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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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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凊文把藥袋上面的字看過一遍又一遍,從第一行到最後一行,要它們全刻進腦子裏似的,他下憤恨,抬起冷冽雙眼,沒和任何人商量,他拿起手機,點出通訊錄,找到自己的通話對象。

他們不曉得蘇凊文要做什麼,但被他寒冽鋭利的眼光給嚇住,沒人敢多説半句話,只能靜靜地看他的下一步動作。

電話通了,蘇凊文深兩口氣,緩下冷厲聲音。

“黃伯伯,您好,打擾您了,我是蘇凊文…是,好久不見,您最近好嗎…爸媽都好,他們前陣子還提起您…是的,我有點事想請教黃伯伯…是這樣的,我有位朋友是黃伯伯的病患,她叫鬱喬,不知道黃伯伯有沒有印象…”他説到這裏,鍾裕橋和齊翔對望一眼。阿董認識小喬的主治醫生?飛快回頭,他們湊到蘇凊文身旁,一人一邊靠上。

“…對,我知道醫生不能透病人的病情,但鬱喬只剩下一位年邁、患了阿茲海默症的祖母,身邊沒有人可以幫她,我必須知道她的病情,必須知道有什麼先進的醫療可以幫助她…我…我是她的未婚夫…”蘇凊文的話讓鍾裕橋和齊翔猛然抬頭。小喬接受他了?他們已經認定彼此?或者,這只是他向醫生套話的謊言?

但兩個人都沒説話,只是聽着蘇凊文偶爾簡短地響應電話那頭的人,牆壁上,時鐘的長針緩慢地移動,齊翔和鍾裕橋緊緊盯住蘇凊文的臉,企圖從他細微的表情當中得到一點訊息。

在一段漫長的沉默後,他説了句,“黃伯伯,謝謝您。”然後掛掉電話。

齊翔急忙問:“你真的認識小喬的主治大夫?”鍾裕橋拍開他。

“這不重要,醫生怎麼説?小喬的病情嚴重嗎?”第一次,蘇凊文有了深切的無力,第一次,他覺得疲憊而無助,目光緩緩從手機移到齊翔和鍾裕橋臉上,這一刻,他理解了何謂哭無淚。

“你説話啊,到底是怎樣?情況如何、是第幾期、有沒有什麼新藥可以控制住…”鍾裕橋抓起他的手一陣猛搖。

“是末期胃癌,因為發現得太晚,已經錯失開刀時機,過去幾個月,小喬用的是最新的抗癌藥,剛開始還有一點效果,但最近癌細胞擴散得很快——她很痛,時刻都在忍受疼痛,可還要裝成若無其事,欺騙我們…”他解決問題的能力很強,但這個問題,他無力解決。

“我懂了,難怪她半夜睡不着,在走廊演倩女幽魂,難怪她白天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她都躲在房間裏面忍受疼痛吧。”鍾裕橋的聲音很低很低。

“怎麼會?怎麼可能?她那麼年輕,就算髮現也只會是第一期、第二期,怎會一下子就跳到癌末去?會不會是醫生誤診,我們要不要換一間醫院再檢查看看?”齊翔喃喃自語。

“對,我上網查查,看有沒有更高明的醫生,要不然我們送她出國醫治,至於錢…”他存款簿裏面還有一些,不夠的話…鍾裕橋看向蘇凊文。

蘇凊文依然面無表情,彷佛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

“聽説中醫可以治療腫瘤,對了,我聽説有種有機飲食法,對人體健康很有幫助,不然…學瑜伽?我們上網查查看,一定可以查到應對的方法。”齊翔跳起來,拉住鍾裕橋就要上樓。

這時蘇凊文終於開口,“不必了,黃伯伯是這方面的權威,如果不是絕對的確認,他不會説這種話。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讓小喬開心,幫她完成想做的事,讓她無後顧之憂…”的離開?

心底一片茫然,他望向鍾裕橋的眼光充滿絕望。

他何嘗不想心存希望,他何嘗不想給自己留一點盼頭,他也想象大橋、齊翔這樣,試着做些什麼。

但黃伯伯的話打斷了他所有的想象。

黃伯伯説:鬱喬惡化的速度太快,他很少碰到這樣的case。

奇蹟,已經不是她或者他們可以幻想的了。

蘇凊文的絕望眼光像一記錘,狠狠地朝他們砸下,敲掉他們微薄的盼望。沒有希望了嗎?只能絕望了嗎?不管做任何事,都沒有用嗎?

茫然從蘇凊文眼底傳出去,他們的心一點一點墜入谷底,又好像是有一把生鏽的鋸子,來來回回鋸着心…

夜幕低垂,三人相對無語,他們像是雕像般坐在沙發中間,誰也提不出半點力氣,屋外的風雨滲透他們的心,天…再不會開晴…

她睡得很好。鬱喬伸伸懶,翻過身、抱住枕頭,看着牀頭的照片,對自己微笑。

看一眼窗外,不下雨了,是天青氣朗的一天。

很好呢,本來嘛,烏雲就應該讓它隨着黑夜散去,沒有人會一輩子看不見光明的。

她又笑,笑得滿眼滿臉好像都盛滿蜂

她沒什麼不知足的,在生命最後期間,她有家人、有關心,有滿屋子的幸福及温情,要到哪裏才能找到比她更幸運的人?

真好…真的是很好啊,有多少人在知道自己活不過三個月時,不是哭泣哀慟,不是用遺憾、怨懟面對剩下的每一天?而她,還能夠用微笑面對。

她多麼與眾不同啊,在最後的旅程,身邊有三個又高又帥,讓所有女人都想入非非的好男人相陪,還可以在最後的子裏,看着他們一天一天改變。

齊翔一天比一天更快樂,他學跳舞、學唱歌、學表演,他興致地告訴周遭的人,他的人生重新燃起希望,他再不害怕面對報章媒體的批判,他説:“我會越來越堅強。”大橋終於知道自己要什麼,他生氣盎然,砍斷曾經束縛自己的枷鎖,他再不是被人控的人偶,他確確實實、明明白白地走入自己的人生中。

而阿董也不一樣了,他變得健談,偶爾幽默,在他身邊,她察覺了過去不曾察覺的温柔。

前陣子幫他送便當,她在廁所聽見女職員們的説壁角,她們説:“愛情的力量真偉大,董事長不再板着冰臉,同他打招呼,也會點頭回應了。”不是嗎?他還會説牀邊故事呢。

可是他説:機器人有了心,懂得喜歡一個女生的心情,他想為自己努力一次,想要追逐一段戀情…

她該為他慶幸,還是斬斷他的不切實際?

想過一夜,她仍然無解。自私的鬱喬説:何必?把這麼好的男人往外推,會不會太矯情?正直的鬱喬説:哪天,你走得乾乾淨淨,卻留他在這裏悵惘哀慼,怎麼忍心?

確實不忍心啊…壓壓酸漲的口,她離開牀,走進浴室刷牙洗臉,鬆鬆地在耳畔綁起兩束頭髮。

唉,也許她該先想的,不是阿董的問題,而是怎麼向大橋、齊翔他們解釋昨天的失常。

打開門,她發現吊在門把上面的棉布包,經過一個晚上已經晾乾了?她沒有多想,將包包拎到房間內。

下樓梯,她聞到廚房裏傳來的香味,深口氣。好哦,這才是家的味道。

走進廚房,看見齊翔在卷壽司,她走到他身邊,抓起一塊壽司觀賞觀賞。紅的綠的黃的,配配得很漂亮,不會吧,這傢伙連本料理都在行。

她笑問:“早上吃壽司?”齊翔把手套拿下,倒了一杯枸杞紅棗湯遞給她,説:“先喝兩口温水,再吃稀飯。”

“為什麼早上要喝這個?”

“早起喝點温茶水,對胃比較好,我們的分都喝完了,剩下的是你的。”説完,他轉身幫她添稀飯,鬱喬皺眉頭,抓住他的衣袖、將他拉回跟前,手指輕輕觸上他的眼皮,問:“你眼睛是腫的,怎麼啦,被老師罵還是又被媒體批判?”齊翔拉下她的手,一個動,抱住她,把頭靠在她肩膀。

“幹嘛啊,撒嬌嗎?我可沒有糖果哄你。”她笑言。

“沒有,只是很累,借我靠一下。”他抱着她軟軟的身子,不想放開。

“怎麼會這麼累?昨晚沒睡好去當賊了?説,偷到什麼好東西?”她拍拍他的背,真的把他當成小男孩。

“文大師讓我做一首曲子,我到凌晨四點才上牀。”他説謊,凌晨四點鐘才睡,是因為上網,他找出一堆健康料理要慢慢做給她吃。

“笨哦,那麼累還做什麼早餐,不會多睡一下子,長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她説着失笑,自己還真的很像老媽子。

他鬆開她的身體,卻捧住她的臉,兩手往中間一夾,把她的臉當油條,夾在他的燒餅手上。

她被夾得嘴微噘,他很想朝她的嘴吻下去,但…昨晚説好了,從現在開始,他們只做讓她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