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村童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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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了,柱兒。沒把你的…死訊,告訴你媽。不怪、我,你媽,她,會受不住哇。”嚶嚶的泣聲,他的身子向前傾着,頭不住地低着、低着,一直低到膝蓋。
彩虹走了。天空純淨得像一彎清水。
好久,他才抬起頭,哆嗦着手,在衣袋裏摳摸了好久,才見他捏出一個黑瑩瑩的東西來。
“西瓜子!”我驚叫道。
他渾身一抖,慢慢地轉過身,放下褲腳,説:“姥爺種西瓜。等結了果,給你吃。”他蹲起來,摳個坑,讓我把子放下去。
“還趕趟嗎?”我問他。
“趕趟。大秋就成了。”他抓起一捧土,細細地着,均勻地撒在坑裏。
我和姥爺關上園門,走進屋子,姥姥在裏面罵:“老的老小的小,哪有一個不叫心的!趕明兒告訴柱兒,再回來,可別給那老孽障買東西。點子西瓜子啊,今兒看,明兒摸,真比見着兒子還親。”我猛地衝進屋,揪住姥姥的衣襟:“誰叫柱兒?”
“‘柱兒’也是你能叫的嗎?沒大沒小!”
“他是誰?”
“你大舅!”柱兒是大舅,大舅怎麼會死呢?不敢告訴柱兒他媽,柱兒他媽不就是姥姥嗎?
“姥姥,你是柱兒他媽?”
“嗯,咳、咳。”她笑歪了身子,灑了一衣襟粥“我不是柱兒他媽,誰是呢?生柱兒的時候,難產喲,差點沒把命搭上。”她從貼牆的鐵絲上拽下抹布,搗蒜般地撲着米粒。
“快吃!涼了!什麼都好問!”小姨把碗推到我面前,狠狠地瞪我一眼。
“我不餓!我不吃!誰希用你管,對象去吧!”她摔下筷子,跑到西屋,門被砰地一聲關上了。
自知闖了禍,我滿心不自在地走出屋。
晚霞將要下去,天上變成了灰藍,遠山被罩在一片水霧之中,顯得空曠和離。
傻子着我走來。我無心理它,徑自向前走着。它委屈得嗚嗚叫着,抗議般地跺着腳。
也不知走了好久,前面是江了。
啊,江,你迅疾地、不停地,你不覺得累嗎?真像個貪玩的野孩子,一躺到這兒,就忘記了吃飯、睡覺。
你已經變野了,不停地捲起一道道波,一簇簇水花。即使這樣,你還覺得不過癮,於是,就在自己的脯上切下一塊塊,甩到沙灘上,化成五顏六的石子。
瞧你,是不是看我來了,又播撒出一片亮晶晶的碎光,吐出一朵朵白瑩瑩的蓮花?哦,你點頭了,不住地點頭了。你這北極村的野孩子!
沙灘多好。又松又軟。我怎麼才第一次覺到?五顏六的石子,圓的、方的、長的,很多,很多…
被小舅從江邊抱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哭。
天邊鈎着一彎淡淡的月牙,無際的星星像蠟燭的火苗,不住地跳着。
我的淚把小舅的領口全濕了。我羨慕江,甚至有些恨它。它洋洋灑灑,陰天,狂熱地親吻條條雨絲;晴天,悠閒仰望浮游的雲彩。
江啊,江,你一定知道為什麼會那樣駭人地笑,姥爺為什麼會説出那樣的話。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青蛙在江邊呱呱地叫了。開始只是零零稀稀的幾聲,聽起來,好像帶着鈴鐺的馬車在飛奔。
星啊,星,滿天都是。我是哪一顆呢?媽媽不是説過,生我的時候,夢見一顆星星撲到懷裏了嗎?
哦,太累了。我到頭髮沉、悶極了。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身上冷得直哆嗦,好像誰給塗了一層冰。我把頭無力地搭在小舅的肩膀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累極了,累極了。
我的眼前是五顏六的小星星,它們晃啊、搖啊,紅了,全是紅的了,像新媳婦的蓋頭,像大公雞的雞冠;不,又是紫的了,幹萬顆的小豆豆。粉的、綠的、白的…最後是滿眼的金,像火星飛迸。
我終於睜開了眼睛。
白的牆,映着明晃晃的陽光,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