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白帝荒城五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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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月旦你會救我嗎?你覺得你姐夫是個好人,”他對宛鬱月旦拋了個媚眼,笑地問“還是壞人?”宛鬱月旦看着他,也柔聲道:“姐夫是個多情人。”玉崔嵬大笑。
“做多情人,比做好人更多了顆七竅玲瓏心。”宛鬱月旦柔聲道“不像做無情人,心眼只需一個,死也是那一個,橫豎不被人動了心去。”聽聞這句話,聞人暖和玉崔嵬不約而同嘆了口氣。聞人暖往外看了一眼“碧大哥沒有和你一起來?”宛鬱月旦細細地張了張眼角“他一直跟着屈指良,輔平和輔漢跟着我。”聞人暖卻道:“月旦既然能找到這裏,輔平和輔漢大哥一定跟在我身邊很久了吧?”她瞭解宛鬱月旦,一雙明眸凝視着他“聖香呢?看到他沒有?”宛鬱月旦似乎對她關心聖香毫無芥蒂,微微一笑“他遇上了屈指良。”聞人暖和玉崔嵬一怔,都有些變。宛鬱月旦又道:“但不知道他和屈指良説了什麼,竟然把他嚇跑了。”聞人暖和玉崔嵬面面相覷,聖香果然神通廣大。
“阿暖,回家吧。”宛鬱月旦温柔地説“這裏很危險,今晚冷得很,你還是儘快回家比較安全。”聞人暖抬頭一笑“我寄回家的信你收到了嗎?”她問的是她求救的信。
宛鬱月旦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收到了。”聞人暖輕輕嘆了口氣“你真的…不能幫他,也不打算救姐夫?”她凝視宛鬱月旦“你只是來接我回家?其他的事…真的不管?”宛鬱月旦柔聲道:“阿暖,你怎能要求碧落宮倖存的一百三十三人為姐夫去死呢?”他此言一出,聞人暖黯然語,低低地道:“那為什麼…聖香能…”
“因為他只有一個人。”宛鬱月旦越發温柔地道,語調有點幽忽,卻很傷“他自始至終,一直都是一個人,他不必為其他人的死活負責。”這句話説完,聞人暖輕聲説:“月旦你真的很冷血,冷靜得很可怕,我想…你會是個比我想象中還好的首領,如果你願意的話,也許有一天你真的能獨…霸…天…下,可是…”她展顏微笑,眼淚直滑了下來“我只想問你真心話,我不説局勢和責任,你真的不願救聖香?”宛鬱月旦的眼睫顫動了一下,似乎是聞人暖説出“獨霸天下”四字讓他震動了一下,那一下似乎讓人等侯了很久“不願。”他答得很平靜。
“為…”聞人暖“為什麼”三字還沒説出口,宛鬱月旦已經回答:“因為你愛他。”五字一出,聞人暖驀然呆住,她像受了五雷轟頂,世界一剎那全然顛倒了一樣。玉崔嵬“啊”了一聲,吊着眼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宛鬱月旦。只見玉崔嵬輕嘆了口氣,眉頭微蹙似乎也很煩惱“阿暖,回家吧。”聞人暖沒聽到他説話,愣了一會兒,突然幽幽地問他:“月旦你瘋了嗎?”宛鬱月旦不答,聞人暖臉上泛起了更茫然失神的鬱郁之。
“我…發誓…”她低聲説“嫁給你的時候,我會忘記他的。”宛鬱月旦眉心蹙得更深了點,隨即舒展開來微笑,什麼也沒説,拍了拍手掌,門外緩步走過四匹駿馬,身後是一輛馬車“回家吧。”
“我發誓我嫁給你的時候,一定會忘記他,可不可以讓我留下來陪他?”聞人暖的眼淚直滑過臉頰,微笑得悽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宛鬱月旦低聲道:“帶聞人小姐回家!”馬車裏掠出兩道人影,把站在那裏不動的聞人暖擄上車,隨即馬車掉頭而去,竟把宛鬱月旦留在廟裏。玉崔嵬有些意外,揚了揚眉“你不走?”宛鬱月旦下貂皮披風,墊在地上坐,坐的姿態看着似乎很舒服。他説:“我坐一會兒,很快也要走了…”他坐着仰着頭看廟門外的風雪,很是蕭索地道:“如果可以的話,真不想在這樣的時候趕路。”
“你…對暖丫頭是真心的?”玉崔嵬用一種嘲笑和調笑並在的口氣在笑。
宛鬱月旦對着玉崔嵬似乎也放鬆了些,他緩緩用左手的指尖輕觸着嘴,一下、兩下…突然斬釘截鐵地、語調很硬地道:“我、從、來、沒、有、愛、過、第、二、個、女、人。”玉崔嵬大笑起來“可我聽你姐姐説,你喜歡的卻是個姓楊的老姑娘。”宛鬱月旦緩緩搖頭,再緩緩搖頭“我只是沒有拒絕…我從來也…沒有説過愛她。”他的聲音即使生硬聽起來也很柔和“我欣賞她、敬佩她、順從她…但從來沒有愛過她…甚至我怕過她、恨過她、對她有愧…就是從來沒有愛過她。”深
了一口氣,他説:“我只愛過阿暖一個人。”
“誰也不知道?”玉崔嵬大是意外“撲哧”一笑“你為何不告訴她?”
“我怎麼…知道…”宛鬱月旦幽幽地道“我才十八歲,姐夫,我才十八歲…”玉崔嵬倒是怔了一下“你不敢?”宛鬱月旦點頭,那雙眼睛裏百味陳雜,又似什麼都很茫然,別有一種特別年輕的苦澀。
他才十八歲…玉崔嵬倒是常常忘了這位鐵血酷厲的温柔小舅子才十八歲。十八歲的年華,有些才華可以特別早、有些天
可以特別鋒利、有些智慧可以特別靈
,但也有些東西他和同齡的孩子一樣,特別青澀、特別害怕失望…尤其他是一個好勝心強的孩子…““我要走了。”宛鬱月旦喃喃地道,門外又傳來馬蹄和車輪的聲音,就在不遠處。
玉崔嵬移坐在他留下的貂皮披風上,見他緩步走出門口,登上另一輛馬車離開。他真的沒有留下等候遇到大敵的聖香,沒有幫助他,沒有帶玉崔嵬,就如此帶走聞人暖走了。馬車在風雪中漸漸消失,蹄印被大雪掩去,不救聖香、不救玉崔嵬,碧落宮選擇獨善其身,遠離風波之外。
書香書香書香書香玉崔嵬看那馬車消失,突然轉過頭來,城隍廟的後門一個人站在半開的門板後,見他回頭隨之燦爛一笑,眨了眨眼睛。
聖香…
他的輕功太好,宛鬱月旦沒有聽見他的足音。
一時之間,饒是玉崔嵬也不知道應該和他説些什麼,對聖香挑了個媚眼,他嘆了口氣“你如像他一樣,豈不更好?”聖香搖搖晃晃地走進來,也坐在那張貂皮披風上…玉崔嵬自動讓給他坐,他拍着滿身碎雪瞪眼“我如像他一樣,你早就死了,正好多個鬼!”隨後聖香喃喃自語:“我説嘛…死丫頭那麼有錢,原來是阿宛的老婆。他確定在他娶老婆之前家產不會給他老婆敗光?
…
”等聖香碎碎唸了好一會兒,玉崔嵬咬笑“我死了有什麼不好?”他的眼神有些縹緲“像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救。”
“喂。”聖沒有看他“你真這麼想?”
“假的。”玉崔嵬依然咬笑。
“你想死?”聖香再問。
“不想。”玉崔嵬嘆息。
聖香久久地凝視着廟門外越下越大的雪,突然淡淡地笑了,緩緩地、深深地呵出一口氣,化成了雪一樣的霧。
“像大玉這樣無論經歷什麼都要活下去的人,我想…不會問心有愧的…”他的眸變深了些,變得空淡廣闊“心裏應該有着想活下去的理由,或者是一個夢想…一些願望…”玉崔嵬突然顫抖起來,臉
變得蒼白,聖香説到“想活下去的理由…一個夢想…一些願望…”他無法剋制地顫抖起來,以至於他握住了自己的衣角,指節雪白。
“我想…他們一直都在冤枉你…他們説你是賊、是惡魔、是妖怪、是讓人無法忍受的人妖…”聖
的眼睛一直沒有看他“他們冤枉你,是嗎?即使身體和別人不一樣,那又怎麼樣呢?你只不過是和許多害怕你的人一樣的平常人,也會作惡,當然…也會行善。”玉崔嵬不答。
“是嗎?”聖香又問。
玉崔嵬仍然不答。
“是嗎?”聖香緩緩回頭看他。
玉崔嵬看見了一雙他從未見過的聖香的眼睛,清澈、透明、空曠、寂滅,像在他眼裏有一片凌駕於莽莽紅塵之上的世界,荒蕪而充滿靈,温柔而
澤暗淡。聖香也同樣看見了一雙他從未見過的玉崔嵬的眼睛,那眼睛裏充滿血絲,像刀刀劍劍戳刺的傷。
然後玉崔嵬説:“是。”這一個字答得果斷而簡潔。聖香緩緩眨了眨眼睛“我從不信你真能作大惡…他們已經冤枉你十年,如果還因為他們加在你頭上的罪…要你死…”他説到這裏停住,頓了很久“那算什麼?”那算什麼?
玉崔嵬無言以答。
“我想看見一些…讓人快樂的東西。”聖香索然地説“這世上讓人快樂的東西本就不多,壞人受到懲罰、謊言被人揭穿、真相被人知道、做好事受到讚美…我只不過想看見一些讓人快樂的事,很奇怪嗎?”他問:“什麼叫做‘你如像他一樣,豈不更好?’”玉崔嵬再次無言以對,多年未曾温熱過的眼眶突然熱了起來,再次有了心澎湃的
動。
“壞人受到懲罰、謊言被人揭穿、真相被人知道、做好事受到讚美”想看見這樣的事,很奇怪嗎?聖香是一個從眼到心都很澄澈的人,他並非看不穿世事的艱難,卻一直都懷着很簡單的心情,期待身邊的每個人都好。
他想看見一些讓人快樂的東西,他能為此而犧牲而努力而堅持,之所以有這種期待,也許就是因為他自己並不快樂…期待身邊每個人都好,他為此無論怎樣都甘之如飴,也許就是因為他自己經歷了那些不好的往事…
“你如像他一樣,你會比他做得更對,走得更準,”玉崔嵬説“也活得更久。”聖香淡淡地笑“我一直都很期待阿宛能做些什麼,做些什麼給我看…”他轉過頭去凝視宛鬱月旦離開後那些被雪淹沒的蹄印“他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會成就可怕的事業,他會長大,變成一個完美的領袖,享受從沒有人能夠集於一身的榮耀、財富、權力、名譽。他能扶持正義,但要等到他足夠強大之後。”他的笑意從淺淡變得燦爛“他會活很久,我…不想要那麼多。”他現在笑得很燦爛可愛了“本少爺只想自己和親戚朋友全都快活而已,你是本少爺的朋友,而且本少爺覺得你是個好人,好人嘛…就是不該被冤枉的。”
“聽到兵器聲嗎?”玉崔嵬含笑指了指東邊“我聽説‘白髮’、‘天眼’帶着武當山下來的一批武林豪傑,和十一門派在汴京城外對峙,你聽,大概已經動上手了。”他慢慢地道:“雖然你只是一個人,卻無法真的做到特立獨行,除非你為世所棄…否則,還是會有許多人,因為你和我的連累,死於非命。”他柔聲問:“怎麼辦?”聖香聽着風雪中傳來的兵刃加的聲音,幾乎是有些困惑茫然“他們為什麼要來?”
“因為你和他們是朋友,他們雖然不相信我,但是相信你。”玉崔嵬含笑,氣質很沉斂,竟然看起來很可親,還有點可靠“這個人世雖然讓人不開心的事情很多,但也有些傻瓜會做些蠢事,讓這人世偶爾也有些可愛的。”他拍了拍聖香的肩膀“走吧,見你的朋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