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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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龐二也很客氣,不象有架子的紈袴。
“喂,喂!”周老五子最急“該上場了!”於是主子引尋,進入廂房,裏面已擺好一桌麻將牌在那裏,站着商議入局,龐、周、高三人是用不着説的,剩下一個搭子,主人讓嵇鶴齡,嵇鶴齡讓劉不才,劉不才讓胡雪巖,胡雪巖一推辭,便即定局,仍由劉不才上場。
扳好位於坐定,講好一萬銀子一底的“幺二”四十和底十六圈,隨即噼噼啪啪打了起來。劉不才先不忙着和牌,細看各人的牌路,龐二和高四都打得很,但高四有個病,喜歡做牌,週五打牌跟他的脾氣一樣,子急,不問大小,見牌就和,一等張便把脾扣了下來,兩眼瞪着“湖”裏,恨不得揀一張來和牌似地。
然而牌雖打得蹩腳,手氣卻是他好。四圈牌下來,和了兩副清一,一副三元,已經贏了將近一底,把他高興得不得了。
“這都是老四做牌做得太厲害,張子太鬆!”龐二一面擲骰子扳位,一面冷冷地説“這回圈如果你坐我下家,可要當心一點兒!”結果劉不才坐了週五的上家,他的上家是高四,跟龐二對面。高四老脾氣不改,十三張牌只要七張花一樣,就想做清一,所以張子仍舊很鬆。劉不才心想,不能多吃,不然自己的張子也會松,讓週五撿了便宜,手風一上去就很難制了。
打定這個主意,連邊嵌都不吃,全神貫注在下家,把週五釘得死死地,兩圈牌下來,週五“氽”出去一半,但大輸家的龐二卻並無起。於是劉不才又想,現在不但要扣住週五,還得想辦法讓龐二和牌才好。
他的牌打得極,稍微注意一下進出張子,就能料到龐二要的牌,總是在他剛聽張的時候“放銃”龐二連着和了兩副,手風一順扳了回去。等八圈下來吃飯,計算一下,成了三吃一的局面,大輸家是高四。
“老兄的牌打得很高明。”下了牌桌,龐二這樣對劉不才説“牌品更是佩服之至。”
“哪裏,哪裏!”劉不才覺得很安,同時也有些佩服龐二,是個識好歹的人。
到了飯後,龐二的手風轉旺了,逢莊必連,牌也越和越大,這也要歸功劉不才,但他已不再放張子,只是專門扣住周、高二人,尤其是不讓他們倆和大牌,一看風不對,不是自己搶和,就是放人家和小牌。等到打完結帳,龐二一家大贏,週五一家大輸。
“每次都是這樣,先贏後輸,輸倒不要緊,牌真氣人!”週五恨恨地説“所以我不喜歡打麻將!真沒意思。”龐二和高四是看慣了他這副樣子,相視而笑,不説什麼,劉不才卻開口了:“週五哥的子急,推牌九就配胃口了!”
“對!”週五接着説道:“我來推個莊!”高四無可無不可,劉不才也不作聲,只有龐二遲疑着説:“太晚了吧?打攪主人不方便。”
“不晚,不晚!”胡雪巖代表主人答話“各位儘管盡興,是吃了消夜再上場,還是”
“吃消夜還早。”週五搶着説道“等我先推個莊再説。”龐二深知他的脾氣,若是他做莊,不管輸贏,不見天光不散,因而緊接着他的話説:“都是自己人,小玩玩。這樣好了,推‘輪莊牌九’,大小隨意,一萬兩銀子一莊,輸光讓位,贏的也只能推四方。”
“四方太少了,起碼要八方。”
“算了,四四十六牌九推下來,擾了主人的消夜,回家睡覺正好。”
“這話不錯。”高四也説“明天上半天,我還有事,早些散吧!”週五孤掌難鳴,只得依從。等把牌拿出來,自然是他第一個做莊,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個豆莢樣的象牙盒,開蓋子倒出四粒骰子來。週五的花樣很多,四粒骰子一擲,要有一個四,一個五,才把紅的那粒揀出來,餘下三粒再擲,擲出一個四,一個六,才用紅的那粒四加五是九,諧音為“酒”六加四是十,諧音為“”説是“請骰子吃酒吃”
“麻將要打得清靜,牌九要賭得熱鬧,請大家都來玩!”週五大聲説道“一兩銀子也可以下注。”這時襲豐言還沒有走,劉不才分了二百兩“紅錢”給他,讓他五兩、十兩押着玩。王有齡也被請了下場,胡雪巖雖不喜歡賭錢,但此時當然要助興,取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押在龐二所坐的上門。
“是大,是小?”龐二問説。
“看我‘開門’就知道了。”依週五的格,開出“門”來,自是“一翻兩瞪眼”的小牌九。
他這個莊只推了兩方牌九,就讓龐二和高四把他打坍了。接下來是龐二推莊,四方牌九,平平而過。週五卻又輸了一萬多,大贏家是高四,劉不才也贏了五六千銀子。
第三個莊家是劉不才,他捲起雪白的袖頭,洗牌砌好,一面開門一面説:“週五哥喜歡小牌九,我也推小的。”週五賭得火氣上來了,一聽他的話,口答道:“對!‘天不問路’,坐天門就打天門。”説着,從身上掏出一疊銀票,往桌上一摔“我包了!”
“嗐!”龐二大不以為然“大家好玩嘛!你這樣子不讓別人下注,多沒意思!”
“怎麼叫沒意思,各人賭各人的,你要看得你下門好,你可以移我的注碼,不是照樣賭?”
“移注碼”是旁家跟旁家做輸贏,如果統吃統賠,移注改押的人毫無干係,倘或一家配、一家吃,那出入就大了。牌九、搖攤,專有人喜歡移別人的注碼,彼吃此配,贏了莊家贏旁家,雙倍得利,而且還可自詡眼力,是件很得意的事。
但“移注碼”往往會變成鬧意氣,一個移過去,一個移回來,一個再移過去,一個再移回來,每移動一次,就加了雙倍的輸贏,那就賭得“野”了。現在週五跟龐二就有點鬧意氣的模洋。賭錢失歡,旁人自然要排解,但兩個人都是闊少,銀錢吃虧可以,話上吃不得一句虧,所以要排解也很難,胡雪巖不免有些着急。
就在這龐二爺有些光火,要想説“天門歸下門看”移週五的注碼時,劉不才搶先一步,開口説道:“龐二哥的話不錯,都是自己人,‘書房賭’,小玩玩”果然,脾氣暴躁的週五打斷他的話説:“你莊家説的什麼話?倒要請教,他的話不錯,我的話錯?”
“你的話也不錯。”劉不才神從容地答道“龐二哥也不必動注碼了。週五哥有興趣,我做莊的理當奉陪,‘外花’賭一萬銀子好不好?”説“好”的是裘豐言:“好!這樣子就兩全其美了。”莊家跟旁家額外“做易”誰也不能管,道理上是説得過去的。劉不才花一萬銀子,把面子賣了給兩個人,這一手做得很漂亮,而那一萬銀子,也還不一定會輸。胡雪巖暗暗心許,劉不才在應酬場中,果然有一套。骰子擲了個七點,週五搶起分在外面的那兩張牌一翻,真是瞪眼了!一張牛頭、一張三六。把他氣得臉鐵青。
“這叫什麼?”裘豐言説“我上次到松江聽來的一句話,叫做‘黑鬼子抗洋槍’!”他是不帶笑容,一本正經地在説,便無調侃的意味,大家都笑,週五也笑了。
這一牌是統吃。那“外花”的一萬兩銀子,劉不才原可以另外收起,等於賭本已經收回,這一莊變成有贏無輸,但他很漂亮,放在外面,數一下,報個數,是兩萬七,好讓旁家斟量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