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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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鬱喬望着坐在牀邊的蘇凊文。她到現在還沒清楚,自己是怎麼被説服的。
和他談一段戀愛?可以嗎?不惡毒自私嗎?她是己不所、勿施於人的善良女,怎麼會…對一個自己暗戀多年的男人殘忍?
她想要推翻剛才的認定,但他不給她機會,大手蓋上她的眼睛,醇厚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迴。
“你不是説累了?好好睡一覺先。”她拉開他的手,再看他一眼,眼底有猶豫、有躊躇,也有濃濃的哀怨,事情不處理好,她安不下心入睡。
“我不想和你談戀愛。”她用的是肯定句,斬釘截鐵、篤定萬分的肯定。
“為什麼?”
“我不想定下來,不想要永恆長久的關係。”
“萬用手冊上,寫着你想要找個好男人,談一場永生難忘的愛戀。”他沒指責她説謊,只是將事實擺明,指出她在説謊。
“難道你想指控,我不是你想要的好男人?”如果他這樣還不夠好,那麼,她的要求就太苛刻了。
她輕咬下,説:“我所謂的一場,是三個月、兩個月,不是永恆。”他的濃眉瞬間蹙起,握了握她些微冰涼的手,收起他的上司臉,低聲道:“你幹嘛計較時間?愛情是覺問題,不是公文、不是提案,還得定下章程和期,愛情是心隨意走,眼下覺不壞便試試看,哪天覺愛情進行不下去了,要斷再來談。”她堅定的態度,讓他決定暫時妥協。
對付一個半步都不肯退讓的女人,只好以退為進,再一步步、慢慢地蠶食鯨。
轉個意念,他定下新計劃。
“你才把愛情説得像公文章程,哪天覺不行,要取捨、要切斷了,你真的能理智面對?”
“還沒碰上,你就先認定我不能理智面對?”
“因為,能夠真正理智面對的人太少。”
“你們不都在背後説我有理智沒情,有能力沒人?”
“你知道?”她訝異。
“我當然知道。”不過現在有了更新的説法,辦公室的新耳語:愛情讓董事長變温柔了,好像有人得多。
他想起營銷部員工在煜文的帶領下,聚到他的辦公桌前,遞上一本“項目”態度誠摯而熱切,代表人員蘇煜文朗聲説:“董事長,這裏面有三十七種追求鬱副理的方法,有二十家鬱副理喜歡的餐廳,有十六部鬱副理喜歡的電影…”微掀嘴角,有營銷部員工的集體努力,再加上他高超的能力,他認為追求她的這件事情上,他的失敗機率是零。
“可是…”
“你不要想、不要管,讓理智暫且退居幕後,你只要用心去覺,覺我是不是值得你勇敢的男人,如果我能通過你的考評,我們就談一場愛情,如果你覺得我不行,那就安安靜靜,繼續看着我的努力。現在不許再説話了,先睡覺,天大的事明天醒來再想。”他又用手心蒙上她的眼睛,這回帶了點強勢,不准她將自己撥開。
“阿董…”她嘆氣,鬆開手。
“怎樣?”
“我睡不着。”
“那…我講故事給你聽。”他講了,講“綠野仙蹤”的故事,有個女孩被龍捲風吹到不知名的國度,她遇見沒有心的機器人、沒有腦的稻草人和沒有膽子的老虎,他們一起上路,想跟仙子求得心臟、腦子、膽子和回家的願望。
故事的最後,他告訴她,機器人有了心,懂得喜歡一個女生的心情,他想為自己努力一次,想要追逐一段戀情…
鍾裕橋是在陽台上找到齊翔的。
他坐在地板上,一手緊緊抱住小喬的包包,一手握住手機,青筋畢,把頭埋進膝間。燈光照在他身上,鍾裕橋看見他的肩膀不斷髮抖,心一,快步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肩頭,凝聲問:“發生什麼事?”齊翔緩緩抬起眼,淚水隨着這個動作滑落頰邊,看見鍾裕橋關切的眼神,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他放聲大哭。
像被熱油從頭頂澆下,每個細胞都被炸得透,一陣又一陣惡狠狠的疼痛在前蔓延開。
突然間,鍾裕橋不敢問了,他想轉頭跑開,但是齊翔緊扣着他,抱住他像抱住大海的一葉扁舟。
彷佛受到什麼似的,這一刻,他希望齊翔永遠不要開口。
但事與願違,齊翔倔強地抹去眼淚,出現一雙兔子似的脆弱眼神,濃濃的鼻音,數度開口卻又數度哽咽,好不容易,嚥下哀慟,他説:“大橋,怎麼辦?小喬快死了…”鬱喬入睡已經是兩個小時過後的事,蘇凊文拉過棉被將她密密蓋實。
輕手輕腳地離開她的房間,他下樓,卻看見眼眶紅透的齊翔,而鍾裕橋腿雙打開,手肘支着大腿,把臉埋進掌心內。
小喬告訴過他,每次大橋心情低落,就會做這個動作,所以…雙眉中間擠出兩道豎痕,蘇凊文坐進沙發裏,與他們面對面。
“説吧,發生什麼事?”齊翔想開口,卻發現嘴巴一打開、淚水就會跟着滑下來,他仰起頭,也無法讓失控的淚水重回眼中。
蘇凊文忍住怒氣,再問一次,“到底發生什麼事?”鍾裕橋沒回答,先反問:“小喬呢?睡着了?”
“對,她很疲倦,翔,待會兒準備一點宵夜,小喬半夜醒來,能夠填填胃。”回答完,他第三次問:“快點説,是什麼事?”蘇凊文的耐心用罄,他們再不回答,他一定會火山爆發。是的,他也察覺了隱憂,他也到事態嚴重,但他得先知道情形,才能找出應對方案。
鍾裕橋看齊翔一眼,眼底抑鬱更深,目光轉回蘇凊文身上,他説:“小喬的包包是我用棉布做的,雨水一打就濕透了,翔擔心裏面有重要的東西,結果一翻,翻出這個。”他拿出腳邊紙袋,從裏面倒出一堆藥袋,蘇凊文看一眼上面的病患名字,是鬱喬…他咬牙忍氣,把藥袋上面的字逐一讀過。
齊翔鼻子,穩下情緒説:“我打電話給念醫學院的高中同學,問他這藥是做什麼用的,他説…那是胃癌的標靶用藥。”一陣惡寒從心底竄起,蘇凊文眼底凝結出凌厲。
所以她説不要永恆長久的關係,所以她要的愛情只想持續兩、三個月,所以她突然辭職,想停下腳步,看看生命中的好風景?
死前一定要做的事…所以她的萬用手冊上,才會下那麼聳動的標題?
腦子一聲轟然,他的耳膜隱隱作痛,他真想放聲大笑,真想狠狠諷刺命運一回,他以為機器人終於找到心,於是愛情降臨,他以為自己將要不同,因為有個他想在乎、想為她努力的女人佔住心頭,沒想到…他被老天爺將了一軍。
“阿董…”齊翔低聲喚他,“我認識她那天,她就是這樣、從外面一路哭回家,她坐在台階上,舉目四望,我看見她的孤獨、看見她的害怕,我以為她和我是同一類人,才決定賴上她,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害怕是因為…”他哽咽,説不下去。
“難怪她吃東西像小雞啄米,難怪她瘦得要命,難怪她老是提蓋棺論定,難怪她總是説不要讓生命留下遺憾,難怪…”鍾裕橋真恨自己,那麼多的難怪,他怎麼都沒有想過,是這個原因?
“我不要她死,她還那麼年輕,她應該活很久很久的。”齊翔捂住瞼,忍不住再度痛哭。
“不公平,她好不容易苦盡笆來,好不容易可以隨心所,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將要在她面前展開,她怎麼可以…可以死?”鍾裕橋也哭了,淚水經過臉龐落在沙發上,那一塊,被鬱喬的香檳污染了,淡淡的紅被他的眼淚加深了顏。
蘇凊文怒瞪着他們,他咬緊牙關,凝重的字句從他嘴裏吐出來,“你們,不要哭、不許哭,不准你們絕望,不是所有的癌症都會走入死亡。”齊翔的手背重重抹過帥臉,他用力點頭,同意阿董的説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