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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嫁妝單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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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女兒是要好大一筆花費的。房氏雖然對大女兒不怎麼喜愛,但沒打算練基本的義務都推卸了。猛的聽説顧靜媛不要嫁妝了,第一反應不是“哦,少了負擔”的輕鬆,而是撲面而來的羞恥

這是對她的羞辱,莫大的羞辱!

見房氏的臉突然漲紅,呼急促,瞳孔裏倒影的滿滿都是怒氣。顧靜媛先是茫然——難道她的提議不夠誠懇?不夠引人?就算不答應,也不用這樣冒火吧?

翁氏埋怨的瞪了一眼侄女,柔聲説道,“弟妹,你千萬別多想。元元這孩子並無惡意,她是體貼家裏的情況,才如此説的。

咱們從平洲搬來,認祖歸宗後,外人看着榮光,其實暗地裏的苦,誰知道呢?上有老人,下有孩子,平時吃穿不説,出個門串親戚都要打點。可咱們的產業哪夠支撐這麼大的花費!不能苦着老人吧?不能虧待孩子吧?只有想方設法的節儉,寧可自己委屈。”這話簡直説中房氏的心事,她的眼圈頓時紅了。反手握住翁氏,只覺得這些子的委屈,無奈,疲憊,都找到一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哎,想她侯府千金,什麼時候淪落到為金銀俗物斤斤計較了!

她哪裏知道,翁氏才不是合適的“同病相憐”的對象呢!人家早就藉着顧氏名聲暗暗購買了好幾個鋪子,有成衣鋪子,有點心果品鋪子,經營商不説進斗金,也算是勉強夠得上支出了。

經過翁氏一番調節,房氏跟顧靜媛總算沒有當場“反目成仇”顧靜媛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説話房氏,總算明白錯在哪裏了。她瞧不起房氏絲毫不懂經營,房氏可沒有這種自覺。她的心裏位置擺得很高,打心眼裏看不起為金銀俗物勞的。自己的提議,對她來説不僅沒有誘惑力,反而是貶低了她的人格!

明白了關鍵,顧靜媛也是能屈能伸的,緩和着語氣,“母親的確誤會女兒了。女兒是覺得家裏經濟狀況不好。且不説大哥將來娶親,小弟讀書,就説靜妍如今在廟裏祈福,雖然沒有什麼要花費的地方,但過兩年進宮呢?宮裏有兩宮太皇太后。還有皇太后、皇后,靜妍妹妹乖巧,當然能討人喜歡。可總要花費錢財打點打點。不求在宮裏貴人面前説好話,只要不故意使絆子,就好了。所以細算算,將來要花費的地方多着哩!所以,女兒才想着幫母親打點嫁妝。”

“不用了。”房氏的臉也隨着顧靜媛的柔和語調。而變得漸漸平和起來。眼中的怒氣散了,她的坐姿依舊端莊得體,神態也是無可挑剔的完美,臉上的微笑彷佛丈量過的,弧度不多不少,“元元你用功閨閣禮儀。在女紅上多用心,母親就很高興了。”顧靜媛好容易放下自尊,學着委婉討好。哪知道得知這種結果?這和“不指望你了,謝你的好心”有什麼區別?一口悶氣憋在喉嚨裏,上不能下不能,真的很想口而出,“靠!”她算是知道被活活氣死是什麼滋味了。

房氏不知道大女兒腹誹能化成利箭的話。她已經被萬箭穿心了。還對翁氏點頭,眼神釋放出善意。好像在説謝——謝大嫂讓她跟大女兒的關係緩和了。

知侄女格的翁氏心底嘆氣!

哪裏是緩和了啊?要不是顧忌自己在這裏,恐怕元元跳起來要罵人了!以脾氣論,元元也是隨了她祖母的,不過讀過書,懂得收斂而已。但暇眥必報可是一模一樣的!

翁氏暗暗的搖搖頭,還在試圖努力化解這對母女的心結,“弟妹,一樣米養百樣人。個人有個人的長處。元元的長處不在女紅上,何況她現在的身份將來要多少針線上的丫頭不能?元元算學,你若肯答應她,必有出乎意料的收穫。”最後一句,含蓄的暗示了。

可惜就是太含蓄了。

房氏一點也沒聽懂,也不知道這完全是翁氏的好意,“多謝大嫂關愛。只是算學小道,哪有大户千金將算學當成學問研究的?還不讓人恥笑嗎?這等經濟之事,等她將來長大了,還有得愁苦呢。不如在閨閣之時多自在兩。”聽完這話,翁氏也是徹底無語了。

她總算知道為什麼元元跟房氏一點共同語言也沒有了。房氏當成麻煩、巴不得避而遠之的東西,才是元元心頭所愛!而房氏推崇的女紅啊,婦德啊,元元才不屑一顧!

雖如此,但母女情分就這麼越發生分疏遠…也讓人惋惜啊!

“弟妹,你不考慮考慮?”

“大伯母您別説了!”顧靜媛忽然冷靜的制止了翁氏,臉一變,再也不試着偽裝成孝順女兒了。既然房氏還保持着那一份矜持驕傲,那她就利用這一點達成目的吧!

“聽母親的意思,不用女兒心,將來還是能分到一部分嫁妝了?”房氏眉頭一蹙,“這不是你現在改心的時候!將來自有父母替你主張。”

“呵呵,怎麼主張呢?母親親生的四個孩子,大哥是長子,將來繼承絕大多數家業。小弟是幼子,更得父親母親疼愛。就是靜妍,她將來在宮裏遇到什麼難處,難道父親母親不伸手?唯獨女兒我!父母偏心也不是一了,我擔心未來嫁妝也是人之常情吧!”故意裝出貪財蠻橫模樣,把房氏氣的夠嗆。

“你…”

“連祖母留給我的田產母親都要瓜走,我難道不該擔心嗎?等將來我出嫁時,您一張輕飄飄的嫁妝單子,‘就這麼多嫁妝了,愛要不要’,我向哪裏哭去!”房氏被故意拔高的聲線氣的臉泛白,嘴顫抖者,指着門口“出去!你給我出去!”顧靜媛冷漠的看了一眼。掉頭就走了。

翁氏不停嘆息,哎,怎麼又鬧到這個下場。她看見房氏氣的哽咽,撫痛苦模樣,心裏也不是不憐憫的,只是…哎!

夜晚,顧靜媛站在父親的書房內,接受顧祈恩全方位的審視。

“聽説今天你跟你母親索要嫁妝了?”

“是的。”顧靜媛沒有什麼好掩飾的,直接把事情經過説了。這正是她的目的——房氏是説不通道理的人,你跟她講道理。她和你講情分;你跟她講情分,她反過來訴苦;你跟她同樣訴苦求諒解,她又正義凜然講道理了。總之怎樣。鬥不過她的。

顧祈恩深邃的眼眸緊緊盯着大女兒,“你祖母把家產的大半都給了你,你還不滿足。”

“呵呵,”顧靜媛輕輕笑了一下,“本來是滿足的。可是誰讓當中被母親橫一腳——現在那八百畝田產雖然是我管着,可利潤只能分得很小的一部分。”

“你能説服姊妹全都把田產給你,也是一種本事。”

“父親過獎了。全靠姐妹們信任。”顧靜媛笑嘻嘻的模樣,讓顧祈恩的怒氣發不出來。他深深一口氣,“前幾你祖父也指明瞭百年之後,將名下的一部分產業給你。你怎麼拒絕了?”

“父親説的是祖父前午睡時説的玩笑話?”

“哪裏是玩笑話!你點頭了,不就是你的了?”顧靜媛眨眨眼,笑容純淨。

“祖父跟祖母不一樣的。”

“哦,怎麼不一樣?他們都一樣疼愛你。”顧靜媛笑着,手腕,隨意的在書房裏找了一個椅子坐下,這樣平等的氣氛她很喜歡。尤其對象是理智而明的父親。

“就跟母親身為一個母親,對大哥和靜妍的愛也是不一樣的。母親喜歡大哥光宗耀祖。為她掙個誥命回來,為此見面常常催促大哥用功讀書。但她對靜妍呢,毫無保留的溺愛。雖然送靜妍入宮,可最初的目的是希望靜妍過得幸福。等她發現即使坐上高高的寶座,反而是毀了靜妍的幸福,她會比誰都後悔的。”

“説到這裏,”顧靜媛故意睜大眼睛望着,“父親,您怎麼不阻止她呢?明明當初你有能力阻止她的!”顧祈恩眉頭一皺,緊緊抿着,在搖晃的燈火下,法令紋顯得很深。

沒有得到期望的回答,顧靜媛自己接下去,“您真的疼愛靜妍嗎?當然,親手養大的女兒當然比隨隨便便丟下的女兒發自內心寵愛。可這比不上對權勢地位的渴望。靜妍是女兒,高家所有的女兒都是為了兒子而存在。從前窮,女兒可以換彩禮。現在權勢有了,官位也有了,可為了保護家族長長久久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有貴人在九五之尊身邊。為了您的官位,為了大哥將來的前途,您犧牲了小女兒的終身幸福。一入宮門深似海啊!宮中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美好。”

“所以…這是你放棄入宮的原因?”顧祈恩沙啞的問。

“嗯!”顧靜媛眼眸很清澈,有點無奈,“就跟您看到的,她們是我的母親,是我的妹妹。既然她們一心一意替我入苦海,要是不答應就怨恨我——怎麼能不成全呢?”説得那麼委屈和無辜。顧祈恩的額頭青筋都快暴了,他按耐住口的熊熊怒火,“你説的這些,對你全無好處。”

“是呀。可誰讓我這麼聰明呢?”

“古往今來,多少聰明人沒有好下場。”

“呀,父親您是想殺人滅口嗎?”顧靜媛假裝十分驚嚇。

“啪!”顧祈恩深深一閉眼,“出去。”

“不能夠呢,今天我來的目的還沒達到。”顧靜媛雙手按在大理石桌案上,支撐着身體前傾,面容平靜,語氣堅定,“我要我的嫁妝,現在就要。”