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格林德爾船長的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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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希望不要把他往桅稈上頭派,至少,現在不要。換一個子,他一定會很樂意上去,但現在,因為失眠以及早餐那些倒胃口的幾乎變質的,他覺得有點兒頭暈。看來,船長猜透了孩子心中的不安。
“那正是你該去的地方,”他狂笑着説“到瞭望台上去,快!吉格斯已經上前桅頂上去了,你就爬上主桅杆吧。一直爬到最高的地方。叫你到上頭,可不是讓你去看風景。你得留神瞅着看有沒有鯨魚,一看見水柱就得大聲喊。讓我瞧瞧,看你的眼睛有多尖。你要能在吉格斯之前找到鯨魚,我就讓你下來。要是找不到,就得呆在那上頭,一直呆到找到鯨魚為止,哪怕在上頭呆上一個星期呢,這我可不管。在船上,你這樣的臭未乾的小傢伙完全是廢物。上去吧.上你的搖籃那兒去吧,把你搖暈我才高興呢。”船長話音未落,羅傑已經在通往第一平台的橫穩索上爬了一半。繩梯不停地搖晃,他從來也沒爬過這麼不牢靠的東西。他希望能快點兒爬到那個牢靠安全的第一平台,或者,像水手們通常所叫的“桅樓”他正要穿過平台的入口,下面突然一聲大吼。
“別從桅鬥入孔口走,”船長吼道“我這條船可不用笨手笨腳的傻大個。從桅樓側支索那兒過去。”也許,他在力圖把那孩子糊塗。但羅傑知道,剛才,他要穿過的那個就叫做桅鬥入孔口。他也知道,桅樓側支索就是那些一頭固定在桅杆上,另一頭連着平台外邊沿的那些鐵桿。要爬這些側支索,他必須離開繩梯,猴子似地靈巧地兩腿懸空,兩手替換着,一把一把地往上爬。
往上爬了一半,船突然朝一邊傾斜,羅傑一把沒抓住支索,整個身體就憑一隻手懸在空中,活像老祖父時代老式掛鐘的鐘擺。
下面傳來一陣狂笑。船長開心極了。甲板上已經聚集了好些個船員,但他們沒跟船長一塊兒笑。哈爾準備爬上繩梯去救弟弟,船長惡狠狠地制止了他。
帆船每向右舷側一次,羅傑就正好盪到那排煉鯨油鍋的上方,鯨魚脂正在鍋裏沸騰。萬一他掉進一口剛燒開的大鍋,這場尋開心的惡作劇就會變成悲劇。不過,即使這樣,這在格林德爾船長那顆惡的腦瓜裏頭,卻仍然是一出喜劇。他望望那排煉鯨油的大鍋,又望望那個懸在空中,一會兒盪到大鍋上方,一會兒又盪開去的身體,咧着大嘴獰笑着,下巴和臉頰上那些箭豬刺似的硬鬍鬚茬兒全都像矛尖似地豎起來。裊裊上升的蒸氣像毒蛇似地纏繞着那個懸在空中的身體。哈爾擠到油鍋跟前。要是弟弟真掉下來,他也許可以把他接住,或者,至少可以使勁兒把他從沸騰的油鍋上及時推開,使他免於一死。
船又向左傾斜,把羅傑蕩向支索,這一下,羅傑可以用雙手和雙腳抱住支素了。
“船員們如釋重負,大大鬆了一口氣,但船長卻失望了,他哼了一聲。羅傑全身顫抖,緊緊抱着支索,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沿着桅樓邊沿往上挪。最後,他終於癱倒在那個平台上。
船員們發出歡呼,但這歡呼馬上就被格林德爾船長聲氣地打斷。
“你們這幫混蛋!這是打磕睡的時候嗎?我來給你們清醒清醒。”他抓起一個套索樁,用盡全身的力氣向桅樓底擲去,套索樁砸着桅樓底,發出很響的聲音。
羅傑掙扎着站起來,一隻胳膊抱着桅杆,搖搖晃晃,頭暈目眩。
套索樁的響聲驚動了斯科特先生,他走出屋到甲板上來,衝哈爾問:“怎麼回事兒?”
“沒什麼,一個大惡霸在尋開心,”哈爾譏諷他説“格林德爾船長命令羅傑上瞭望台去,卻不讓他打桅鬥入孔口那兒過。這畜生,他就想看着羅傑掉進煉鯨油鍋裏燙,那樣,他心裏就舒坦了。”船長罵罵咧咧地又抓起一個套索樁朝上扔。他瞄得很準。沉重的木飛過桅鬥入孔口打中了羅傑的胳膊肘。
哈爾和斯科特先生趕緊擠過去,他們決心要制服船長。船員們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他們早就盼着有人肯出頭向這個暴君挑戰了。
船長眼裏閃着惡毒的快意,看着這兩個人朝他走來,他的手正朝部伸,左輪槍就在股後面的槍套裏。
就在這時,那位叫吉姆遜的水手攔住了他們。哈爾和斯科特先生到吉姆遜的那雙水手的大手正緊緊地拽住他們。
“停下來,笨蛋!”吉姆遜用壓低了的鈍銼似的聲音説“你們會送命的。這樣幹反而會害了那孩子。快了,時機快到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看到自己再不會受到攻擊,格林德爾船長放聲大笑。
“怎麼啦,先生們?”他挖苦道“你們怎麼不過來呀?我這兒正等着呢,正要熱烈歡你們呢。過來呀,先生們——來杯茶怎麼樣?”他用兩隻手指託着左輪槍轉動着。
“喝下午茶吧。要檸檬的還是油的?我還要給你那個一身臭的弟弟送一杯上去。”他望空開了一槍,這一槍雖説沒對準羅傑,但卻離他很近。這時,羅傑已經重新開始在繩梯上攀爬,子彈擦着他飛過,子彈的呼嘯聲在他耳邊迴響。
哈爾和斯科特又掙扎着要朝船長衝去,好幾個船員把他們拉住。吉姆遜再次悄聲説:“時機還沒到,快了,可現在還不行。”
“膽小鬼,懦夫!”船長叫道“在我這條船上的人除了膽小鬼就是懦夫。你們這麼一大幫人愣不敢跟一條漢子鬥。來吧,再柱前邁一步,快動手呀。”他在人羣頭上又開了兩槍,水手們陰沉着臉離開甲板回水手艙去了。
羅傑已經離開平台,現在正往高處爬,因為那個叫做“桅樓”的平台還不是桅頂,那隻不過是桅杆下部的頂點,它的上頭,還有1/3的桅杆呢。
在羅傑看來,桅杆似乎沒有盡頭,他自己彷彿就是那個正在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豆莖上攀登的傑克。(此典故出自安徒生童話——譯註)他不能用右臂爬,那擊中他的套索樁雖説沒傷着他的骨頭,卻把他的胳膊時打得青腫,無論伸直還是彎曲手臂都痛得鑽心。
他把受傷的那隻手進間的皮帶裏,用剩下的左手緊緊抓住繩梯。每往上爬一步,他都得鬆開手去抓高處的一橫索。在木梯子上,這並不難,但晃個不停的繩梯就像一縷耷拉着的蜘蛛絲,船的下部的每一下搖動都會有使他抓不住要抓的那條橫索的危險,因為隨着船的搖動,那橫索已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羅傑每次險些失手,格林德爾船長都狂笑不已,這時候,甲板上就只剩下他這個唯一的觀眾了。再沒有什麼比看着這個年輕的“紳士”糟殃更能滿足船長那種變態的幽默的了。
羅傑絕不止他得到那種滿足。他絕不能墜落下去,絕不肯半途而廢。他一定要登上桅頂的瞭望台。
每次拾頭看那盼望台,他都覺得它似乎離他仍然是那麼遠。似乎他每往上爬一點兒,就有一隻無形的手把瞭望台往上提溜一點。大風挾着“蜘蛛絲”到處亂,羅傑得時時停下來緊緊貼在那救命的繩子上。
他終於爬上了瞭望台。當他抓住那隻用螺栓牢牢地固定在桅杆上的鐵箍時,他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堅實可靠的大地上,的確,整個籠子都正在空中轉圈兒,令人頭暈目眩,但與那掛繩梯相比,這就算是堅實的大地了。
他往下瞧瞧那位失望的船長,翻飛的白帆幾乎把他完全遮沒。格林德爾船長揮着拳頭,好像羅傑終於平安到達瞭望台是為了故意氣他似的。
“記住,”船長嚷道“找不到鯨魚你就得給我呆在那兒。”這當然不公平。發現鯨魚噴出的那股水柱並不那麼容易,得有經驗,而吉格斯就有經驗,很有經驗。
剛開始乾的人常常會把波濺起的泡沫當成是鯨魚噴出的水柱。以後,他會逐漸搞清這兩者的區別。峯上的水花是沒有規則的,而且很快就會變得無力。鯨魚噴出的水柱卻像高壓水龍噴出的水。
不過,它看起來還不十分像水,因為它事實上不是水。19世紀的捕鯨者們以為,鯨魚噴出的是它在水底下用口進的水。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那白的柱子是水氣,而不是水。那深海巨怪噴出的是水氣。它常常在海底一呆就是半小時甚至更長,在這段時間裏,它的肺內存着空氣。浮出水面後,空氣被巨大的力量排出來。在鯨魚温暖的體內存了那麼長時間,空氣的温度已上升到跟鯨魚或人類的血温一樣,大約是98.6°f。空氣中充滿了小水珠,因為它是從鯨魚温暖的身體裏噴出來的。
鯨魚噴出的温暖濕的氣體凝結以後形成一種霧,就像人在嚴寒的冬天的早晨哈出來的氣體一樣。所以,鯨魚噴出的水柱不過是一高達6米多、9米多甚至12米多的壯觀的霧柱。從捕鯨船的瞭望台或守望樓可以看見遠在11公里以外的這種霧柱。
水往是鯨魚的鼻子噴出來的,而鯨魚的鼻子長在它的頭頂上。羅傑緊緊抓住欄杆朝海面瞭望,心裏拚命地回憶斯科特先生給他講過的有關鯨魚的知識。斯科特先生對於鯨魚以及鯨魚的習已經進行了多年的科學研究。
“如果你當真要搜索鯨魚,”他曾經對羅傑説“你就得一直留意尋找一種白的‘棕櫚樹’。鯨魚噴出的水霧柱看上去就是那個樣子。它呈柱狀上升,然後在頂部像樹杈似地散開。這種霧柱不是直上直下的,它有點兒傾斜。看見這種水柱,你就能分辨鯨魚正往哪個方向遊動,因為這水柱總是朝鯨魚前進的方向傾斜。”
“所有鯨魚噴出的水柱都是一樣的嗎?”羅傑曾經問過他。
“不,棕櫚樹狀的水柱是抹香鯨噴出的。抹香鯨的鼻子只有一個鼻孔,所以,它所噴出的霧柱樹只有一樹幹。如果發現兩樹幹,你看到的就很可能是一條長鬚鯨。長鬚鯨長着兩個鼻孔,霧柱噴出來後就在頂部分岔,形成兩分枝落下,像柳樹的枝條一樣。這棵雙於柳樹筆直地朝上衝,而不向前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