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三男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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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和朱恆住在一所徵用的宅子裏,一門口的守衞進來稟報,説外頭個人叫趙二虎,拿了塊刻字的玉要見先生。
張寧頓時想起來,忙和老徐一起親自出大門去接。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那趙二虎給張寧的印象很好,人高馬大一身力氣的樣子,履歷中還當過海軍打過仗,正是一個有用的人才。
不過就算對他有恩、此人是不是願意跟着造反?這是個問題,張寧打算先籠絡一下再觀後效。到得大門口,只見那趙二虎背了個包裹穿了身乾淨的衣裳,見面就快地跪倒稱“恩公”張寧忙上前扶起,他站起來,從懷裏摸出那塊玉遞還。張寧想着他又不是文友,把玉送他不太合適,也就收了。這時趙二虎説道:“既然恩公收留,以後我便跟隨左右做些照料馬匹的事,充作家丁護院也可。”
“卻是屈才,咱們進去説話。”張寧説道。
他一面走,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老徐,心道這趙二虎和老徐不是同一類人。老徐本來就是待罪之身跡江湖,沒地方可去,當然不會嫌他罪官的身份,更不怕乾造反的事。
趙二虎有家有室,看樣子也不是過不下去,何苦自甘墮落?那在路上救了趙家,張寧不過一時愛才、隨口拉攏,倒不想這人不清楚自己什麼身份狀況就投奔來了。
三人進屋入座,二虎便開口道:“在海上跑慣了,回家打鐵真是呆不住,還要受那幫小卒的鳥氣,倒不如遂恩公出來闖闖。恩公談吐不俗、結甚廣,不知咱們以何為業?”張寧聽罷這個問題沉
許久。
***宣德元年九月十四,經過談判之後,朱高煦率眾未經戰鬥進入鳳陽府,去祭祖。朱高煦是開國皇帝朱元璋的親孫子,他要去拜祖宗,中都的留守宦官和文武官員都不好找什麼理由來拒絕,況且他們也不想和漢王為敵。
張寧等人追隨在軍中一路而來。南京應該已經戒嚴了,私自過去不太好進城。進去了也沒用,只有等漢王的軍隊佔領南京後,才能通過朱恆的關係,設法將張家的人從牢裏救出來。
他們的身邊又多了一個隨從:趙二虎。除了想要造反的話沒説,張寧告訴了他實際情況,自己是一個被通緝的罪官。
但趙二虎仍然要追隨左右,或許因為他是個在家鄉安穩不下來的人,也有礙於恩情的原因。一行人隨軍隊在鳳陽暫時住下來,晚上朱恆回到住處,和往常一樣找張寧説話。只見朱恆言又止的樣子,張寧便説道:“朱部堂有話直説便是。”朱恆這才開口道:“之前我們派往南京的人,有幾個被驅逐出城回來了。”張寧沉住氣順着他的意思道:“不算是壞事,雖然使者被驅,但説明南京的官員不想得罪漢王,否則他們就該將那些人都抓起來,甚至可以斬首示眾以明決心。”
“正是如此。不過…”朱恆道“回來的人説了個消息,平安家的人…被凌遲處死了。”張寧愣了愣,下意識重複道:“凌遲?”朱恆説道:“俗稱殺千刀,就是光了罪犯的衣服綁於市集,行刑者要在他們身上割下一千塊
才能讓他們死去,一般要痛苦幾天才能完,有的晚上還要在傷口上撒上鹽水,痛不堪言…這算是大明朝最重的刑罰之一了,比下油鍋還要慘。”張寧的腦海裏浮現出人
隨着刀子一塊塊落下來的血腥場面,喃喃道:“我大伯家還有兩個婦人,這…還有個幾歲的小女孩,小孩也要被這樣對待?”朱恆嘆了一口氣,過得一會兒才帶着歉意道:“老夫猜測,平安賢弟寫的那份檄文傳出去,被皇上知道是你寫的了,皇上震怒之下才會用此重刑。”張寧的額頭上青筋都冒起來,眼睛紅通通的,浸滿了眼淚沒掉下來。魂穿後的他從來沒把張九金家當作親人,但至少相處過,曾是身邊很
悉的人…最不能接受的是那個小侄女,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張寧還捏過她的臉蛋,回去給她買過小玩具。
那五口人,沒一個是大大惡的,都是善良的普通人,卻被施加了如此血腥殘暴的手段。張寧的內心顫抖了。
“平安賢弟…”朱恆好言道,張開嘴卻不知如何寬。
“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告辭。”張寧站了起來,只覺頭腦一陣眩暈。朱恆急忙説道:“來人,送平安先生歇息。”進來一個奴僕扶張寧,被他一把推開了,朱恆親自跟他走出客廳,隨到一進院子的廂房旁,代了張寧的隨從才停下腳步。桃花仙子見張寧徑直走進暖閣頹然坐下來,神情極其反常,忙問老徐:“那個朱大人説了什麼?”老徐低聲道:“張家的人被殺了,凌遲處死。”桃花仙子的臉
一變,她想起自己去救人沒成功的事。沒人敢去打攪張寧,只能在外面照看着他。
他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晚飯也沒吃。古代有些毫無人的刑罰,張寧本來就是了解的。他也想通了這件事荒誕的“合理
”朱瞻基就算幹了喪盡人
的事,也沒人會説他不對。
就像太宗下令把活人丟進油鍋裏煮成白骨,照樣不影響他成為一代大帝。或許一般情況下殺點人,相比之下也算不得多麼大的罪惡吧。張寧努力回憶曾經見過的朱瞻基的面目,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和他自己還有血緣關係。
但是張寧現在對他已沒有絲毫情可言,或許有一天此人能落到自己手裏,也可以讓他嚐嚐殺千刀的滋味。
此時此刻張寧變得心冷如鐵,一股仇恨迅速佔領了身心,並發了他憤青的本
,進而對這個社會的一切規則都痛恨到了極點。
“來人,磨墨。”張寧回頭道,發現自己的聲音已沙啞。桃花仙子急忙跑了進來,陪着小心侍候他筆墨。她把紙在張寧面前攤開,又把蘸好墨汁的筆放到他的手心裏,小聲説道:“大人,要不你打罵我一頓吧。”
“狗大人!”張寧道,旋即又道“不關你的事,我從來沒想要責怪你,別多想了。”他的口齒清楚,好像正常了許多。張寧一邊寫條子,一邊説道:“叫大夥準備一下,明天咱們出城後就徑直離開此地,我給朱部堂留個條在房裏。”人都死了,張寧覺得已經沒有繼續跟漢王走的必要,他只想回去造反。張家人和他的關係完全比不上正常的親人關係,但發生這樣的事也
起了張寧極大的仇恨。
而那些曾經被永樂帝殘害過的倖存者,被害的都是親人,他相信這幫人是不折不扣的反社會分子,一定可以作為起兵前期的堅定支持者,哪怕他們覺不到成功的希望也會義不容辭。
次等朱部堂去了中軍,張寧就帶了隨從牽馬出去溜達。有朱恆給的蓋印文信,張寧等人在城中走動和出城毫無難度。
一出城他們就沿淮河而上,騎着馬徑直向西走。等漢王的人發現了也追不上,估計他們也懶得追。數後一行人折道南下,過了長江,就進了湖廣佈政使司地界,回去的路越來越近了。
一天大夥在一家客棧裏歇下,桃花仙子見張寧悶悶不樂,便在他的房間裏停留不去,説道:“平安先生的心情我同身受,我曾經也失去過家人。”張寧聽罷想起桃花仙子和方泠攪一塊兒,應該也是建文遺臣的後代,以前也沒細問,這時聽到她這麼寬
自己,就忍不住問道:“聽方姑娘説過,你本來姓王吧?”桃花仙子點頭道:“我的真名叫王仙姑…”張寧一聽,要不是這幾天心情不好差點沒樂出來。她又問道:“你聽説過王敬止麼?”張寧想了半天,無奈搖頭。
桃花仙子便道:“先父的表字就是敬止,建文二年殿試榜眼。本來論文章才學應該是進士的,可因先父其貌不揚,建文皇帝看不上,把狀元點給胡廣了。
後來南京城破,胡廣投降了朱棣,先父於家中飲毒酒報了皇恩。朱棣還是不放過我們家的人,男丁被抓起來殺了,家眷不是充營就是充官
,後來我被先父的好友救出來,在江湖上一路飄零,最後投了幹私鹽買賣的前
軍御前侍衞彭天恆。”
“彭天恆就是我給殺的。”張寧道。
“他也是咎由自取,這些年沒幹多少好事。”桃花仙子不以為然道“不過咱們跑江湖的,有今天沒明天,沒辦法的事。”張寧冷冷道:“永樂在位時的御膳投毒案,彭天恆把那宮女往死地送便罷了,在之前還辱了她,這叫沒辦法?還有他怎麼對趙二孃的,此人和那些殘暴的當權者有半點區別?”
“所以我也覺得他咎由自取。”桃花仙子王仙姑不再與他爭執。就這時梅走了進來,見張寧正在那説話,便
出一個笑容:“長夜漫漫無事可做,我從掌櫃那要來了一副馬吊牌,咱們三人來打牌吧。”雖同是江湖人,桃花仙子本來也不太看得慣這個瘋女人的所作所為,不過她有心想讓張寧想開點,便附和道:“賭銀子麼,我可沒什麼錢了。”
“費光陰,我對賭博沒興趣。”張寧揮了揮手。
梅笑道:“我想到一個有趣的賭注,咱們賭衣服。”
“啊?”桃花仙子愕然。
梅又道:“輸了的就
一件,有意思吧?平安先生?”桃花仙子臉頓時一紅,看了一眼
梅,又拿餘光去瞟張寧。張寧也一臉愕然,然後搖搖頭道:“別開玩笑了,你們都早點睡覺,明
早起趕路。”兩個女人只好告辭退出房間,一出門桃花仙子便沒好氣地説道:“這種時候,你還那樣開玩笑,幸好平安脾氣好,否則有你好看的。”
梅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二天一行七人繼續趕路,三男四女,其中包括那個小名叫小荷的小姑娘。張寧信守承諾,離開鳳陽府時帶上這丫頭一起跑了,連聲招呼也沒和朱恆打,想來朱恆也不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