下代當家的身份,真要和這些市井人物計較太多,那才是自貶身份。可是他們偏偏又都學了慕容世家的絕世劍法。以歷來武林各派自珍絕學的規矩,一旦絕技外傳,只有殺之免除後患。否則若由這些人施出慕容劍法來,豈不叫人小看了慕容世家的絕世劍術,給慕容劍法抹黑?而他又怎能容人威脅到慕容世家的聲名。

王阿虎和李小牛並不懂得武林門派中的種種規矩忌,也不知道武林人對絕學的重視,還在傻乎乎地磕頭求饒。其實自從慕容烈進廳後,他們就沒停止過磕頭,額上早已又青又腫了。

“既然你們説的都是實話,那你們就去吧,以後若叫我查出你們有謊言欺瞞,就算你們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們找出來。”慕容烈的語氣雖嚴厲,但明顯已是高抬貴手放人一馬了,張阿虎和李小牛狂喜之下,又咚咚咚用力磕了三個頭,兩人一起跳起來,惟恐他反悔一般,拼了命往外跑。

慕容烈坐在原位,動也不動,倒叫一干手下你眼望我眼,大覺驚異。總是板着臉,最最難説話的烈少爺,今次怎麼這樣仁慈了,就連人家學了慕容劍法,他也不再追究。

慕容烈神不動,眼睛深處閃過一縷冷鋭至極的厲芒,邊漸漸溢起帶着譏嘲的冰冷笑意,正要開口下令,卻聽得凌亂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本來跑得沒影的張阿虎和李小牛又跑了回來,兩個人臉上有着明顯害怕的表情,動作也是畏畏縮縮的,可是如此驚懼,如此膽寒,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一眾家丁面不解之,慕容烈原本漠然的神卻微微一動,笑容裏的譏嘲之意盡去,雖然笑容也在同一時刻斂去。

王阿虎顫抖着問:“請問好漢,各位英雄打算怎麼處置我們老大?”慕容烈聽得不耐煩得暗中皺眉,什麼好漢,什麼英雄,怎麼聽,怎麼像在稱呼山大王。

“她修練我慕容世家不傳劍術,已是死罪,夜闖慕容山莊,更是罪不容赦,你們以為我應當怎麼處置她?”王阿虎和李小牛被慕容烈語氣中的寒意嚇得打了個哆嗦,然後一起跪下,繼續磕頭。

“求求你,英雄,饒了我們老大吧。”

“英雄你大人大量,既然肯饒我們,自然也可以饒老大的。”

“老大膽大包天,不知死活,可英雄你宰相肚裏能撐船,何必跟她一般計較呢?”

“那個笨女人是莽撞了一點,不過,她真的是沒有惡意的,她只是想看望一下慕容若公子,想要安他。她只是聽説若公子在比武失敗後,受了冷落背棄,心裏為他不平而已。”

“你們剛才不是把她罵得一文不值嗎?”慕容烈微微一笑,笑容中竟然沒有一向的寒意,儘管他的語氣依然有一種懾人的冰冷“我原以為你們本懶得理會她,又或是恨不得她死了,你們就可以不受她迫害了。”張阿虎拼命擠出點笑容:“是,我們是討厭老大太兇橫,太專權,總是一意孤行,什麼天大的禍事也敢惹,也不理我們這些小人物的小膽子受不受得了這樣的折唐,可是她終究是我們的老大。多少年前,她把餓得半死的我從雨地裏撿到破廟中,拿她惟一裹腹的半個饅頭給我吃,這麼多年來,她總是照應着我們每一個人。雖然她脾氣又臭又硬;打起人來又重又狠;惹起事來,更是可以塌半邊天…但她總是照應我們,有吃的,總先給我們;有穿的,總先顧着我們。我們再不滿意她,再在暗中罵她。也不能瞧着她被殺了不管。”

“是啊,老大雖然是隻母老虎,不過,長得真是好看。原本也不是不能找個好男人嫁過去,圖個平安,可就是因為記掛着我們這些孤兒無依,她非得照應我們,拖着我們一大幫子的人,也就耽誤了她。她為了大家,非要爭強,非要好勝,時間一長,也就變得無法無天了,説起來,也都是大家害了他。她為了我們而混跡市井,因為長得漂亮,怕惹來無端的災禍,還經常把臉上得黑黑灰灰,髒髒亂亂的,好好一個美女,這樣委屈,都是為着我們。現在我們幾個年紀稍大的長大了,她又還掛心其他幾個年紀小的,這一次出來,還再三叮嚀大家照應幾個小弟小妹。我們不能不顧恩義扔下她不管,我們也不能沒有這個老大。”李小牛一邊汗下如雨,一邊説話,説一句,就猛力磕一個頭。

慕容烈長身而起,偉岸的身形自然而然形成一種強大的壓迫力,駭得那跪在廳中的兩個人更是連頭也不敢抬了。

慕容烈走近二人,俯身看着他們,悠然道:“你們可知道你們學的也是我慕容世家的劍法,雖然沒有學到華,但也犯了各派武學絕不外傳的大忌。我沒有殺你們,已是少有的仁慈了,你們還敢多嘴。就不怕我連你們一塊宰了?”張阿虎臉慘白,李小牛一個勁哆嗦,兩個人連説出來的話都變得結結巴巴了。

“英雄,你…你是好人,宅…心仁厚,一定…不會…忍心,殺我們這些…可憐人的。”

“求你好人做到底,饒了,饒…了我們的…老大吧。”慕容烈不再説話,只是重重冷哼一聲,其中的冰冷殺意,簡直可以把活生生的人給凍僵了。

張阿虎和李小牛不敢再説話,也已經嚇得不能再説話了,只是機械地不停磕頭。本已青腫的額頭已經皮破血,兩個人疼得臉青白,可是磕頭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他們原不是什麼英雄豪傑,更不懂什麼視死如歸,他們擺明了怕死,怕得要命,可還是一邊顫抖,一邊死賴着不走,還是僵着身子白着臉地磕頭苦求。

慕容烈微一皺眉,喝道:“夠了,既然你們不知死活,我乾脆留下你們,到時一塊處死。”還不等這兩個嚇趴下的人哀叫出聲,隨着慕容烈一揮手,馬上上來四個僕人,反扭了他們的雙手往外就拖,二人還想哀求,嘴才張開,馬上就被嚴嚴實實地堵上,一轉眼,便被拖走了。

慕容烈再次揮手,所有下人一起無聲無息地退出去。他這才走到案前,端起茶杯,看似要喝一口,卻倏然揚手,整杯茶擲往大廳門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