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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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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電器、網絡、聲光影,時間總是會逝得更加緩慢。艾薇壞了象徵下埃及權力的禮冠,硬撐着在別人面前擺出一副很酷很冷靜的樣子,其實心裏很惴惴不安,躺在牀上還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太過擔心反而就會不擔心。喝過朵給自己泡的羊茶,頭剛放到枕頭上,不過數分鐘的時間,她就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睡得死死的。

這次睡眠來得深長,連夢都沒做一個,後來想想,她説不定會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傍晚——如果拉美西斯沒有在第二天的清晨回來找她的話。

他來的時候,她還縮在牀榻裏沉沉睡着,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卻驟然看到拉美西斯安靜地坐在牀邊,琥珀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卻一言不發。她嚇得幾乎一口氣沒上來,他卻直接抬手將一沓莎草紙扔到她的牀上。似乎是男人的畫像,至少有數十張。艾薇看看手裏這些莫名其妙的肖像,又看看他。他坐到她牀畔的凳子上,雙眼盯着她,"你看看。"她摸不到頭腦,於是翻開了那些莎草紙畫,一張一張地看了起來。似乎是幾十個不同的外國男人的畫像,長相雖然大相徑庭,卻有一些共同點,比如皮膚很白,比如眼眶是陷進去的,比如瞳孔是有點發栗的顏

但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她看這些。於是她抬起頭,又一次看向他,卻發現他一直在小心地看着自己——不,或許説觀察着自己更為恰當。她一愣,他已經不着痕跡地把視線移開,嘴裏淡淡地説,"沒有認識的人嗎?"聽到這句,她似乎終於徹底清醒了,隨即想起了昨夜他們的爭執以及她摔壞禮冠的事情。頓了好久,她也沒有回答。看她沉默,他就把那些畫像又拿了回去,草草地收攏了一下,漠漠地説:"既然沒有,我就拿走了。"艾薇連忙接到,"我可以親眼見見他們嗎?光看畫像還不太能確認。"他瞥她一眼,嘴角勾起冰冷而優雅的弧度,"現在,可能不太方便,不過你放心,"他看着她,安一般地説,"以後如果找到更相像的,會再來找你確認。"艾薇覺得他今的態度稍緩了一點,至少這是拜託他那麼久之後第一次將畫像給她帶回來。稍微放心了一點,嘴裏道了謝,將手裏的畫還給了他,坐着等他離去。他卻淡淡地説:"彆着急,説點正經事。"他將畫隨意扔到一邊,從懷中取出了一副碎裂的黃金禮冠。一見到那被摔得幾乎不成樣子的蛇身,艾薇的表情就僵在了那裏。他的聲音格外清楚,一字一句地印刻進她心裏,"為什麼壞尤阿拉斯禮冠。"艾薇沉默了好一會兒,總算小聲地解釋道:"反正也是假的。"他看着她一會兒,然後將禮冠向她視線的方向又挪近了一點,"睜開眼睛看看,這個禮冠不是複製的。"這句話一出口,她的聲音驟然變得清醒得可怕,就好像她心底的不安一樣,她又重複了一次,"這不是複製的?"

"全埃及上下僅此一副——現在被你摔壞了,你要怎麼辦。"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隨即眼睛又一次落在了禮冠上。朵提起過這是拉美西斯請人趕製的,那麼就應該不是那獨一無二的下埃及禮冠。她又抬頭看着他確實略帶微愠的臉,一時間也分不清楚到底誰在説假話,於是只好乾巴巴地又問了一次:"你到底要讓我做什麼?"

"那樣的事情我不願説第三次了。"他把禮冠放到一邊,"修補的話還來得及,但是你給我解釋,為什麼要摔壞它。"

"我不是…"

"若不是用盡全力摔到地上,它本不可能碎裂成這樣。"狡辯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他徹底堵了回去。支支吾吾了半天,連拙劣的理由都找不出來,她只好低低地嘟囔,"對不起。"隨即為了掩飾尷尬一般,她又抬起眼睛,無奈地坦白道,"不管你打算要我做什麼,我就是不想要這個禮冠。它屬於埃及的王后殿下,你偉大的子,你現在拿它來刺我幹什麼。拿着我當棋子去佈局還不夠,連最基本的尊重能不能給一點。"她鼓着勇氣把話説開了,可話一出口,屋內卻一片靜寂。

他皺起眉頭,看着她,評估着她的想法,過了好一會兒,然後他説:"不明白。"艾薇一愣,裝傻?太厲害了,竟能裝得這麼像。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他的眼中依然是一片茫。突然,他側過頭去,不再看她,"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他站起身來,俯視着她。高大的身體擋住了從他身後來的光線,他的表情一片朦朧。

"我説過的話,拜託你記住。你想要的東西,直接和我説就是了,就算不拐彎抹角,我也會盡量滿足你。"這次換艾薇不明白了,但還沒等她有機會把話問出去,他已經轉身離去了。

自那以後,他似乎突然變得更加忙碌了起來,來探訪她的次數也驟減。可米托爾依然是每天都過來給她講解寶石的鑑定和製作方法,但也非常小心地不再提起那拉美西斯的事情。從可米托爾的隻言片語裏判斷,才大約知道他是在忙碌登基紀念式的各項事情,她便提出想要出去走走,或者至少去看一下阿納緋蒂,結果卻是被狠狠地駁回了。之前至少他還會找理由,而現在的回覆就變成了,"登基紀念之前,哪裏都不能去。"以保護她為名,而實際上,她已經被軟起來了。想到這裏,便覺得"事情不妙"。

那天他説"明白了",到底是明白了什麼。

一旦被與外界隔離開,就很容易失去對現實世界的黏着,減弱了自己對周遭事物的控制進而變得無助而緊張。子在安靜的光陰轉裏悄悄滑過。很快,離登基紀念式還有三天的時間。艾薇覺得再這麼待下去,人就瘋了,她一定要趁機溜出宮去玩玩,看看世間到底在發生着什麼。

那一陽光燦爛,微風拂動。可米托爾心情極好地在艾薇面前又講解了一通寶石的基本打磨理論後,帶着自己的兩個小學徒準備打道回府。臨行前被艾薇留下來喝了點上埃及送過來的酒,不頗有些神采飛揚起來。於是也就沒發現自己的一個小學徒被艾薇綁起來鎖在了自己的牀上,而跟在她後面的兩個學徒裏,有一個是艾薇裝扮成的。

發現這件偷樑換柱的事情時,她已經帶着二人一路意氣風發地走回到底比斯市區內的可米托爾工房。她如常向二人迅速地代任務時驟然意識到其中一個小學徒完全是艾薇的長相。她愣在那裏,手指僵直地指着那張緻的面孔,怎樣也説不出話來,而這時另一個小學徒已經一下子跪倒在地,帶着哭腔地説:"真的是殿下的命令…"艾薇眨眨眼,拍拍可米托爾已經石化的肩膀,帶着笑意地説:"算了,是我強迫他們的,還不是想多和你學學關於寶石的事情。"可米托爾聽到這個恭維,先是有些開心,然後又驟然低沉下去,"這樣雖然您開心了,萬一被陛下發現了我死十次都不夠啊…"艾薇頓了下,然後笑笑,"他那麼忙,不會知道的啦。再説,我會準時回去。"可米托爾撓撓頭,然後對一旁站着的不知所措的小學徒説道:"去米克那裏給我拿十顆紅寶石回來,隨便給我買兩塊砂紙去。"小學徒忙不迭地點頭,恨不得拔腿跑出這是非之地。

"等着。"可米托爾有些不耐煩地叫住他,"你就當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兒,今天下午誰都沒來過我這裏。"小學徒愣了一會兒,然後又是一陣狂點頭,隨即迅速地向門外跑去。

她又轉過頭來説:"殿下,我看您跑出來也不光是為了來我這裏看寶石吧。您想去哪裏就去吧,但是可要早點回王宮啊,我的小學徒被綁在您的牀上,估計快嚇昏過去了吧。"可米托爾很聰明,艾薇覺得和她説話很省力。於是多餘的解釋也都沒説,她只是咧開嘴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走啦,落之前一定回來。"雖然幾經波折,她總算獲得了短暫的自由,腳步跟不上雀躍而輕鬆的心,她幾乎要小跑了起來。

登基紀念,聽起來就似乎是很令人興奮的慶典。拉美西斯在二十五歲登基,隨後便是漫長的六十七年的在位時間。每年公曆的10月22就是他接受上下埃及合一的紅白禮冠的紀念。艾薇搞不清楚古埃及的時歷與現代的區別,但是從這個慶典大致可以説明現在是埃及的秋天。

邁出工房的大門,走了沒多遠,節的氣氛立刻面而來。雖然不比商業大都市孟斐斯,底比斯在上埃及卻也是最大的政治文化宗教經濟中心。此次因為有各國的使節團來訪,埃及的商人們也鉚足了勁大擺特擺各種攤位。叫賣聲此起彼伏,而出展的東西也是空前絕後的國際化。

來自各國的人們興奮地在攤位前走來走去,艾薇仗着自己身材瘦小,靈活地在他們的縫隙間穿梭。偶爾抬頭,遠處的神廟附近正在修建巨大的工事,她一邊走着偶爾也會聽到路人帶着崇敬的議論,比如站在自己前面提着新鮮水果的年輕人。

"陛下這次要擴建卡爾納克神廟了。"

"真是太令人興奮了,陛下是神的化身,他定會為我們帶來埃及的繁榮和阿蒙神的眷戀。"

"聽説陛下還要在阿布辛貝勒修建新的神廟。"

"真的嗎?"

"古實投降啦,當然要在那邊豎個東西讓他們知道埃及不是好惹的。"

"陛下真是太偉大了!"

"喂,別聊了,到這邊來幫忙!"他們説話的時候眼裏閃着興奮的光芒,話語裏無處不帶着對法老無上的崇敬。若不是他們的父親氣地叫他們幫忙,或許他們還會就那樣興奮地繼續聊下去。

這種覺很奇妙。她好像在經歷書本中描寫的每一個場景——現場版。拉美西斯的豐功偉績,埃及新王國時代的巔峯時期,卡爾麥地那成立,卡爾納克、盧克索與阿布辛貝勒神廟的改建與發展,每一幕準得都在意料之中,又鮮活得彷彿在想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